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妝︰傾城皇後 再相逢(6000)

作者 ︰ 安然朵

邵容玉執著筆一動不動,他一直偷偷地審視著她,想從她的表情處讀出一絲的蛛絲螞跡。

四年前那一夜的香艷,他自始自終地在衣櫃中偷偷看著。

鳳四,如今的祁封越,在她的心中又以哪一種的感情存在?

若她自願去聯姻,他根本就阻止不了。

他看著她臉上不斷浮現著迷惘、無助,以及……悲傷的神情?

「衣兒?」他突然開口喚了一聲,她抬頭迎視,卻發覺那對黑眸正亮得宛若浩瀚星空,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他道︰「別去好麼?別去聯姻。」聲音很輕,如能讓人沉浸在一場溫柔的夢里。

她尚在游魂中,並未听到他說些什麼,只隨口︰「嗯!」了一聲,索性闔了目,肘撐在扶手上,縴指緩緩揉著有些悶漲的太陽穴,沉在思緒中

朦朧間,被頰邊傳來的癢意擾醒。睜開眼,不知邵容玉何時已坐在自已的身邊,一指輕輕纏卷她的發絲,一雙眼正挑著不明的情義地注視著她。

他的臉很近,近得可以看清他嘴唇的四周淡青色的絨毛,而那漆黑如夜的眼象極了邵修城,他似乎越來越近,且近得……幾乎貼上。

她驀然回神,腦袋立即往後一仰避開,尚未疑問,他卻將指尖揚到她面前,「你剛才哭了——」

她並不習慣與邵容玉這般親密,她撐起了身,散了一室的氤氳。

***

回到璃心苑,很意外,五姐寧雪衣正獨自品茶等候著她。

殿內燈火通明,門口通風處垂放著厚重紗幔,兩旁菱紗窗扇緊閉,幾乎連絲寒風都透不進來,四下角落擱放著火盆,銀炭滋滋旺燃,將諾大的宮殿燻染得溫暖如春。

寧紅衣很少與幾個姐姐有交集,即是受封華清公主,幾個姐姐也僅僅是譴了奴才送些不輕不重的禮物罷了。

尤其是寧雪衣,自去年寧鐘元身故後,草草地在熱孝中嫁給了帝都禮部候侍郎的三公子後,不僅連面也未曾見過,既便是寧紅衣後來補送了賀禮,也被寧雪衣退還。

「近來好麼?」寧紅衣淨了手後,將素白的手靠近火盆,滋取溫暖。剛從外頭回來,身上滿是冷意。

「沒你好!」這里是雪衣第一次來,想不到這里比以前寧妃那還要寬敞,連宮女身上的衣飾也比下等的才人美人強。

寧紅衣在她面前坐下,直直地打量面前寧雪衣。她象是剛從一場巨大的痛苦中解月兌出來,面容顯得有些虛弱憔悴,但或許是年輕又天生亮麗,白女敕肌膚中透出點點澈亮,讓人看上去依然賞心悅目,難怪她听說,她的五姐夫對她寵得很,「五姐,你有事找我就說事,想求人至少把姿態放低點」

「我不是來求你!」寧雪衣迅速打斷她的話,咬著牙,神情處有著一份她熟悉的絕情。

「好,你先說說什麼事。」她不想打啞謎,她與這位姐姐交過幾次手,從沒有一次落敗,雖然,寧雪衣近乎病態地喜歡與她相斗,但她從未曾視她為對手。

「我听說鳳四,不,應該是祁國皇帝求娶華清公主。」聲音中透著壓抑地詢問,不再是那個青澀懵懂蠻蠻撞撞的小丫頭了,寧家的突然沒落,她似乎也一夜成長。一縷感嘆,由肺腑之中生出。

「是的,五姐,你有什麼話直說,這里也沒有外人,不必繞圈子。戌時後,宮門要落鎖,沒有皇帝的諭旨,內眷也不得留宿。」寧鐘元身故,寧妃殉葬,寧家如今也唯有她能倚仗了,若非有不得不開口之事,以她對寧雪衣的了解,她是決不可能來求助于她。

