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妝︰傾城皇後 咫尺天涯

作者 ︰ 安然朵

人群中果然傳來低低的回應聲,其中一個聲音略顯得清楚而大聲,「她是先帝爺的汪貴妃,品階最高,自然她說了算!」

話剛完,馬上有幾個年老的宮婦大聲附合。

寧紅衣知道,這幾個宮婦全是祁先奕時期的後妃,據說已經在這冷宮之中住了十幾年,于是,幾個年長的結成一派無人自封的變成了冷宮的主子,被打入這里的人為了不受到欺負和排擠,甘願做牛做馬,生活已然這般艱苦,沒有人願意再自找麻煩,能俯首稱臣自然是最好的自保。懶

「落毛的鳳凰還不如雞,先帝駕崩都是幾年前的事了,朝代早已更迭了兩朝。要我說,這里人人平等,沒有高低之分。」寧紅衣不願再與這些人做口舌之爭,她走近那奄奄一息的女子身傍,蹲,「忍一忍!」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小腕粗的木棍從那女子身下撥出後,抱起她,將她帶到了自已的房中。

***

寧紅衣在邵宮十年,向來知道,後宮從不是一個暖情的地方,冷宮更甚。

在這個骯髒黑暗罪惡的地方,在年深日久的殘酷壓制折磨中,毀掉了骨子里所有的人性,人與人之間彼此仇視,彼此算計,漠視生命,甚至幸災樂禍,這里與世間美好像是一種仇恨的對峙。

汪貴妃壓低身體,糾著寧紅衣的一邊耳朵,在她耳邊獰笑著,「哀家最惱有人在這里無視哀家的命令,哀家忍了你快半年了,就算你有武功如何,最終還不是著了哀家的道。你知道,是誰給你下的軟骨散麼?就是你救的那個賤人,本宮一開口,她就答應了,她只求本宮以後給她一條活路。你想伸張正義麼?本宮告訴你,這里沒有正義,在這里,你還女敕著。」半褪色裙裾在她轉身間飄揚而起,帶著慣有的氣勢,于帶四個婦人離開。蟲

寧紅衣的身體已發麻至無感,半個身軀浸在水冷的水中,似冷得不行,神智又似受一股情緒刺激,大腦偏生清醒得發出近乎崩潰的顫抖。

她只想為她們尋一條正常人可以活下去的出路,她不想抿滅人性,卻料不到會為自已引來殺生之禍。

她知道能在自已飲食中下毒的,也唯有自已救回來的那個人。如今她被扔棄在冷宮後的一個廢水潭中,到明日時,既便是有人發現,也只會以為她自已失足落水。

既使有著強烈的求生***,但身體早已軟綿得發不出一絲的力量,明明離生存只有一步之遙。

當天空微微發亮時,開始有晶瑩雪粒漫漫飄飛,落在她冰凝的肌膚上久久不化,寧紅衣眼神已是前所未有的渾濁空惘,那瘦小縴弱的身影幾乎要被飛雪融蓋,她知道,她在靜待死亡的來臨,再過不久,便會走到一個永恆冰冷的世界。

就在最後一絲的神智也要消散在天地之間時,一陣急慌的腳步傳來,眼角掃過,只看到一個青色的袍角

很快,她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情里,皂角的香味味撲鼻而來,好像熟悉萬分。

她的臉頰被一只溫暖而又干燥的手輕輕的拍撫著,只覺渾身都松弛下來,溫暖得不想睜開眼。

好暖啊……

「楓兒……」焦急而又親切聲音響在耳邊,幾乎將一切都幻化成夢境。

寧紅衣用力睜開眼,便觸及到一雙拂動憂傷的眼眸,滿含著慈悲,是妙靖,擁有一雙能淨化人心的眼。

再也撐不住了,她好想睡一覺,在他溫暖的懷里,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覺。

***

如夢驚醒,頭腦沉甸甸的,寧紅衣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發現眼前似乎有一張臉在自已眼前晃動。

