桃花醒來，見父親已換好壽衣，身上蓋著壽帳，靜靜地躺在靈床上，眾人相續離去。桃花回想著早上的那一幕，感覺頭腦在無限地擴大，和麻木的心，交匯到一起，身體在飄忽著。她好想這一切是個夢，只是一個夢，夢終會醒來。她還沒有回報父親的養育之恩，還沒有在父親的床頭盡過孝，父親怎麼能就這樣慘死了呢，難道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嗎！長勝夫妻送大家出去，剛到院子里，忽听屋里一聲響，好像是什麼東西倒地，忙回到屋里，見桃花又昏倒在地。長勝和菊花把桃花扶回房間。菊花回家照應孩子，長勝獨自守在靈堂。夜漸漸地深了，周圍只有風吹過樹梢，幽幽怨怨，如鬼在哭泣，兩只白燭，在風中搖曳，把整個靈堂，照得忽明忽暗。長勝邊往盆里燒著紙邊想︰好好的一家人，瞬間，就家破人亡了，老天呀！你睜開眼看看吧！你就由著這壞人作惡嗎？老爹呀！你生前，連三歲孩童都以禮相待，怎麼就落了這麼個下場？我爹、娘去世的早，是你像親父一樣教導我，幫我娶妻成家，我娘臨終時囑咐，要我以後把你當親父孝敬。我本打算，等妹子長大，嫁出去後，就把你接過去，沒想到，我一點孝都沒盡，你就這麼走了。長勝燒著紙，不由得想起了老先生生前，對他的每一件事，他心里感到無限的憋悶，真想放聲大哭一場，他強忍著眼淚。不覺天已放亮，老館長帶著全學館師生來吊祭老先生，送他最後一程。眾學子在靈前磕了頭，都紛紛要寫聯名狀，狀告張家。「家父為小女已命喪黃泉，請各位學長千萬不要再為家父，耽誤了前程。小女子在此謝過了。」桃花跪下給眾學子磕頭。「你這個小賤人，命怎麼這麼硬，出生就克死你娘，現在又克死你爹。」一個老婦人忽然走進來，指著桃花罵道。桃花听到此言，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跪不穩。「你這個瘋婆子，跑到這里發什麼瘋，出去。」菊花見狀，忙過來趕此人。「菊花，這又不是在你家，你跟我指手畫腳的，你算哪棵蔥？在這里，老娘比你氣勢。你給我滾出去。」那老婦毫不示弱，指著菊花罵。「我滾出去？長勝是老爹的養子，我在這里，是長媳、長嫂，這里就是我的家，我豈會容你在這里撒潑。你再敢罵桃花一句，看我不扇你臉。」「先生的養子算什麼東西？要不是因為這小賤人，我還是先生的老婆呢！我才是這里的主，我罵她兩句，也是應該的。這麼大的姑娘不嫁人，在家招蜂惹蝶的，今天張家公子托媒人來，明天李家公子又托媒人來，想天天嘗鮮呀！」那老婦毫不買菊花的帳。「老爹要是娶了你，我就把你當皇後娘娘一樣供著，沒娶你，你連個屁都不算。你別仗著年齡大，我不打你，你敢再罵桃花一句？」菊花伸手來抓那老婦。「菊花，你也別生氣，吳大娘雖然話說得難听，但也是這個理，姑娘大了，就該好好地嫁個人家。要是早嫁了，哪會有今天的事。」一些莊鄰老婦忙拉住菊花勸說。「老娘見不慣就要說，看她天天打扮得那個妖精樣，勾三搭四的。她這個樣，敗壞我們城南莊的名聲不要緊，可千萬，別把別的姑娘帶壞了。」那老婦見眾人拉住菊花，向著她說話，更狂了起來，惡狠狠地看著桃花罵，還嫌不夠，又往桃花去了。菊花見那老婦要來打桃花，一使勁，把那老婦推了過去，一口吐沫吐在那老婦臉上，指著罵道︰「你個老賤婦，你真不知道羞恥，你想嫁老爹，老爹知道你心腸歹毒，才不娶你。你以為是老爹不想給桃花娶後娘，等桃花出嫁了，你就能嫁老爹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個鬼樣，哪里配！」那老婦一下被菊花戳到了痛處，頓時，凶不起來了。菊花忽看到桃花渾身發抖，臉色發紫，喘不過氣來，嚇得抱住桃花哄︰「別听那老狗放屁，哭出來。」桃花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菊花此時，也忍不住悲傷，姑嫂二人，抱頭痛哭。「我說的還不是嗎？眾位鄉鄰都評評這個理，姑娘大了，不早早嫁出去干什麼？賴在家里，害死他爹，養女兒，就落這樣的下場嗎！」那老婦見菊花在哭，沒時間罵她，又狂了起來。「你這婦人，心腸如蛇、蠍毒，她爹剛過世，你就在靈前欺負這個孤女。姑娘大些出嫁有什麼不好，大些，多懂些事。你再在這里胡言亂語，看我不打你出去。」老館長實在忍無可忍，舉起手，要打那老婦。別的一些村婦，見老館長要打吳氏，也都不敢多說了。眾學子見狀，都忙來趕那老婦人走。老婦見老館長要打她，眾人都趕她走，只能灰溜溜地走了。早飯後，長勝披麻戴孝領棺，菊花扶著桃花相隨，老館長帶著全學館師生簇擁在棺材兩旁，鄉鄰隨後相送。眾人浩浩蕩蕩的把老先生送到桃花林中，他亡妻墳旁，在他亡妻墳旁點了個穴，將他埋葬。從墳地回來，老館長對長勝說道︰「長勝，我知道，他生前拿你當親子。以後，桃花怎麼安置，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館長大伯，你說吧！老爹死了，妹子不能再出事了，你有什麼好辦法，我都听你的。」長勝低著頭對老館長說。「出了人命，我料張仕財，在一個月內不會來。按孝道，家里要設靈堂七、七，四十九天，每過一七，都要去墳上送飯，這四十九天，桃花都要守在靈旁，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就讓桃花守七天吧！第七天去墳上送過飯後，我就來把她接去學館，那里人多，張家不敢明目張膽地到那里搶人。」「館長大伯，就讓她守這一晚上吧！以後靈，我守，我送飯，我明天就送她去學館。」「哥！讓我守七天，讓我守七天呀！我心里好難過！」桃花說到這里又泣不成聲了。「那就讓她守七天吧！七天後我來接。」「館長大伯，那就不勞煩你親自跑一趟了，我送去吧！」「那也好。桃花，我回去叫你伯母把房間，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以後，你就和你伯母作伴。」桃花跪下給老館長磕頭。老館長扶起故人留下的孤女，看著這故人的靈堂，不由得，又悲從中來。自老人入土後，桃花整天待在家里。白天，有時菊花會帶著孩子過來陪陪她，到了晚上，長勝吃過晚飯，就過來，在靈堂前搭張床睡下。第四天旁晚，桃花一人在家，她忽听到有一個蒼老的像她爹一樣的聲音在敲門叫她。此時，正是她爹每日從學館回來的時候，她流著淚忙來開門，她希望這個惡夢快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