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妝︰傾城皇後 105 宮變(4000字)

作者 ︰ 安然朵

「紅衣謹遵太後旨意。請太後暫避他人。」

眾人退下後,兩人默然相視著,兩人方才激烈的情緒緩緩消融于寧靜之中。

寧紅衣半側著身子,忍著左肩上骨裂般的疼痛,深深一拜道︰「太後,您要是想破舊立新,徹底根除祁國國風,那您你不能殺寧紅衣!」當鳳四將鳳符下佩上她頸上的那一剎那,福至心來般,她對眼前這個權傾幾代帝王的女人,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她甚至懷疑,當年的換嬰並非象她猜測得那般簡單。

「哦,竟有此言?你倒說說看。」破舊立新,徹底根除,這八個字說到了她的心坎。

「太後,以紅衣對您的了解,你絕對不是因為祁封元不是您的親骨血而棄他,更不是因為懷疑他的能力而棄他,而是因為他與祁國政權舊派根深蒂固,旁枝過密,無法在繼承帝位後徹底改革,才棄他!」她的雙眸緊緊盯視著祁太後,觀察她每一個眼神變化。

她說的這些話,若是稍拿捏不準,今日除非鳳四拼死將她擄出,否則,這慈慶宮,她只有橫著出去!

祁太後臉上毫無松動之色,甚至,那層層的皺紋的眼斂後,連眸光都不閃。不知是藏得太深,還是年歲大了變得穢暗不清。

寧紅衣暗吸一口冷氣,接著道︰「太後讓祁先持登上帝位,只是為鳳四輔路。其實太後從初始,看中的是鳳四,所以,無論鳳四是否有悖于您的意願,都不會妨礙太後助他登上大統的意圖。」終于被她捕捉到那穢暗的眸光里,一絲亮色。

她知道,她猜對了!

她迅速接著道︰「所以,太後既使殺了我,既使因此與鳳四生隙,也決不會改立祁封元,這點,寧紅衣可有看錯?寧紅衣既然敢說太後不能殺我,就是因為,太後既然篤定給鳳四將來的帝位,那就要給他一個安定和平共處的鄰國。雖然邵國剛戰敗,但以邵國的國力,只要休養生息三到五年,依然是祁國的勁敵。若太後殺了寧紅衣,邵國必為我報仇。」

祁太後暗暗喜歡,她這個心思莫說是別人,就是一直在她身邊侍候的喬語嫣也沒有半分察覺。

她自然知道喬語嫣是為了鳳四拼命討好于她。但她並不介意她這種刻意的討好。到她這種年紀還有什麼功利目的看不清呢?

只要與自已的初衷不沖突,她甚至願成全喬語嫣,助她成為鳳四身邊的人。

眼前的女娃兒不僅容貌在喬語嫣之上,心智更勝一籌,可惜的是身份過于特殊,恐怕會成為鳳四奪嫡途中最大的障礙。

「你已被邵修城所棄,他怎麼肯再為你出兵?」

「太後,寧紅衣雖有罪,但要殺要剮任邵國,寧紅衣與皇上是十年父子之情,皇上怎麼肯讓紅衣任鄰國宰割?若紅衣有何不測,兩國勢必交惡。鳳四他日繼承大統,內有祁封元一派虎視眈眈,若再加上外患,又如何騰得出手來改良除弊,廢舊立新?反之,若太後不殺紅衣,紅衣回國,若能得皇上重新重用,以紅衣與鳳四的兄弟之情,必竭誠修兩國之好,給祁邵兩國百姓一個安定團結的局面。太後以為如何?」

「兄弟之情?」祁太後謾笑出聲,指著她頸中的鳳符道,「娃兒好會說話,難不成,我那四兒亦將你視為男兒?」

寧紅衣心下一燙,當時收下這鳳符玉,只想能借巧避開殺機,對鳳符玉所代表的寓意並不曾多想。

她沒有回答,卻一臉正色,「太後,紅衣這十幾年,在邵國看似風光,但誰又知這十幾年來,紅衣付出的又是什麼呢?別的女孩子家撲蝶戲耍時,紅衣卻是十年苦讀聖賢書,一日不誤。在宮中十年,衣食住行小心翼翼,既怕不慎露了女兒之身,又怕因聖寵遭人忌恨。十年來,紅衣連生病時也是警醒的。」

太後臉色稍微一軟,看著跪在足下的寧紅衣,一身簡簡單單的男子青色寬袍,半束著發,一半的臉已高高腫起,偏生雙眼眸亮如日月星辰,眸中智慧閃動,這樣的孩子若著一身女紅裝,必是傾國傾城,得盡天下男兒之心,何需以男裝討寵?

