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暖地照在小院。
吳良心和小晴坐在小院的中間吃著飯。飯是普通的飯。又是農家的那種湯面條。在小晴家，吳良心基本吃的全是這種東西。
現在的吳良心，可是從大地方回來的，見過了大世事，也看過了大人物，也見了那些繁華的世界。回到這個小院落，他覺得有點失落，有點不習慣，也有點不太舒服。吃著農家小院中的家常便飯，很有一點不習慣。以前和小晴在一起時，吃著她做的飯覺得很香，可現在怎麼有了一點難吃的感覺。
「飯是不是鹽重了一點？」吳良心一邊吃一邊問。
小晴說︰「不會呀。我放鹽是用勺子量過的，每次都是那麼多。怎麼會多呢？因為我擔心你吃不習慣的。」
小晴舀起一口湯，自己嘗了一口，大約是沒有嘗出來，她又再舀起一些，又嘗一次。她不明白，好好的飯，怎麼吳良心吃不下去了。她走到了吳良心身邊，舀起吳良心的一點湯，嘗了一下，和她的一模一樣。
「要不要我再給你重做？不行再給你碗里放一點熱水？那樣就不會太咸了。」小晴陪著小心。
可吳良心搖了搖頭說︰「算了，算了，我也算吃完了。就一頓飯，何必認真呢。以後做飯鹽放少一點。你不知道呀，人家外面的人，是怎麼做飯的，是怎麼樣放鹽的，那真是一件了不起的藝術呀。」
「什麼呀，就做了那麼一頓飯，就吃那麼一頓飯，還成了藝術了。什麼是藝術？我不知道。」小晴懶得理吳良心了。她端起他們吃過的碗，去洗了。說實話，回到這個大山里，吃飯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從做到洗耳恭听再到做下一頓，是一個成年人的工作，一個婦女的全部工作。
吳良心坐在院里，靜靜地發著呆。他又想起了那個繁華的城市和那些時興的少見的人物。她們為什麼會是那麼個樣子。這種新奇的樣子，讓吳良心很著迷。這不是有意識的，以吳良心現在的能力，他不會明白這些的道理，更不會知道其中的道理。當一個人給感覺和情感控制時，他是無法反省無法思考的。思考是事情過後的事情。反省是智力高超的人才能做的。一般人當一個新的條件反射出現時，新的情感會沖淡了所有的過去的記憶。
小晴洗完了碗，拿了一件衣服出來洗，吳良心說，「你過來，你有事問你。」
小晴說︰「|你現在問吧。我可以一邊干活，你一邊問，這樣不會誤碼率干活的。」
吳良心過去奪下她手中的盆子，拉著她坐在對面問︰「你說我是真的去了香港，還是你弄法讓我做了南柯一夢。」
小晴說︰「你看呢？你覺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吳良心說︰「有一會，我覺得象是真的。要是沒有去過，那里來得這些火車票呀，證件呀的東西。可是我不明白，我明明在火車在坐著，怎麼突然一下子又回到了這里。為什麼我沒有回到西安去，沒有回到家里去，沒有回到學校去。」
小晴說︰「沒有回去，那是因為不能回去，回去了對你不好。要是能回去，怎麼會不讓你回呢？你放心，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吳良心又問︰「你告訴我，你是用了什麼辦法，讓我一下子去了香港，又是怎樣一下子讓我回來了。」
小晴說︰「很簡單，你要會了也能做。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我不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姑娘，我是一個修行幾千年的金魚。因為常見一個農家姑娘的樣子，很喜歡，見她跟別人談戀愛，成又成對，也很羨慕。當然這是很早以前的事，也是我很小時候的事了。可很小以前的事，給一個人，對一條魚來說都是很重要的。所以現在，我喜歡以一個農家小姑娘的樣子來生活。也喜歡學她的樣子找一個一生愛我的人。你說，到現在為止，我是算作一條魚呢，還是算做一個人？」
