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傳奇 二七○、杯弓蛇影

作者 ︰ 格言

花想容感覺到自己病了。

一個人身體好的時候,一點也感覺不到身體的意義,也不會感覺到身體的不適。只有身體出了毛病的時候,痛苦是那樣地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著人的神經,行動不便,心情不好,這時候,病人才真正地明白,身體出了毛病,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花想容現在就是這樣。

她的毛病是從在家就開始的。回到家里以後不長時間,就感覺到胃里不太舒服,消化總不是很大,胸口沉悶,到了晚上不餓,沒有吃的**。一開始,她以為是一般性的胃口不好,餓幾天也就過去了。一般的人也都有過這樣的情況,那就是當胃周期性的不好時,休息幾天,少吃一點,也就慢慢地好了。中國人大多數人都是這樣。他們對自己身體的耐受力估計過多,也沒有把自己看得那樣值錢。當身體有病的時候,人們一般地都選擇了抗一下,而不是第一就選擇了去醫院治療。

抗過了幾天,病情還是沒有減輕的跡象。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花想容有點著急了。她小的時候,如果胃口不好,積食了,母親一般都是給她買一些山楂片,讓吃一下,也就好了。因為成人以後,胃很少出過毛病,也就很少買過這種東西。現在不舒服了,花想容就去買了一袋。

這東西不貴,五塊錢半斤。買回來以後,花想容把它放在自己的床頭,沒事的時候就給嘴里放一片。味道不錯,是女性喜歡吃的那種樣子。酸酸的,有點甜,可就是不能吃多。吃多了,酸味就會進入牙齡中間,讓人感到滿嘴都是酸困的感覺。

吃了山楂片,花想容想胃口也許就好了。可是,她還是感到不舒服。胃口還是那樣的脹,加上了吐酸水。好象是病情更嚴重了。

唉,人要是倒了霉,什麼都不順心。

花想容剛剛從單位回家里來,馬上就不舒服了。以前听到許多年老的人,因為退休了,失去了手中的權力,在家沒有幾年時間,命也就沒有了。花想容那時是百分之百的不理解。人的生命是重要的,權力是次要的。這些老人,這些老干部,都是人中的精英,都是非常聰明的人,他們為什麼不懂這樣一個道理,為了一點權力,竟然連命也不要了。

現在花想容算是明白了。這種事情根本不由自己。

回到家里,花想容還自己告訴自己,不生氣,不難受,該干嘛干嘛去。可是生氣不生氣,自己控制不了,只有感到情緒不適的時候,只有感到無聊的時候,只有感到胃口不好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最近過得並不太好。

生氣不生氣,真的不由自己。

現在的花想容感到了人生的灰暗和無意義。昨天還是一個梳小辮的孩子,轉眼就成了一個大姑娘,再過幾年也就成了少婦,現在快成了中年婦女了,再過幾年也就變成了那種端個小凳子坐在大街口穿著短花褲頭子,等死的老大媽了。

太快了。人生太快了。

在美好的時候,你根本沒有懂得要珍惜它,它就悄悄地溜過去了。有的反應慢的人,還沒有認識到這段時光的美好,美好就離他而去。剩下的只有衰老,病痛,無聊,悲觀和失望了。

稱心如意,幾時能夠?

花想容是個要強的人。病了,她覺察到了一種羞恥感。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病了,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剛回家就成了這個樣子。

想當年,她是那樣地在人前風光,是那樣地讓人嫉妒,是那樣地出風頭,那時候年少輕狂,說話做事,常常就沒有想想後路,當然會傷一些人會得罪一些人,最少也是讓有些人不舒服不服氣。現在自己病人,他們知道以後會怎麼樣說,說是惡有惡報,還是說老天有眼,對每一個人都是這麼公平?還是用嘲笑的目光譏諷的口吻來跟她貧嘴?不管怎麼說,如果有些人知道她病了,一定會幸災樂禍的。

如果讓花想容吃壞一些,穿得破一些,住的房子小一些,這些她都可以忍受,可是要讓她忍受別人的嘲諷,她可真是不行。那樣會讓她感到更加難過的。

人啊。你不需要別人的時候,他們許下了多少承諾,說了多少好話,可到了事中,未必能靠得住。外人是這樣的,自己身邊的人,包括親人,也不一定可靠。沒有結婚的時候,倪子布說過多少次,要照顧花想容一輩子。可是現在,這個倪子布怕早已經把當初說過的話忘得一干二淨了。他現在一門心思地忙著自己的事,大清早出去,晚上十一二點才回來。花想容舒服不舒服,他根本沒問過。有時吃飯時,花想容講了自己不想吃,吃不下,倪子布只是問一句,要緊嗎?當花想容說不要緊,歇一會就好了時,他也就忙著吃自己的飯了。女兒小,不懂事,她現在基本不知道病對于別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對生命來說意味著什麼?看著這父女倆滿分頭大汗地吃著東西,吃完後又急急忙忙地去干自己的事情,把她忘在了一邊,花想容突然感覺到所謂的親人,也就是這麼回事。

家庭和社會一樣。在這里邊,你也是一個角色。也就是說人家只把你當成一個角色,而不是把你當成一個人。人們只是要求你完成你的義務,人們都是在盡著自己的義務,而不太把對方當作一個人來理解體帖。