「好,我就直言,實話告訴你,我是想隨你去祁國。」

「什麼?」她的一口熱茶幾乎噴了出來,太讓她意外。莫說她自已沒準備去和親,便是去了,寧雪衣一個已婚配的婦人,又如何隨她出嫁。

寧雪衣似乎從她的神情中讀出幾分,臉上熱熱一燙,有些別扭,但還是喃喃地說了一句︰「我還是處子之身,候公子他是真君子,沒對我」

「依你心意,你是想去祁國,嫁給祁封越?」她看到她的五姐羞答答地點頭時,她不知道該敬她痴情,還是要笑她天真。

寧紅衣連勸她的心思也沒有,寧雪衣的性格就是不撞南牆決不回頭,況且,她的勸話在寧雪衣的耳朵里全然是另一番解釋,所以她直接了當地說︰「我不準備去祁國。」

寧雪衣臉上紅艷更盛,杏眼驀然亮如水晶,她歡快地接語,「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不願的。所以,我是想我替你去。這樣,既不會失禮,又能保持兩國友好。紅衣,你相信我,鳳四哥哥看到是我,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寧紅衣被寧雪衣的天真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她緩慢卻極其慎重地道︰「兩國聯姻,拒絕與否,最多算是失禮,但若送一個假公主,這就是心存欺騙,到時,不以戰爭來解決爭端,祁國的帝王顏面何存?五姐,你這不是讓兩國友好,而是給兩國戰爭埋下隱患。」

「可是,可是」寧雪衣焦急地上前,猛地捉住她的手道︰「可是縱觀歷史,也有不少的和親公主是冒名頂替的。」

「祁封越

指明道姓是華清公主,你覺得他會認錯人?」

「那你去,我以陪嫁宮女的身份跟你去。」雖然她也知道這要求極不合理,但她沒辦法,自她知道鳳四的消息以來,她等這一天等太久了。

「回去,洗洗睡吧。」寧紅衣笑一笑,站起身。

「我說了,我不是來求你的,寧紅衣,如果你不按我的話做,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寧雪衣的聲音發緊,談到這點上,她知道羸了還好,輸了話,寧紅衣決不會善罷干休。

果然,寧紅衣回過身,臉上肅穆,問︰「說清楚,你怎麼會讓我後悔?」

「姨娘」十幾年來,寧雪衣從不承認王氏的身份,任何場合都只願稱寧紅衣的母親為姨娘,這也是寧紅衣一直不願多去理會這個姐姐的原因。

話未落間,喉間一緊,已被寧紅衣緊緊掐住,寧紅衣雖棄武,但出手時的一招一式卻隨記憶帶來,失了內力,但制住一個寧雪衣這樣的弱女子也措措有余。

「雪衣,我只說一句,你听好,這一生,你永遠也別拿我的親人來威脅我,」她指節愈收愈緊,緊到發白,直至雪衣的眼里睜滿了恐懼,方松了手,雲淡風清地問︰「我娘她如何了?想好了,再告訴我。」

寧雪衣幾時遇到這樣的陣勢,確實嚇壞了,手腳癱軟地坐在椅上,身子禁不住地抖著。

寧紅衣笑︰「你這樣還想冒名頂替去和親?只怕未到祁國皇城,給人問幾句就什麼餡都露了。雪衣,你喜歡鳳四,你想一身為他守節也好,千里尋夫也罷,別在我身上找捷徑,明白麼?」她移到她的面前,挑了她的下巴,溫柔地問︰「現在,可以說說我娘她怎麼了?」

「沒,沒怎麼,我只是請她去我那做幾天的客。」寧雪衣驚魂未定,如被蛇觸了般躲著,顫聲,「六弟,我這就回府,讓人送姨娘回寧府。」

「我看,還是我跟你走一躺,你這樣子,保不齊連宮門口都走不出去。」寧紅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松了手,姿態優雅地坐下飲茶。

雖然她震懾了寧雪衣,但寧雪衣詭計也不少,她是不信寧雪衣會將她的娘親在候府,畢竟高門大院,人多嘴雜,很難藏一個人。寧雪衣再笨,也不敢明目張膽去綁她的娘親。

車駕上,寧雪衣看上去依然未回過勁,整個人處于莫名的驚恐和不安中,不時地拿眼悄悄地看著端坐一旁的寧紅衣。

車子駛向城外,夜色暗沉,天寒地凍,途中已無路人,空曠中只听得車轅發出的滾動聲和錯落有致的馬蹄聲。

「我听大姐說,你娘是逃難時,被我娘救了,並收留了她。雖然當了丫頭,但你娘年紀小,也沒當丫環使喚。」雪衣見紅衣沒什麼反應,悄悄咽了一下口水,續道︰「後來,我娘嫁給爹,我娘擔心你娘被舅舅們欺負,就帶她來了寧府。大姐說,你娘膽子向來小,連說話都從不敢拿正眼看人,但她卻做了一件大膽的事,便是趁我娘懷我和四姐時,爬上了爹爹的床。若非如此,娘也不會早早地離了我們。」