吳良心為難了︰要是以以前，她的以前來說，她應該算作一條魚。要是以現在來說，她應該算一個人。可是，當把她當作一個人時，那魚的影子總是在影響著。當把她當做一條魚的時候，人的影子又在眼前閃現著。老天，為什麼要有過去和現在呢。過去總是影響著一個人的現在。在生活在現在，過去又象影子一樣地纏著一個正常的人。
想了半天，吳良心說︰「你應該算做一條人魚吧。」
小晴說︰「有這樣的說法嗎？有這樣不明不白地說法嗎？有你這樣糊涂的人嗎？你太不負責任了。怎麼能這樣地說話，簡直連我們一個女流也不如。」
吳良心低下頭了。每當別人罵他時，象他的母親、女乃女乃，在罵他進，他都會用這種態度來對負。別人以為他服軟了，要改了。其實沒有。現在的他，一點也沒有改變，他只是用這種辦去來蒙混過關。這是他看似很軟，其實很硬的一個辦法。
果然，小晴的生氣停下來了。她扭過頭去，又開始洗耳恭听衣服了。
過了一會，吳良心從這樣的灰失的情緒中出來了。他又跑到小晴面前，要幫著小晴洗衣服。小晴說︰「一邊去。邊去。不要你動手，這些活兒我能干得了。」
吳良心說︰「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幫你吧。也可以讓我學學做活。將來一個人生活時，也不用求別人了。」
一句話說得小晴眼淚下來了。在小晴白晰的臉龐上，一大串淚珠淌了下來，從她的如花的臉頰上滑下，象是春天的露珠。小晴人的神情也木然了，她呆呆地坐在那里，象是木頭人一樣。她的眼楮眯著，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樣子。有一點野蠻，有一點殘酷，更著的是一點悲慘。世界上誰曾有過這樣的表情，世界上誰曾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吳良心一下子呆了。一種不好的感覺襲上了他的心頭。
說實話吧，吳良心從小就害怕別人哭。看到別人哭，他有一種本能地害怕，本能地恐懼。在這一點上，他很象是他的父親。也許這是遺傳吧。
吳良心跑過去，抓著小晴的手，把她的兩只小手從洗耳恭听衣盆中拉出來，給她擦開。再拉著她坐到了一邊，問︰「你怎麼了？是那里不舒服了嗎？」
小晴搖搖頭。
吳良心又問︰「你是想起了過去什麼悲傷的事嗎？」小晴說︰「沒有。過去沒有什麼事能讓我這樣悲傷。」
吳良心搖著頭說不信。小晴說︰「別自以為是。你見過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話？」
吳良心說︰「你說你爸媽到外面去打工了，說你有個舅舅，那不是假話嗎？」
小晴說︰「那是因為你是一個普能人，我只能按你能明白的能接受的方式來說。你想，我要是告訴你，我是一條魚，是一條魚精，是一個妖怪，當時還不把你嚇死。心心呀，你要明白，人有時是不能不想假話的，因為為了你好。假話再假，可它只是一句話，它怎麼能那樣地把你傷害得那麼重呢？」
吳良心搶白著說︰「反正人不能說假話，說假話是騙人。老師說騙人的人不是好人。我母親也說騙子是天下最可恨的人。」
小晴停下了說話。她呆了。一動也不動。現在的她，象是一塊石頭。吳良心嚇壞了，他不知道這個丫頭是怎麼了。她這是病了，還是怎麼了。
「你怎麼了。怎麼了。你可別嚇我。我害怕。我害怕人生病，與害怕別人哭。」吳良心急得什麼似的。他不知道該怎麼樣辦才好。
小晴說︰「你不用怕。我不會將你怎麼樣的。因為你是我愛過的人。只要我愛過你，就會一輩子愛你。你只要愛過我一天，我也會一輩子愛你的。死了，我也會愛的。我也不會嚇你。我怎麼舍得呢。沒有什麼。一點事情也沒有。真的。一點事情也沒有。我只不過是累了，身子骨很累。現在，請你扶我到床上去休自己一會吧。」
吳良心扶著小晴的腰。那是細細的腰，軟軟的閨女的腰。是一個在目下常為人們夸耀的小蠻腰。小楮自己站了起來。和吳良心一塊回去屋里去。
屋里的光一下子暗了許多。
這里好象是另一個世界。以前，吳良心怎麼沒有注意到這里這麼暗呢。
吳良心扶小晴睡下。為她蓋好被子。為她弄發枕頭。
