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妝︰傾城皇後 永世不入輪回(4000)

作者 ︰ 安然朵

鳳四醒時,看到床榻的狼籍和身邊果身的少女時,胸肺間冒出一股陰寒,今晚發生的一切,象幽靈般慢慢地鑽入他的腦中,眼楮恍恍惚惚地跳躍出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面。

茫茫然地走到桌邊,本想倒杯茶水,卻看到擺了一封信,是寧紅衣的字跡——

「不——」顧不得換件衣裳,就這樣沖到馬廄,騎上馬沖了出去!

路途中,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他和寧紅衣這一生似乎錯過了。

他甚至在後悔,如果他不奉信大婚前新郎和新娘見面會不吉的民俗,如果他早早地將她接到寧王府待嫁,也許,他們不會錯過。

他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營造一個浪漫溫情,

他想告訴她︰佛前的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來生的擦肩而過,若能奢得同衾共柩,唯有執念,燃這一室的燭光祈願十世,世世皆有你,轉而期許,下個十世,生生不息!

他希望她能對他敞開胸懷,讓他能走進她的心里!

「寧紅衣,你給我站住!」追了一天一夜,終于在半途中將她攔下。

寧紅衣驚詫于鳳四的狼狽,一身紅袍,卻沒有絲毫喜慶,他甚至連起碼的鞋子也未穿上,就這樣套著污濁不堪,左腳的一邊還帶著血跡的襟襪騎在馬上。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凝如玉,修如蘭,衣衫的狼狽絲毫壓不下他與身俱來的貴冑天成。

從看到那驚心動魄的那一幕後,她已無法再與他面對,于是選擇了悄悄離去。

偏偏,他不肯從她的願。

「屠央,你們先退下,讓我和他說幾句話!」

屠央手一揚,所有的龍衛和暗衛悄然隱下。

時間似乎停滯在了他們的對望之中。

寧紅衣的眸中是強作平靜。

他的目光深深攫住她,鋒利深沉含著不解,卻又滲出一絲重見她的溫柔寵溺,各種神色混在一起,交替沉浮,矛盾到極致!

「我必須回去!」縱然心已定,但見到眼前鳳四如此傷心的模樣,她的心亦被牽扯得疼痛!

她亦想說她的委屈,她被命運無情擺布!

但她什麼也不能說,只能無情地告訴他,「鳳四,我可以陪你去死,但是,我不能獨獨只為你而生,我有太多的牽掛無法放下,皇上他已病入膏肓,我要回去!」

幾番離開他,都僅僅是這番理由,連她自已也不信!

但留給她和他的時間並不多,她不能再讓兩人纏綿于不依不舍,她怕,她會再生出一股天真的勇氣,再與命運作該死的抗爭,而後,換來更凌歷更無法承受的懲罰!

到如今,該說的話——只能挑訣別的!

「我決不允許!」他跳下馬,就這樣披發赤足走進她。

眼底是藏不住的鈍痛與落寂,「衣兒,我把你放心里,你把我放哪里?」

這一路的狂奔,沒有稍釋一緩,他擔心自己一停下,就,再也不止不住眼中的熱淚。

「鳳四,這不是我所能選擇的,我只知道必須回去。我做了太多的錯事,皇上若要我死,我寧紅衣心甘情願,如飲甘醇。皇上若不殺我,我也永遠留在邵國,至死,也要埋骨于邵國。這不是選擇,是我的命!」

「不,你有得選,在我從牢籠中把你救出時,你已不是原來的寧紅衣,你是重生的,你已經還給了邵國一條命,你的新生,應數于我,衣兒,來,來我的身邊。」他斷然否定了她的話,語氣堅如磐石,眸光粼粼,張開雙臂,道︰「來我懷里,你是我今生的唯一!」