「誰?」痛苦地申吟一聲,寧紅衣本能地想捉住對方,她想要起身,她想要逃開,遠離一切危險。

豈料大腦又陷入一陣暈眩。

「曉楓,你先躺著,你在發燒。」見她醒來,妙靖終于輕輕地噓了一口氣,骨指修長的手按住她的雙肩,帶著安撫道,「剛喝了藥,你莫動!」

終于看清楚對方,寧紅衣喜極而泣,神色中帶著迷惘又摻雜著一絲激動,竟有些語無倫次︰「妙靖妙靖怎麼是你,剛剛我還以為是在做夢?」

妙靖清憂明澈的眼眸,亦帶著幾分恍惚幽迷,他與曉楓也不過是兩年未見,但從寧紅衣口里知道那些詭異之事後,這時看到顧曉楓,仿如隔世。

他有些痴痴,痴痴地望著她,近乎呢喃地說︰「曉楓,能再見到你,我也以為是夢。如果真是夢,我也不想醒來!」他想說,只要這夢里有你,在哪里他都願意相陪,可終究沒有說出口。

寧紅衣突然一驚,眼前的妙靖削瘦至極,過度蒼白的肌膚與烏發相映,眉心處還有條觸目驚心的疤痕。

那日他們各自分道逃生後,在妙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他被顧家的人或是祁封元的人捉住了麼?他們為難他了麼?

她一直以為,對方目的是自已,只要她和妙靖分開,他就會安全。

為什麼,她身邊的人總是因她受到傷害!

一股尖銳的強烈打擊,讓寧紅衣感覺心快崩裂,被沉痛壓得幾欲窒息,棉背下的雙手控制不住的陣陣發抖,手心處泌出一層汗,「告訴我,你臉上的傷是誰弄的?」心里卻無言地吶喊︰不能是顧家,不可以是顧家——

妙靖未語,她又緊逼著問,「那日我們林子里各自逃命後,你被誰捉了?傷是不是他們弄的?」

妙靖一僵,

難喻的震驚匯聚瞳孔,整個人就此凝固,半響,方遲疑地問,「衣衣兒?你是衣兒?」明明是顧曉楓的臉,但說出來的事卻是他和衣兒共同經歷的?

手心里冷熱的溫度混合成一種顫栗疼痛,她伸出手,顫粟地撫上他的眉心中的凹凸不平,聲音哽咽,點著頭回答︰「妙靖,是我……是我……為什麼這世間竟有人舍得去傷你?你純淨得象一朵白蓮,從不曾沾過凡間的一絲煙火,你與世無爭,既便是對傷害過你的人,你也從不曾有半句怨言,你有著一雙可以淨化人心的眼,看著你這樣的眼楮,還舍得去傷害你,這個人是誰?」

妙靖雙眸凝聚起深層的驚茫與憂郁,一啟唇,聲音便透出干裂的嘶啞︰「衣兒……你怎麼會又變成……為什麼這樣……」似乎至今仍無法相信,她真的就在自己眼前。

寧紅衣見不得妙靖為自已傷心勞神,即刻斂悲傷,故作輕松地眨了一下眼,嗔道︰「別哭,別哭,我是打不死的小強瞧,那一劍穿心,能有多少人能挺得住,但是,小爺我闖過來了!這回不過是冬天泡個涼水浴,就當是強身健體!」

妙靖見她雖消瘦不成人形,但一雙眼還是神氣活現,心下略寬,「你總歸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又到這身體中?」

「我的一言難盡,要細說的話,可以說過一天一夜,你先說說,」她忍不住手又撫上他的額頭,心里一糾一糾地難受,偏生臉上不能露出半絲的脆弱,遂惡狠狠地咬牙,「你這臉上的疤誰弄的,等小爺出去,非得連本帶利還他!」

妙靖被寧紅衣 牙咧嘴的神態逗弄得一笑,「不過是條疤,放在我臉上,也許是好事!」

「什麼好事呀,你那張臉,要是放我們那時代,準是比李俊基還要紅的。」寧紅衣不依,捧了妙靖的臉,細細端詳,「眉目如畫,還是——標準的瓜子臉!」

「是獄卒不小心弄上的。」他通紅著臉略帶緊張地坐著不動,或許因為她的燒還沒退,她的手心溫暖得直沁到他的心里,「我記不清是誰的,那些人的臉差不多都一樣,凶神惡煞的模樣!」

寧紅衣見他怎麼樣都不肯說,猜到他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心下暗傷,便轉問,「身上還有別的傷麼?」

「沒有,他們沒怎麼為難我。」妙靖搖搖首,一貫的溫和語氣。

「誰救你出來?」

「蘇青瑞,他們第二天就把我救出來。」

他離開牢獄後,再也無法聯絡到寧紅衣,他只能回到東湖舊宅等著消息,希望有一天,寧紅衣還會來尋找他。

他有時,真恨自已力量博弱——恨自已救不了她!