小晴眼楮直直地看著著吳良心，一大串的眼淚又一次地淌了下來。她不也擦，也不動，一任那些眼淚流到自己的嘴里。吳良心要去用手為她擦拭，她用手擋住了，「你不用擦拭，它太多了，你就讓它流著吧。流完了就好了。」
吳良心說︰「是我不好吧。要是我說錯了什麼話，做錯了什麼事，你就罵我吧，你就打我吧。只是請你不要哭，我害怕。我也不知道怎麼樣來處理。我還是個孩子，在家里都是母親來照顧我，我不知道怎麼樣來哄別人呀。」
小晴說︰「不用怕。我不是一再給你說了，沒有什麼事，一點事情也沒有。我只是有一點點傷心，一點悲傷。跟你一點點關系也沒有。我經常這樣的，怕是生來就是這樣的。過一會就好了。以前我一個人住在這里，也是沒有人理，自己也不是一會就好了。去吧，去到外面轉一會，看看玩玩，等你回來就好了。」
吳良心說，「算了吧。還是我陪你睡一會。我剛從外面回來，很累，也要休自己一下。」吳良心月兌了鞋子，擠到了小晴的身邊。抱著小晴睡下來了。小晴什麼也沒說，也沒有朝後挪挪。
吳良心用手抱著小晴，她沒有拒絕，也沒有表現出一點熱情。這讓吳良心很不安。他還不太懂怎麼去人溝通。但是睡在小晴的身邊，能感到小晴的身子微微地動著，猛然間抽動一下。這分明是她還在哭泣著。吳良心心中很是不安。
可是，被子里的溫度很快地高了起來，再加上剛剛吃完飯，不一會兒，吳良心覺得自己也迷糊起來了。他努力地想︰「不要睡著了。應陪著小晴說什麼話。可是腦子里就是不听話。迷糊越來越嚴重。
說實話，現在的吳良心跟小晴在一起挺矛盾的。一方面他有些喜歡她。因為畢竟她給過他熱情、痴迷和溫暖。可另一方面，因為知道了她是一條魚，跟她再在一起時，心里有點別扭，有點不舒服。吳良心曾多次勸自己打消這個念頭，不要朝那方面想。可是跟她在一起時，就是熱情不起來。腦子由不得自己地變成了空白，人也就呆了。這些影響到了小晴，于是另一個也呆了起來。兩個人互相影響，結果使情形更加不妙了。
吳良心終天睡著了。
當他醒來時，已是下午了。
飯已在桌子上放好。
&
nbsp;這一回是稀飯。吳良心常在晚上吃的東西。因為剛剛睡了覺，吳良心一點也不想吃東西。他感到嘴里苦。一種全身硬巴巴的感覺籠罩著他。
小晴說︰「來吃點吧。我是專門給你做的。」
「專門給我做的。你不吃嗎？」吳良心眯著眼楮問。
小晴說︰「你不知道嗎？我是魚，現在還保留著魚的習慣，三四天吃一次東西。因為要照顧你，所以才改成了一天吃三次。每次你吃著，我也不能不吃，因為怕影響你食欲。今天的飯，是專為你做的，你不吃，我會難過的。」
吳良心端起飯來吃著。
小晴也舀起一碗吃了起來。
紅色的稀飯溫涼可口，菜也很合適。吳良心吃得很高興。他連喝了兩大碗。小晴也吃了一碗。完了小晴去收拾，吳良心主坐在外面看著。等到小晴收拾完，出來對吳良心說︰「沒事兒，咱們說說話吧。」
吳良心坐在了小晴的對面。
小晴說︰「我答應過你，可以滿足你三個願望，現在沒事了，你想一下，還想干什麼？我幫著你來完成他。」
吳良心想了一下，半天真想不起來要干什麼。人就是這樣，平時要這個要那個，可真要正經地說起來，最想干什麼，倒是想不起來。
「沒有什麼特別要干的，你知道在家，吃的用的歸父母管，上學有車，我們沒有什麼事要做。我好象沒有什麼願望要做了。」
「再想想，再想想。畢竟是一次機會，錯過去了就沒有了。」小晴看著吳良心說。
吳良心想了一下，要說別的東西，他現在真不太想了。可是從小到大上學過程中，老師動不對說他笨，說他蠢，要是自己能變得聰明起來，變得不再讓人罵，變得記憶力特別好，那該是多麼好的事，只是不知道小晴能不能幫助。要知道，他吳良心還是要出去的，有一天到了外面的社會，他還是要上學，還是要找工作。于是吳良心說︰「小晴，你知道，經過了這麼些事，我對別的東西也算看開了，也不感興趣了。只是想以後還是要上學，還是要學本領，只是我很笨，這是老師說的，能不能讓我變得聰明起來，靈醒起來，比我們班第一名還聰明，你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