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死亡——一個狙擊手的故事 31.

作者 ︰ grace_xhu

周周在第一次接觸後就喜歡上了這個玩伴,他總是能教她許多新鮮好玩的東西,小孩子總是喜歡新奇。

第二天,我將周周哄睡著後,回到客廳,林賽在翻著我譯的書。我走到桌邊坐下,他道︰「怎麼樣?沒在軍營?」我道︰「他們出去執行任務了,我在那兒不方便,所以搬到這兒暫住。」「嗯。」他也沒再多問。我低頭繼續譯書,他坐在一旁,也不出聲,將近十點才走了。

李玉潔終于踫到了林賽,林賽不便久留,告辭走,李玉潔叫我送送他,我將他送到樓下,邊陪他向軍屬大院的門口走,邊聊天。

「明天起,我就不來了。」他道。李玉潔在,他就撤退了。

「嗯。」我道︰「這幾天,謝謝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應付這小家伙。」

「人,除了工作,還有生活。」他嘆氣︰「不然工作為了什麼呢?在這兒好,這兒才有家的樣子,有家的溫暖,讓我想起母親——你不打算回集訓營了?」

「我听從命令,我是軍人。」我道。

他的嘴角再度浮現出一絲略帶譏諷的笑,打量了我幾眼,道︰「那好吧,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的電話,我隨時準備幫你救火。」我笑笑。站定了,家屬院門已到了,我目送他離去。

回轉屋里後,李玉潔已將周周擺平。正在屋里收拾,我將桌上的書,筆記本收拾好,幫她一起收拾。

收拾完了後,我們坐在桌邊喝茶。

「你的男朋友?」她忽然問。

我一怔,才想起她說的是林賽。

想了想道︰「算是——好朋友吧。」

她轉頭看著我,認真的看了一會兒笑了︰「你喜歡他,是嗎?」

不知道,我也說不清。

「什麼是喜歡?」我問她,很想弄明白通常的喜歡是怎麼定義的。

她又笑了,道︰「你這麼漂亮,喜歡你的人一定不少,那個林賽——就是其中之一吧?」

我搖頭,我周圍的人不是戰友就是敵人,感情的事沒人有時間考慮。

她放下杯子,握住我的手,問︰「想听听我跟周劍的故事嗎?」

當然。

「我和老周在一個軍區大院長大,幼兒園,小學,中學都在一起。」她說話時含著微笑,帶著回憶的甜蜜︰「照中國的老話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考大學時,我選擇了師範,而他選擇了軍校——大多數大院的孩子都會選這條路,在軍營出生,軍營長大,就算兒時的游戲也是打仗。那時的老周很好強,很爭勝,凡事都想做到最好——就象現在的鄭營長一樣,你能想象吧?」

我點頭,是的,我能想象。但我沒想到溫和甚至溫柔的周劍曾經是這樣一個人。

「軍校畢業時,他的綜合成績第一,被分配到某部做排長。他變得很忙,偶爾跟我見面,聊的也全是他的部隊他的兵,我有時候甚至覺得那才是他的整個世界整個星球,而我,只是這個星球之外一顆遙遠的行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讓他注意到這顆行星的軌跡與運行。」她無聲地嘆了口氣,那時的她一定很失落很失望。我將杯子注滿,推到她面前。

「他當了兩年的排長,就升成了連長,」她喝了一口水,接著道︰「可謂少年得志,躊躇滿志,他的理想就是做最好的指揮官,能夠親自指揮部隊參加一場真正的戰爭,不枉當一回軍人,穿一回軍裝。」她的眼中出現了一絲紅色。我轉開目光,不去看她的眼,我怕我的凝視會使她忍不住將淚水流下來。

「他沒能完成他的這個願望,」她道︰「在一次的訓練中,他為救護一個士兵從山上滾下來,不巧的是,他的滾落帶動了山石的崩落,一塊大石壓住了他的右腿,幾經周折送到醫院後,雖然醫生盡了最大的努力保住了他的那條腿,但不得不截去了一小段小腿骨,取掉了膝蓋的一塊骨頭,軍事主官的這條路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夭折了。」她終于還是沒能忍住那行眼淚,從她眼中滑落的那一刻,我幾乎覺得受傷最大的那個人是她,而不是她口中的老周。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沒有遞上面巾紙,在這一刻,淚水應該得到渲瀉。