「想來,哀家也猜得到,為何你自小易釵而牟。這些大宅門里的事原也和宮中一樣,能爭的,能搶的什麼手段也使盡。只是,你大了些後,為什麼不親自向你父親告罪?」

「太後,母有護犢之心,兒亦有反哺之情!既然他們都願紅衣是男兒,那紅衣就一生做個男兒又有何妨?」寧紅衣神色微慟地垂下羽睫,低聲道︰「紅衣的母親出身侍婢,唯恐紅衣出生後,身份低下遭人欺凌,困此才出此下策。」

「倒也為難了你小小年紀。想來,那十年你在邵宮也過得極不易。」祁太後的一雙眼禁不住又落在了她頸中的鳳符上。

紅衣那句護犢之心剎時勾起當年那些無法排解的疼痛。親子尚在襁褓被強帶離,從此隔著千山萬水,四十多年母子不得見上一面。

誰都以為她做為一個女人風光無限,又有誰知,這四十多年的寂寞宮庭坎坷之路,早已讓她摧生白發。

「孩子,你說你不信世間流言,那你說說,你信些什麼?」祈太後眼里的鈍痛不再深藏,暗穢不明的眼後,隱隱閃著淚花。

她的話語很含糊,並沒有特指

什麼,但寧紅衣卻听懂了。

這樣的祁太後,在寧紅衣的面前,不過也是個可憐的老人罷了。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不想為人知的秘密,但守這一段秘密卻如同一個人行走在荒漠上,太多的無耐和辛酸獨自承受,太多的寂寞一個人去背負。

對于身邊的親人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唯恐有一天被公之于眾,最無法面對的反而是最親近的人。

這樣的背負便成了最冰冷的珈鎖,最深痛的窒涸。

有時,對于一個陌生的,能勾起你最柔軟回憶的一個人,你卻想對她有著傾述的***。

她沒有去窺探祁太後眼眸中所露出來脆弱,低著頭,象是自語又似輕喃,「我信的是,一個母親,絕不可能會親手將自已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丟棄。除非,她是給孩子找一條活路。」

而顯然,對祁太後而言沒有這種除非。

兩個嬰兒的出生,被換掉的靜王,在祁流景在位的三十年間,除了天下沒有得到,其它該得的,祁流景全部給足了。

反而真正的祁國嫡子,隨著鳳衛國流落至邵國及匈奴的邊界,與風沙和流寇為伍。

她沒有再往下說,余下的話,再說出來,只怕會勾起這老婦人更多的傷心事。

到如今,她也猜測到,當年的換嬰,並非是太後所為。而是,祁流景要的就是鳳衛國的孩子。

至于為什麼,如今也不難猜了。

祁流景喜歡男人從沒有變過,當年他強行折散鳳衛國與琴落梅,為的不是美人,而是鳳衛國!

這樣的秘密,祁太後會帶著它進入皇陵。

包括祁先持,或許到死還會怪自已的母親為了一已私怨,讓他過上半生巔沛流離的生活。

「娃兒,若非你的身份,哀家倒真願成全四兒的一片痴心。也罷,哀家成全你,讓你回邵國。」祁太後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面上高腫的一邊,嘆了聲道︰「你別怪喬丫頭下手重了些,那丫頭一心只有四兒,也是個痴情種,四兒如今把這鳳符玉都給了你,看來那丫頭將來也要吃一些苦頭。」

寧紅衣微微一嘆,這一聲的嘆息似乎是從她靈魂深處發出來,「太後放心,紅衣家人在邵國,紅衣終究是要回家的。紅衣與鳳四,沒有未來。」

她知道,明年鳳四會登基,而後,迎娶邵國的公主。

「嗯,如今你父親寧鐘元已過世,你是你母親唯一的依靠。」

什麼叫五雷轟頂,如今就是!

