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年如夢 世上千年(1)

作者 ︰ 冬至十四

庭院森森21

大學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約定好的周末。

那天漫天雲霞,雲蒸霞蔚。連天公也作美。因為是周末,烤肉館氣氛熱烈。

他們把四張長條的窄桌拼成一桌,十二個人團團圍坐。又要了一打冰鎮啤酒。

會面正式開始,由每個寢室的老大站起來致辭,說些裝模作樣,一本正經的場面話。一群人嘻嘻哈哈,吵吵鬧鬧。最後十幾個人都站起來舉起自己的酒杯,踫杯,喝酒,結盟正式完成。

大家又落了座,這時候陸游兒又和一個看起來幾分靦腆的男生站了起來,眾人拍手大笑。沈慕年垂著眼楮喝酒,挽起微笑往旁邊看就看見這個場景,心下一驚,又猛地轉過頭看對面的林崢鄴,他也笑著盯著一對‘新人’。

後來他們怎麼鬧陸游兒和那個叫李毅的男生沈慕年也沒有注意到,她只覺得四周吵吵鬧鬧的,她的腦袋也是哄擾不安,亂作一團。她低著頭對付著眼前的酒。

「干嘛不吃菜啊,給你牛肉。」一旁的小六韓明微將一塊烤好的黑椒牛肉扔進她的碗里,又說,「你太瘦了,要多吃點肉補補。」

她笑著說謝謝,又悶悶地吃了起來,她抬眼看了對面的林正野一眼,他正笑著听著身邊的男生表情夸張地說話。

林崢鄴若有似無地看了沈慕年一眼,她的酒杯已經快要見底。她又端起酒杯,他也端起酒杯,兩個人都垂著眼,同時一飲而盡。

那時沒有溫度的陽光透過大幅的落地窗灑進來,落在了她的眉間,落在了透明的裝著酒水的玻璃上,落到了她的唇上,也落在了他的心上,然後生了根,像一株藤蔓植物瘋狂地蔓生滋長。

暗戀才是戀愛最美好的時光,雖然他不知道,但是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你的喜怒哀樂。你才覺得生活是如此的有滋有味,你驀地明白了,生平只此你在等待他的時辰分秒是無盡無涯的真實。就算你是販夫走卒,你也恍然變身成多情多才的詩人。就像是《洛神賦》里才高八斗的曹植,因為愛甄宓筆下才流光溢彩,每每落筆生花。是因為甄宓的驚艷到他,他的文章才不可方物。

然而愛向來是一個人的事,是孤獨的,寂寞的心事。愛不愛,痛不痛都是你的一念之間,也是你自己的事,沒有人能分擔。

吃了烤肉,大家又去唱歌。

沈慕年喝了些酒,胸口很悶。

生活不是童話。天長地久,執手白頭只是愛情美好的外衣,是對愛情的夢想和憧憬。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好的願望破碎了,里面是千瘡百孔,滿目瘡痍,是惡毒,是懷疑,是冷漠,是絕情。

這就是愛情。

還不如就這樣,有時候沒有希望就不會絕望。沒有開始就不會結束。

沈慕年想了下還是悄悄拉住陸游兒告訴她自己不舒服想先走了。陸游兒問了她兩句,見她沒有大礙也就放她一個人走了。

沈慕年倒沒有回寢室,她獨自在華燈初上的大街上游蕩,風吹在臉上帶著冷意。她縮了縮脖子。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見林崢鄴的時候。那是在學校實驗樓的天台。那是學校少數人煙稀少的地方。

她那時候剛到一中,人生地不熟,自覺一個人在食堂吃飯傻氣十足。要不是一個人霸者一張桌子,要不是就被一大桌人擠在角落。雖說不介意,但是心里的落寞和孤獨卻在熱鬧里滋生,瘋狂叫囂。那時候又敏感,總覺得其他人都在用嘲笑的眼神若有似無地看她,似乎在說,你看她一個人多可憐,孤獨是可恥的。她也不需要憐憫。

所以更多時候她就去小賣部買了干糧,又跑到實驗樓解決掉。有時候也會遇上其他人,每次都尷尬地落荒而逃。

五樓很少有人上去,更因為那里有個天台,所以沈慕年最喜歡往哪兒跑。

有一次便遇上了他。那天天色陰沉,天地飄忽著絲絲細雨。中午時分,沈慕年照樣避開人往樓上走。遠遠的就看見他背對著她站在那里,顯得蕭瑟而落寞,好像他和周圍暗暗的陳舊的景色融到了一起,于天地初開就孤獨地站在那里,成為一個布景,一種底色。

他一動不動。雨還在下,濡濕了他的頭發,薄薄的校服。他很瘦。然後他忽然有所察覺地回頭,眼底的憂郁和迷茫未散,直直地望著她。她慌忙轉過身,急急地往樓道那頭走。直到走到走廊轉角,她才靠著牆心有余悸地撫著胸口。

可能是女生的天性,沈慕年體內的母性復蘇,她突然有點心疼。

不是身體上的痛,是一種說不出的,心被揪著擰著無以復加的疼痛。

沈慕年第一次知道了心疼的感覺,還是為了一個自己從來不曾認識的人,自己都覺得無稽和可笑。然而很多事情就是那麼的莫名其妙。

兩個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忽然就生出了聯系,絲絲縷縷,糾纏不清。

再次見到他就是意外的在避暑山莊里。他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對面,隔著石桌和她說話。

沈慕年惘惘地抬頭,天色更加陰沉,風卻更加清涼潮濕。街邊的香樟上滴著五光十色的燈光,遠遠看去像是在樹在垂淚。樹在陪著人飲悲,然而她的悲傷沒人能分擔。她也不願意分擔。

就像是隱疾,被人嘲笑的暗戀,不如埋葬它。至少,你還有自尊。

何況林崢鄴就算和她對視也是眼神清明,絲毫沒有表現出認識她或者是記得她的樣子,她借著酒意仍憑自己難過起來。她這樣又顯得多麼可笑而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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