寧紅衣依然無動于衷地挑了簾子看車窗外的風景,可惜夜色冗沉,除了寒風冷冽地灌進馬車內,什麼也看不到。

「其實大姐說錯了,你娘還做了一件大膽的事,就是明明生了個丫頭,卻說是兒子。恐怕我爹到死都不知道,寧家無香火可續。那麼,你娘,念佛燒香能求得心安麼?」

寧紅衣放下窗簾,轉過首冷冷地看著寧雪衣,不疾不徐道︰「這是你大姐的版本,你想听听我的版本麼?」她笑了笑,「你娘生了三個女兒後,當時爹在帝都中聲望已很高,不少的名門望族願將女兒嫁與爹做妾,你娘擔心因為自已生不出兒子,讓爹動了納妾之心。後來,雖懷了雙生子,可惜有經驗的大夫診出又是一對女胎,于是,你娘本想與其讓外人登門入戶,不如就讓一個可以鎮得住的丫頭為爹添香火,所以,娘才成了爹了人。五姐,你以為,象你娘這樣精明的人,會讓一個丫環爬上主子的床?你太天真了。這麼多年,你給大姐當槍頭使,你怎麼不醒悟一下,當初鳳家風光時,大姐接入你宮,讓你接觸鳳四,而鳳家一倒台,大姐馬上將你許配給候家,爹的熱孝未過,你就草草地過門?」

寧雪衣呆了呆,竟猶如一道束光沖擊胸口。心房震動,連帶神經都似受了刺激,是的,當初她死活不肯,但寧紫衣借來一道聖旨,讓她嫁入了候府。

「六弟,」她喃喃地喚了一聲,目光落在寧紅衣身上,「你幫幫我好麼?我就求你這一次,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二娘不敬了,六弟。」喚了這麼多年的弟弟,一時間她亦改不過來稱呼。

「五姐,不是我不幫你,是真的幫不到。而且,後宮原本就是個埋骨的地方,你性子急,易沖動,心思不深,又無家族親人可依靠,你這不是把自已往火海里跳麼?你看大姐,能算能謀,最後怎麼樣?」

「我跟大姐不同,我只想呆在他身邊,我什麼也不求,我是不會和他身邊的女人爭名份的。我會安份守已。六弟,你想想辦法,你主意一向最多。」淚意又浮上蒼白的小臉,這樣脆弱不堪的寧雪衣真真讓紅衣有些心疼,前世的自已對愛也是這般飛蛾撲火的模樣!

「你不爭名份,你會死得更快。你要是爭,爭不過,也是個死。除非祁封越肯護你,否則,你身若浮萍在異國他鄉,你會沒有任何出路。可是,祁封越對你怎麼樣,你應最清楚,他若對你有心,怎麼會去祁國時,沒有帶著你一起走?之後,可曾有過給你支言片語?他」

突然間,馬上劇烈抖動了一下,接著連續劇烈抖動,寧紅衣馬上掀開厚重的簾子問︰「怎麼回事?」,這時才發現,原來車夫早已不在,而她們二人,不懂什麼時候被馬車帶到了一個空曠的地方。

她馬上反應到出事了,以她身邊所隱的暗衛地武功,卻沒有透出一絲的警示,說明,劫他們的人非同小可。

蒼白的月光下,一美人俏生生立在不遠處,手環處閃閃的銀光,皓比明月。

是鐵手環七里香。

「雪衣想不到……你竟有這種本事。」她喃喃自語,目光投到寧雪衣身上,一股說不出的涼意卻像冰絲纏繞心頭,嘴角,有些澀。

此時寧雪衣已一掃方才楚楚可憐之態,揚高下顎,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笑︰「你說對了,是我,只要能將你送入地獄,我寧雪衣既使與魔鬼訂下契約也在所不辭。」

寧雪衣並不知,到底是誰要劫走寧紅衣,她只想,讓寧紅衣送入死局,她恨她的尊貴,恨她所有的一切得來這般不費功夫!

既是有人找她出面引寧紅衣出宮,那她就肯幫,無論那人是要寧紅衣是生還是死!