寧紅衣一時半會還是緩不過勁,掛在臉上的笑容一時僵住,竟然顧不上斂去。「什麼?」她口氣發虛地問,自己先搖起頭來,仿佛在駁斥心里升起的可怕想法。什麼叫︰寧鐘元已死!

「太後,您剛說了些什麼?」她顫著聲,極輕地呢喃了一句。

祁太後被寧紅衣的反應僵了一下,但這話已說出了口,而且她是早晚要知道,沉呤了一下,道︰「寧鐘元在去年底已經過世,說是暴斃。依哀愛看,那時兩軍交戰,邵帝怕動了你的軍心,瞞了下來。」

有一瞬她是這樣的感覺,這是報應!

是上天賜給了她重生,她卻屢次以顧曉楓的身份糾結于前世,妄圖改變命運。

她為了出使祁國,以為可以讓歷史改變,卻發現,她反而不知不覺中推動了歷史的發展。

她千方百計地護寧鐘元回邵國,寧鐘元卻暴斃而亡。

她私放顧衛邦,直接造成了邵國在這場戰爭中失敗,導致了邵修城的性情大變。

那麼,顧曉楓的死,顧家的滅門,是不是也是因為她無意的一步一步推動,而造成的?

這樣的溫暖的季節,心底卻彌漫起酷寒的絕望,她該怎麼辦,父親死了,她又成了罪人留在異國他鄉,母親又該怎麼辦?

「孩子!」祁太後被她的哀傷牽動,她這半生,親緣極薄,唯一的兒子又被祁流景殘忍地帶走。

已到了遲暮之年,甚至沒有學會去安慰一個痛苦的孩子。

遲緩了片刻,方慢慢上前一步將她抱進懷中,讓她偎著胸膛,她哭得渾身哆嗦地手緊攥著太後的胳膊。她的淚水綿綿密密地滴落在祁太後的衣袖上,同時也打濕了她的心。她想起了祁先持剛被帶離她懷中的那一瞬。

靠在祁太後的懷里,她壓抑住哭聲,默默地痛哭更讓祁太後心疼。

殿外,久候的喬語嫣見到寧紅衣扶著祁太後步出時,青白的臉瞬時激起一股暗流,眸光如利刃死死盯著她頸項下若隱若現的鳳符玉。

「傳膳。」祁太後拍拍腕上寧紅衣的手道︰「餓了一天吧。」

寧紅衣尚未言謝恩,突然,宮苑外突然起了陣陣***動,好像整個慈慶宮都慢慢在沸騰。

接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甚至沒有通傳,譚嬤嬤已半跑半滾地到了祁太後跟前,老嬤嬤泣不成聲,道︰「太後娘娘,丹陽宮傳來消息,說皇上駕崩了。太子已帶著禁軍把皇宮團團圍住,說是要捉拿反賊!」

「什麼?」祁太後瘦弱的身體猛地從扶椅上站起,因為年紀過大,常年又是拖踏著病體之身,一時間,頭昏眼花,眼前一暗,直直地向前倒去。

寧紅衣眼疾手快,驚呼一聲,上前抱住,將她扶至鳳榻,

此時,喬語嫣亦急速奔了進來,見狀,猛然推開寧紅衣,喝斥道︰「你身上盡藏著旁門左道的藥粉,別輕易踫太後,她身上禁不得你身上沾過的氣息,要是舊疾復發,你當得起麼?」

這樣的話如此刻薄甚至惡毒,但三世為人,寧紅衣的心髒如同一張百戳不破的口袋,早已納盡前塵後世所有人的美好與丑陋,真心抑或虛偽,她淡薄一笑,退了一步,道︰「喬大國手,你還是趕緊救人吧!」

喬語嫣沒有理會她,打開藥廂,取出一小瓶的藥,輕輕沾在祁太後的鼻息上。

接著,她雙從藥廂里取出一樣東西,擱在祁太後的心髒上,仔細聆听著。

那是——听診器。

她的心倏然一緊,心中頓生疑問︰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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