大約二十多天前,有人告訴他,顧曉楓在祁皇宮,想見他一面,于是,他才多方設法打听。幸好當初曾在京郊大營幫過一陣後勤,熟悉一些兵,如今這些人也有派到皇宮當值,他便將祖上留下的那些地賣了,換了些銀兩,混進了宮里。

幸好,皇天不負有心人。讓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找到了她。

可眼前的她太蒼白,眉眼間早已失去兩年前的靈動逼人,但變得再多,面前女子的容顏,亦如在夢中繾綣了千日萬夜,從不曾有一日離心!

「衣兒,在你身上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又成了曉楓?這到底怎麼回事?」

寧紅衣怔怔地听著,心里疼得歷害,妙靖為她吃了這麼多的苦。

「一言難盡!」她輕嘆,「那日我們分開後,我被大哥給捉住了,但屠央救了我,我知道邵國發生了很多事,那夜當晚我就趕回邵國,我本以為,從此後與他天涯各自一方不會再有交集,可是——」她搖首苦笑,「可是皇上他留下了遺詣,賜我為華清公主的尊號。我才知,原來,那洞房之夜的新娘是我自已!」

「很快,鳳四向容玉提出兩國聯姻,我還想做最後一次掙扎,若我不肯,是不是沒有那夜洞房,是不是曉楓不必送命,可是——」她不自覺再次撫上胸口,用力地吐了一口氣,用極平淡的口氣繼續道出那一夜的辛酸。

「我以前一直以為大婚之夜,顧曉楓身亡,可我那夜目睹她被一劍穿心後,我看到我自已的靈魂月兌離了身體,之後,我什麼事也不知道,再醒來,也是在這軀體上。」她用力糾住胸口的衣襟,那一道傷每日里總會時不時地疼。也不知是心疼還是傷口疼。

「如今我知道,有些事,什麼也改變不了。所以,我認命,但是——」命運如此多艱,反而激起她骨血中最深的執著,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偏要執著地走下去,決不逃避,「我——永不認輸!」

妙靖一時心神激蕩,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也顧不得一直堅守的分寸,只是一把將她擁住。他怕,仿佛一松手,她再一次會消失不見,一圈一圈地收緊,「那皇上,他不知道真正的你,是在這里?」幾乎不用置疑,鳳四若知,豈會讓她在這里受到寒受凍,還差點被人害死。

「我醒來後,就沒有見過他,可是,就算我見著他,我也不能與他相認!」寧紅衣輕嘆一聲,將喬語嫣之事全盤托出。

「你不能再留在這,那女子瘋了,曉楓,我得帶你走!」頓時一驚,眼神都慌起來,傾身將整個人抱進懷中,卻立刻覺得自已太唐突,輕輕地將她放下,坐定,他蒼白雪暇的面容突然蘊著一抹深情紅暈,「曉楓,你現在的身份,鳳四一定會為難你。不如我想辦法帶你離開這里,離得遠遠的,遠離這里的紛爭。我我來照顧你!」

素日這樣雲淡風輕的人,竟也有這般失態的樣子,寧紅衣唇角邊卻勾起了一個促狹的笑容,「妙靖,我好喜歡你的懷抱,雖然你瘦了點。」很滿意地看到妙靖的臉紅到耳朵後,方收斂了玩鬧,「我現在沒辦法離開,實話告訴你,喬語嫣控制了鳳四,在他身上下了蠱,我在這里,至少可以警醒顧曉楓,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寧紅衣接著道,「妙靖,你去圖蘭谷一躺,找我的師兄,把喬語嫣用蠱的情況告訴他,讓他看看有什麼辦法!」

「可你一定要留在這麼?不如,你把真實的情況告訴鳳四?」妙靖心里籠上一層淡淡的哀愁,空落落一片,說不清是什麼情緒。

「我不能拿鳳四的性命來冒險,還有,做回顧曉楓也一直是我的願望,我欠了顧家太多,如今我可以名正言順地與姐姐弟弟見面,我得幫他們。對了,」寧紅衣猛地想起,「我在你院子梧桐樹下埋了不少的銀票,這些足夠可以贖出姐姐和弟弟,讓你和姐姐不會為生活而煩惱,讓弟弟也能有書念。」

這些錢,是她準備嫁給鳳四前,在妙靖家埋下的。或許,當初她就預見到,有很多事情改變不了,所以,才做了一些最壞的打算,想不到,今日真用上了。

「你姐姐和弟弟我早就安排妥當,我向來知道這是你的心願。你放心,他們如今很平安。你如今自身都難保,還是心心念念想著幫她們,衣兒,你有沒有想過,在這里你如何撐得下去?」