其實也難怪的。生活節奏現在這麼快,社會交流這樣頻繁,人人的壓力都很大,大家都感覺到自己的角色扮演並不好,所以都在努力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因為演戲演得過于投入,對別的角色要求也就越高了。甚至到了只把對方當成一個角色,而忘記了他(她)同時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倪子布也是這樣。

在他的眼里,特別是在婚後的時光中,他只把也僅僅只把花想容當成了一個妻子,一個生養孩子的妻子,一洗衣做飯的妻子,一個夜夜能給他性的妻子。除此之外呢,他就可能很少想了。

倪子布是一個在農村長大的傳統的男人。看得出來,如果讓他去做飯洗衣,他就會很難受,如果讓她帶孩子,做家務,他也會難受。那種難受,表現在臉色上,表現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上,也表現在一個人出去在外面瞎溜達上。

相反,如果是讓他出去做生意,或者是掙錢回來,他一定會買不少的東西,有女兒的,有妻子的,回來得意地往沙發上一扔,那是一副大丈夫的得意神氣。嘴里邊沒有說什麼,可花想容能從他的神氣中,感受到一個男人的得意之色。

相反,如果是家里出了一些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一進家門,話一下子就少了許多,一個人默然地做著家務。那種默然中,就有著緊張和不安。

當花想容說自己不想吃東西的時候,倪子布表現上關切地問要緊不要緊,要不要上醫院,可心里一定很煩,最少是緊張。問的這些話,在花想容看到,這全是廢話。病了不上醫院,難道在家等死。要緊不要緊也是廢話。不要緊,就不去看嗎?這口氣,完全是一副可憐的農民原來窮極了的樣子。那里有一點城市人的神氣。

這些讓花想容感到了人生的悲涼。

看樣子有病了,有事了,到了關鍵的時候,還是要自己靠自己。靠別人可能靠不住。因為別人在忙自己的事情,不可能把心思全放在你的身上。即使有時放上了,也有移開的時候。

人是孤獨無助的。

當然,也有熱心的人。當花想容在樓下菜場和一些不熟的人一些老太太們說起自己的胃不舒服時,有許多人教給了她許多驗法偏方。比如有一個人,教花想容的辦法是吃雞內金,也就是雞的胃。她說雞的胃多好,吃了石子也能消化。吃一點雞內金,增加胃的消化能力,胃里的積食也就消化了。

花想容听了這個人的話,去菜場買。那里殺雞的人很熱情,隨便就給花想容拿了幾個,還不要錢。滿嘴大胡子的殺雞人說︰「嗨,幾個內金,要什麼錢,只有能治病,你要是要,以後再來拿。」

花想容把雞內金拿回來,照人家說的辦法焙干,研碎,再口服下去。開始好象起了一點作用。可是過了一天胃又象不行了。

也有人熱心地向花想容介紹藥。這絕不是藥店里推銷藥的人,而是病人,那些吃過這種藥的人,藥在他們的身上起了作用,就要花想容也服用這樣的藥,說是一定會起作用,病很快就會好的。

花想容也買了這樣的藥,也服了。可是效果卻不怎麼樣。

有人讓花想容去看中醫,說是這種病屬于慢性病,很難治,要不了命,可也讓人整天難受。

花想容也去了。

在一個著名的醫院里,花想容開了他們幾副藥。並且在他們的機子上煎好。用袋子提了回來,每天熱三次服下。

效果還是那樣。開始喝了,好象人輕松了許多。可是藥一服完,沒過一兩天,病又來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花想容納悶了。

以前花想容的女乃女乃也是胃病死的。也是胃上出了毛病。開始也是不想吃東西,大家都以為是積食,醫生也是這麼看的。結果就給開一些健胃的藥。藥越吃病越重。最後只能喝流食了。

可憐的老人,看著別人吃著東西,她不能吃。可偏偏她非常想吃。嘴里是吐不完的頑涎。面前放一個小盆,一會兒就吐下一大堆。那時候花想容還小,可是女乃女乃吐出的那些髒東西,給她的印象很深。深到孩子們都不敢去老人的面前。

老人一頭白面齊耳,坐在床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喝水,然後吐著。

以現在醫學觀點來看,老人可能是胃癌。

也許家里大人們送老人去醫院看病,醫生早已經檢查出來了。也許是老人年齡太大不能動手術,也許是發現得晚上,動手術已經來不及了。總之,老人從醫院回來,在家里只有一個月左右就不在了。

胃病,胃癌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可能要了人的碎命。這是當年那件事,留給花想容的一個突出的印象。

一個人睡在床上的時候,花想容也在胡思亂想︰我得的是什麼病?是胃癌嗎?沒有听說過胃癌可以傳染的?為什麼會得這樣的病呢。不過听人說,癌癥從發病到生命的結束,也就是一年時間,如果發現得早,病灶又在中以切他除的部位,那麼可以用手術的方法除去病灶。如果在要害部位上,也只有保守地治療了。保守地治療,說得不好听點,就是等死,看造化了。那是沒有辦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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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想到這些,花想容的眼角淌下了淚水。

人啊,任何的人一個,那怕你平時堅強如鋼,可是一想到要離開這個世界,要到一個黑暗的地方去,心里總有悲涼。一種說不清楚的悲涼籠罩著全身。在靜夜中,在一個人睡不著的時候,花想容就這樣眼望黑暗,流著眼淚,淚水無聲地從臉上流下,直到糊里糊涂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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