不,沒有唯一,她甚至知道連未來都沒有,她努力過了,甚至想去見顧曉楓,把歷史改變,可是,反而推動了所有事情的發展。

如今,她只想遠離這一切,回到邵修城身邊,在他最後的日子里陪伴他。

「不,」她後退一步,搖首道︰「對不起,鳳四,到如今,我唯有這三個字可以對你說。隔了千山萬水,也許今生我們沒有什麼機會再見面了,也沒有必要再見。」她狠下了心,終將心里的話出了口。

那一剎,全身所有的血液逆向奔涌向心口,疼漲至爆裂,血脈如潰堤般再一次倒流,全身無一處叫囂著無法承受的絕望和悲哀!

一夜的狂奔,得到的卻是如此絕情的話語,有那麼一瞬,他的眼神近乎呆滯。

血液澀阻!視听全般退化——他無法置信,尖銳地反問︰「你說什麼??我沒听清?」

「我們沒必要再見了。保重!」呼吸一窒,渾身仿佛被那目光貫穿,她轉過身,再也不敢去看他。

離去,再停留,她怕自已的淚再也控制不住。

屠央告訴她,邵修城的身體已近崩潰。連太醫院亦束手無策!

歷史真的無法改變,邵修城會在建元十四年駕崩,她得回去陪他走完最後的人生。

而他,會在這一年登基而後以江山為聘,求娶邵國的公主,他的未來——沒有她!

「衣兒,你想清楚,這一次離去,當你想回頭時,我不會在原地等你!」

其實,他僅抱著一線的希望來追她,今夜的錯亂

,他知道寧紅衣來過,那封信只寫了區區三個字,但他知道她的離意已絕!

他更知道,邵修城決不會殺她,但這一次段不會再讓她離開。她的女兒之身終有一日會被發現,或是進宮為妃,或是被禁為孌。

他想說出最絕情的話,去阻止她的腳步,亦想說出最深情的話,讓她邁不開腳步,將她從邵修城的身邊奪走。

他想說,兩軍交戰時,寒冷難耐時,他想她,受傷疼痛時,他想她,顛沛行軍、浴血廝殺、埋伏突襲,他都在想著她。

一次次地追尋一個人的腳步,卻連她的回眸也盼不到一眼,這樣的情,他要得太累,太苦!

可要他割舍,他就是連呼吸到的空氣也會變成苦,變成荒。

「我不會回頭」聲音輕而淡,甚至听不出起伏,因為眼眶的淚被逼回,順著鼻腔浸漫,滂沱了心肺。

身後,近乎恨到絕望的嘶吼,「寧紅衣——如果你走,此生此世,我當沒有遇過你!如果你——走,從此後,我鳳四三千寵愛環膝,永不復再看你一眼!如果你走,終有一日我會以邵國江山百姓為祭品,以天譴,讓你死後墮進修羅,永世不入輪回——!!」

既然是一室的燭光祈願求不來今生相守,那就用世間最惡毒的詛咒,讓他和她一起在地獄相守至天荒地老——

風輕輕掠過,吹干了她眸中的淚。

鳳四!你的話早已應在我身,衣兒已三世徘徊在人間修羅地獄,從未入輪回,就連討要一碗奈河橋上的一杯孟婆湯的福緣也沒有!

鳳四!當你在為衣兒的離去傷悲時,衣兒已經等了你兩生兩世,這一世,你就讓我為別人活吧!

身後,他木然注視著她,看著她一步步離去薄唇意外一撩,似哀似笑︰「我真沒想到。衣兒,你的心,可以這麼絕情。」

***

妙靖半夜給他開的門,他其實心里也知道,她不會再回頭了,但就是想看看,哪怕是看看一室的空氣也好,至少也曾是她呼吸過的!