我知道那一刻她一定就在他身邊,伴著他走過了他最艱難的日子。喜歡就是這樣,不需要借口,不需要理由,不躲避艱難,也不怨尤客觀,就是簡簡單單的守護,守護在他的身邊,陪伴。

她很快就擦去了眼淚,換上了一個真心的笑容,守護過堅強的人,也一定能懂得堅強,學會堅強。

「那一段時間,他沮喪,甚至絕望,他的脾氣變得喜怒無常,不是對著窗外發呆就是沖著護士發火,他完全變了一個人,尤其在軍隊領導給他送三等功軍章時勸他退役的那一刻,他象個被逼到絕路的獅子,他大吼大叫,他說他不退役,就算斷了一條腿,他也要留在軍隊里,哪怕坐在軍隊大門口一直當一名接待兵!」

那時候,她一定也承受了他那暴烈的脾氣,忍受了不少委屈。

「他的爆發讓所有當場的領導驚異也尷尬,下屬這樣對待上級,不是沒有,但極少極少,而他在平時,是一個嚴于律己,服從命令的標準軍人。但他們理解,他們感動,可軍隊就是軍隊,他們不能違背原則,不能破壞軍隊鐵一樣的紀律。」她的聲音變得很緩慢,這一段經歷恐怕是他們從來不想也不願回顧的,今天她卻全部告訴了我︰「他第一次向他那身居高位的父親開口,以前無論他怎樣難他都沒有向他父親提起過一次。他說就算當個炊事兵,一輩子當個兵,他也要留在軍隊里。他父親——一個當了一輩子軍人的軍事主官,從小見我們時都是笑眯眯的,我從來沒見過他發火,至少當著我的面。但那一次,那唯一一次,他來醫院看兒子時,他發火了,隔著病房的門,都听得見他的吼聲,不得不說,听了那一次的吼叫後,我才明白,為什麼老周爆發時會那麼聲勢驚人。那個老軍人整整訓了兒子兩個小時,依然精力充沛,聲音高亢,」說到這兒,她笑了,帶著天真,象是回到了那一天,她,是那個待在門外听壁角的姑娘︰「連他的警衛員都說從小退來沒見過他發那麼大的火。軍人就是軍人,他在訓完他的熊兒子後,同樣給了他兩條路,一是退役回到地方,另一個是打斷他的那條傷腿骨被截的那個地方拉長,加上一截人造骨,以使它恢復到未截前的長度,在膝蓋骨那里同樣加上一塊人造骨,使它能活動自如。當然,他仍然無法再帶領士兵沖鋒陷陣,但他可以改做政治副官,留在軍隊里。這位老軍人最後告訴兒子︰軍隊不會養一個廢物,要麼留下來做個有用的人,要麼滾出去,離開部隊。他說完就走了,那樣子似乎覺得有這麼個脆弱的兒子很丟人一樣。走過我身邊時,他甚至告訴我︰別為這麼個熊包再浪費時間,他的兒子一直都不是一個真正的兵!」

我靜靜地听著她說,就象這些我都經歷過一樣,我甚至可以在她的描述中看到那一幕幕場景,跟她一同體驗。

「老周將自己關在屋里整整一天,沒有讓任何人進去,最後他自己下床打開了房門,走到醫生辦公室,要求手術,他要重新回到部隊,無論用什麼方法。那天,他問我︰是不是很看不起他,是不是覺得他其實是一個懦弱的人,是不是一直很虛榮,我跟他說︰無論他是什麼,我都跟他在一起。那天以後,他再也沒問過我類似的問題,那天以後,他也再沒發過火摔過東西砸過藥盤,他象是在一夜之中就成熟起來,他不再是那個急躁急性的周劍,他學會了當一名真正的士兵!」

每個人的成長大概都需要這樣一個過程,在自己以為已明白時實際卻仍在懵懂中模索,而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當真正的困難來臨時,才發現自己原來遠未成熟。

「他成為教導員後不久,我們就結婚了,我忘不了那天的情形,那天晚上發生了地震,很突然,我們甚至沒完成我們的婚禮,他拉著我跑出房間,又去救其他人,我沖去找他,幫著他救人,屋里到處在掉落物件石灰燈具,當那個巨大的吊燈落下來時,就在我身側兩米不到的地方,他撲過來將我壓在身下,燈具碎片劃破了他的衣服,扎進了他背里,他還笑著跟我說是我們的愛情感天動地,才引來地震作為證婚人。」她說著又笑了,含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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