這一局並不高明,可是,她輸了。

是,若非是听聞事關母親亂了她的方寸,不曾細細斟酌,便草草地離了皇宮。二則,怎麼想也沒想到,寧雪衣會恨她至此。一直以為寧雪衣嘴上雖不饒人,但與寧紫衣的狠辣不同,如今想來,同胞姐妹,總有共同的地方。

不管是誰指使,也不管擄她是出于什麼目的,對于再次落入這樣一個百毒不侵略,近乎變態人的手上,寧紅衣聰明地選擇了不反抗,決對配合的態度。

她笑意盈盈地自動走向他,道︰「嗨,美人,好久不見!」

她見七里香縴手張開,掐媚著笑,「美人,我絕對服從,堅決執行不抵抗政策!您就不要打昏我,這不,你在寂寞的路途上也有一個伴!瞧,我手上沒有保命符,就算有,對您也是形同虛設!」

裂艷紅唇破開一絲冰冷的笑意,低低一聲,「舌忝噪!」語罷帶著一股袖風,寧紅衣眼神一昏,便如紙鳶落進七里香的懷中。

***

寧紅衣醒時,發現自已在一陌生的地方,她輕喚一聲,待了半響,四周依然寂靜如死,只有自己的聲音在空曠中回蕩。

忽然有種錯覺,她似乎掉進了一個虛幻的空間,四周的金碧輝煌不過是流光幻影。

借著從鏤空窗稜打進來的月光,她試圖在掛滿紅綃帳的大殿之內,探出一條出路,卻發現,四周的門早已被鎖死。

她甚至不知道她身在何方,又是誰指使了七里香擄走了她?

終于,不遠處傳來輕微的袍袖悉索聲,步履輕而平穩。

腳步聲漸漸臨近,接著,傳來兩扇厚重的門被推開時發出沉悶的復合聲,借著窗外的月光,一雙金線繡紋寶靴映入眼簾,那人挾著寒月之光走進了殿中。

寧紅衣呼吸略微發緊,那人背著光,她無法看清他的臉,在那人目光居高的垂瀉下,她整個人竟有如被鉗制般,動彈不得半分。

突然他一雙手伸來,月光下,修長而白膩,溢著流瑩般,將她的下頜捧起。

一瞬間,冰冷的指尖與她肌膚經過緩緩摩挲,柔滑細致的動作,竟意外產生難以言喻的熟悉觸感,熟悉到……令她心魂顫悸!

光華從敞開的大門直直瀉入眼中,讓她有些迷痛得眯起,這才終于看清楚——眼前人,墨染的鳳眸如吸食了今宵的月耀精華,簡直美到傾天懾地,讓人一時間,根本無法逼視!

「怎麼?不到一年,就認不出朕了?尊貴的華清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鳳四半彎著身,與她平視著,他唇邊揚起一絲晦暗不清的弧線,眸色依然清冷如月光,甚至他的周身都帶著傾寒,不帶絲毫的暖意!

寧紅衣瞳孔劇縮,心髒瞬間跳快如狂,只覺胸口快被一種驚撼所震碎!

竟然是鳳四,不,那眼眸,那神色,是夢魘中的——祁封越!

「你,你……」視線一陣恍惚暈眩下,她幾乎要癱軟在地,聲音顫抖不似自己。

似乎命運走到這,已避無可避!

而祁封越深深一笑,可這樣的笑讓他看上去周身愈透著一股冷霜。他對于她的反應,好似滿意,又似輕嘲,然而眼神背後,卻如幽夜暗潭一樣,無聲無息地激涌著什麼。

寧紅衣抿緊唇,待心境平靜些許,終于發出聲問︰「是你派人……把我帶到這里?」

他輕笑,帶著薄屑,「朕想見一個人,又有誰能阻攔?既便是邵修城活著,亦攔不住朕,何況,一個兒皇帝!」

她搖搖首,輕聲道︰「容玉年紀雖小,但假于時日,必成大器。」

「可眼下的邵國,他再不願,還不是迫于一些老臣子,承認了兩國的聯姻?」

她暗嘆,不語,她理解邵容玉的決定。

他始終帶著微笑,語音曼然,如與故人別後訴衷腸,「朕說過,如若你走——朕就是以天譴,也要讓你死後墮進修羅,永世不入輪回!可是,朕等不及,所以,現在,馬上,立刻就要讓你墮進地獄,生不如死!所以,朕會娶你!後日,就是我們大婚之日,朕尊貴的華清公主殿下!」

他狠狠地盯著她,他的臉色已不復那淡淡的笑容,唇角紋路裂開,目光象竟如修羅的錚獰,他此刻表情,讓人情不自禁想起她當初離開時的情景,他那噬骨的恨——他曾給了她那樣的愛,她竟會棄如敝屣!

僅僅差了一夜,他與所有的幸福擦肩而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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