坐在她常常靠的竹榻上,透著微薄的光線,看著外面的荷塘,冬日已漸過,早春已悄然而至,正是新荷初露尖尖嘴的光景。一眼望去,清水泠泠,霧繞垂柳,稀稀疏疏的荷葉下面,一碧清波倒映著滿天的星斗。

原來,從這里,可以看到這樣的景色,難怪,她的眼楮總喜歡朝著這個方向看著。

妙靖也不去打擾他,放了一雙靴子在他的腳邊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連著十幾日,妙靖只有在飯時過來,簡單地做些東西放在桌上,就象是之前的寧紅衣一樣,鳳四也是給什麼就吃什麼,吃完了還懂得把碗筷收拾干淨,然後躺在庭院里的貴妃椅上曬著太陽。

到第十三日,妙靖來時,已空無一人,寧鳳衣留下的那封信,靜靜地擱在桌子的中央。他知道,鳳四不會再來了!

***

寧紅衣回到帝都,方知這幾個月來,邵國發生了一系列翻天覆地地震動。

鳳家已然失勢,連帶著,端陽宮的端妃和端嬪被糾出與幾個後宮冤案有關,打入冷宮,緊接著,董後被黜,貶為才人,董家隨之也失勢。幾個與皇後平素走得很近的妃嬪先後都被尋出錯,貶的貶,罰的罰,後宮中哀鴻一片。

倒是寧紫衣風光依舊,一躍四妃之首,掌鳳印。

邵修城完全不置問後宮瑣事,日日嬉戲于承乾宮中與一群男寵為伍,日夜巔倒,不分晝夜。

而新寵藝妓嬌玉奴入宮後,更是一人得道雞犬升田,在宮中飛揚跋扈。

承乾宮的宮人常常能見到的三五個身著薄透的紅衣男子,半敞著衣襟在通道上,欄庭間,公然相互嬉戲,相互撫慰,婬糜之音,日夜可聞。

而邵修城也不予管束,任由他們恣意放縱。

她不知道邵修城是怎樣壓下她私放顧衛邦的罪,一殿的朝臣風聞他回帝都,莫不熱淚盈眶,爭相先後來寧府,懇求她出面制止皇帝的荒誕行徑。

寧紅衣日日在承乾宮外跪著求見邵修城,卻日日听到的是李田文一聲低嘆︰「狀元郎請回吧,皇上正忙著。」

連連跪等了十七日後,日日可以遠眺到那些婬穢不堪的畫面,她再也忍受,從一個禁衛軍手里提了把劍,沖進承乾宮,看到那些男寵便砍。

一時間,驚惶失措的呼救聲響徹承乾宮的大殿,寧紅衣殺紅了眼,邊殺邊叫,「皇上,衣兒是死罪之身,若死前能多殺這些個惑亂宮庭的妖虐,肅清這里的聲色靡爛,回我邵國的國祉,君威,衣兒就是死上十次也願意」

她象瘋了似地追著那些四處逃散的男寵,一些侍衛早就看這些男寵不慣,此時正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太監和宮女更是躲得遠遠的,以免不幸被觸及到。

不知不覺,竟殺至御書房,那一段的少年最美好的時光,她幾乎都在此渡過。眼眶里突然淚霧彌漫,扔了劍,跌跌撞撞地奔向書案。

兩年了,她不曾回到過這里,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有十年是在這里渡過,這里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稜角她都熟悉。

這里還是象以前一樣,整整齊齊一塵不染,書架上的書還是按著以往的順序排放著,案上的筆墨紙硯也是按著邵修城的習慣來放。她握著朱筆,習慣地用指尖輕挑狼毫,筆尖處松松軟軟地,墨跡未干,她的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原來,他再荒誕也不曾放下朝堂社稷之事,書案上並沒有堆積下來的奏折,他依然是個曠世明君。

「哭什麼?還有什麼不甘心麼?」平靜中帶著冷冽無情之聲,甚至不帶譏誚。

他瘦得歷害,幾乎是形銷骨立來形容此時的邵修城,一身的明黃便服已支撐不住他修長挺立的身軀,顯得如此空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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