「凡事再難,總有個出路,我不怕,我更不信我幾世都要受命運的愚弄。我從哪里跌倒,我就從哪里爬起,喬語嫣對我的傷害,我一定要逐筆討回。妙靖,听我說,你幫我先照顧一下我姐姐和七弟,這宮里你呆得也不安全,喬語嫣完全是個瘋子。我怕她知道你是知情的話,也會對你下手。」

妙靖搖遙首,垂眸片刻,低嘆一聲,不以為意道︰「我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一條命!」

寧紅衣臉然微變,沉了聲,帶著苛責,「可你這一條命,對我彌足珍貴,無論是對顧曉楓,還是對寧紅衣,妙靖,你是我心里的一道港灣,每當我航行累時,也唯有在你的肩膀才能讓我靠一靠!妙靖,為了我,你好好保重,你若有什麼事,我會支撐不住的。」

「可這里,不是人能呆的——」他今日要是遲一步,那後果不堪設想。

「沒事,以後我會防著這些人,之前太大意了,我以為這些人不過是求個生存,原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放心,以後我段不可能再吃這等虧了。」

他看著她,雙唇翕動,無聲地說了一句︰曉楓,我多想你能靠我一輩子,既使只是肩膀也行!可唇邊,卻唯有無奈地吐出一句,「你總是這樣,把別人放在心上,對自已卻如此不在意!」

「嗯,以前那樣開開心心地過,走馬溜街打抱不平,如今想來,我這一生,最開心的時光也是在那時候。」只是她不能就這樣扔下鳳四,他太苦了,他或許沒有愛過曉楓,但于他的一生,是先遇上了寧紅衣,也就是他的痴情,才從不曾愛上別的女子,甚至這女子的家族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他會將衣兒的帳算到你身上,我怕他——」他懼怕鳳四極怒之下會殺了顧曉楓。

「我始終覺得,鳳四不至于恨顧曉楓至此,原以為洞房那一劍是他刺的,原來不是。我想,我不應該恨他。做為一個皇帝,他要鏟除祁封元的舊勢力,拿顧家開刀,也是情有可緣。」

「快,快,快,躲一躲,皇上往這里來了。」一個小太監邁著細長的腿沖過來,捉了妙靖的手便道︰「你快避一避!」

「皇上到哪了?」寧紅衣打個激靈,隨即想到什麼,轉首劈口便問。

「已經進了永安宮了。」小太監倒是很伶俐,拉了妙靖往後門的窗子處跑。

「別,這里沒地方可躲,他穿太監的衣服,往邊上一站,只要你們不露馬腳,皇上怎麼會留意一個小太監?」寧紅衣指了指小矮桌上的空藥碗,「一會只需安靜地跪著,有問起,就說我發燒,總管太監見我可憐,打發了小太監來送藥。回話時,記得別抬頭。」

以鳳四的武功修為,豈會不知陋窗後藏人,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等著。

真被糾出來,或許會瞧著寧紅衣與妙靖是故交的份上,不予追究!

她不知道鳳四是什麼時候回宮,但專程來這里,她有預感,這是沖著她而來的。

轉瞬之間,甚至來不及再多想,鳳四一眾人已跨了進來,身後緊跟竟跟著蘭聲和千晴。

鳳四瞧也不瞧地上跪著的妙靖和那小太監,直接對千晴道,「是她,你們找找!」

千晴走上前,不客氣地指著寧紅衣,道︰「把衣服月兌了!」

寧紅衣詫異萬分,不知是何種狀況,抬眼看向鳳四,卻見他連一眼也懶得看自已,只得問千晴道︰「這是——」

「不用問為什麼,你月兌了衣服便是!」蘭聲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詢問,上前一步,直接架住了寧紅衣的胳膊,道︰「千楮,你來搜!」

寧紅衣猛地一掙,那丫頭哪里吃得了這勁,踉蹌一步,松了手。

寧紅衣猛地沖到鳳四的身前,仰著頭狠狠地盯著鳳四,凜聲問︰「皇上,莫說是月兌衣裳,便是皇上要我即刻死,顧曉楓也不敢違抗。只是曉楓有三問,可否先請皇上回答?」

鳳四他被這種熟悉的倔強的眼神刺了一下,竟忍不住凝眸看多瞧了她一眼。但迅速又化為冰冽,這冷宮歲月倒將此女的性格磨出三分稜角,「你問,朕倒想听听,你有什麼辦法讓朕改變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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