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傳奇 十三、尋人啟示

作者 ︰ 格言

這天晚上,我睡得很晚。火球已經消失了,看熱鬧的人們也已經回去睡覺了。我一個人躺在房頂的椅子上,雙目半睜半閉,身子柔軟如泥,思想卻如月兌僵的野馬,沒有邊際地胡飛亂奔著。

這一重大的天體變化,一定不是小事。現在的科學也不算落後了,可就是沒有在事前做出任何報道。地震,地震局是可以測出來的,也能準確地報道的。隕石下落,天文台也是可以準確地報道的。星球的撞擊,也是一樣,歸天文台管,他們是應該報道的。當天的報紙沒有任何消息,在此之前的報紙也沒有談及。看樣子這真是一次人們並不了解的奇觀出人意外地在人們面前出現了。

世界就是這麼奇妙,隨時隨地地總有我們不知道不了解的事物出現在我們面前。當它們來時,我們一點也不知道;它們消失了,我們也可能不知道它的所以然。人自認為是天地之間的靈物,可有多少秘密他們並不知道呀。當然,遇見了我們一點也不知道的事物,最省力的辦法,是從心理學方面來解釋,說它是當地民眾的集體潛意識爆發。也就是許多人的集體幻覺。許多人的夢游產物。

老實說,第一次听到這種解釋,確實覺得了不起。可後來听到象人不象人的人,把什麼現象都這麼解釋,心理也就不以為然了。現在的社會,人們的壓力固然大,但不可能大家都患了神經病,而只有極個別的英才,但是那麼三年早知道地發現人們的集休潛意識。我對心理學知道一點點皮毛,知道所謂的知識,常是我們把自己的內部世界投射到了外物身上。也就是說,你所知道的世界的樣子,其實就是你的內心的樣子。當然嘍,這種關系不是一一對應的,而是一種個人的象征和比擬及暗喻。

思索真的是一種毫無意義的活動。它不能給人提供科學的答案而只會讓思索者在矛盾的兩極來回兜圈子。直到思索者筋疲力盡為止。對于我們不了解的事物,最好的辦法是暫時地放一下,當心靈獲得自由的情況下,答案有時不請自到了。我在中學學數學時,就是應用這種辦法。解不下來的題,先把它放下,當你放下了它時,可能突然之間用直覺把它穿透。其實放不放下也不由你,當你想到筋疲力盡時,瞌睡就會來到。它能幫你放上任何應該放下的東西。

這天晚上,我就是在思索中睡著的。睡著了自己一點也不知道。不知道也算一種眼不見心不煩吧。

第二天早上醒來,月亮還掛在天上,星星還可以看見,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那是夜里的露水打濕的。睡著時的口水流到了椅子上。身子又僵又硬,好象一夜沒有睡的樣子。不上床,真好象一夜沒有睡呀。

用毛巾蘸了點涼水擦擦眼楮,匆匆地刷了牙,我急忙向單位跑去。

本來單位沒有多少事,但我想一切從頭開始,給大家一個好印象,讓大家覺得我是個老實守規矩的年輕人,所以決定每天一定去單位上班。

上班的任務就是打掃衛生、打水、抹桌子。有時有人來了,我的勞動還有人知道。踫上沒人來,我干了也白干了。白干總比不干強。我決心學一個農夫,不管有沒有收獲,地是要種的,地是要鋤的,地是要管的。我的地就是文化館這個院子。就是這個創作室。

剛走到傳達室,趙師傅就喊,「把你的報紙和雜志拿上。」看門的趙師已七十歲了,說話嗓門特別大,跟在眼前的人說話,象是跟幾里路外的人說話。我們早已習慣了。要是生人,一定是以為這個老人要跟你吵架。七十歲的老人,腿腳還好,一邊說,一邊已經把報紙塞到了我的車子筐里。我笑著對他點點頭,以示對這外七十歲了仍不要兒女養成活的老人的尊重。

一日不做,一日不食,這不知是那一位禪師留下的古訓。我只是能記得這句話,趙師卻用行動記著。這個老人是個不平凡的人。

放好車子,打來開水,泡上一壺茶,安靜地坐在辦公桌前,一種舒服的感覺充滿了我的身體。說實話,我的工作算是不錯了。我見過重體力勞動者,象建築隊的小工,推一天架子車,胳膊都會腫了,往上傳一天的磚,回家連碗也端不動……可有多少人一輩子就這樣過去活著。他們每天都在死命地掙著,最後力氣是掙大了,可身體上留下了重體力勞動的印記,那種嚴重的骨胳變形。唉,人還是要知足惜福!

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打開報紙,流覽今天的新聞。因為學生時代要考時政,所以養成了關心時事的習慣。在第六版上,我發現了一則很短,但跟昨晚的天上火球有關的報道,原文是這樣的︰

昨夜我市上空出現不明飛行物

本報訊昨夜二十時許,我市上空出現不明飛行物,該飛行物呈球形,為橙紅色,似一火球,在天空出現約三分鐘左右。我市許多市民都看到了這一飛行物。記者接到市民新聞熱線電話後,去大雁塔廣場拍下這該飛行物的照片。據天台專家分析,該飛行物可能是隕石或是天外星體的殘片。

看著這則新聞,我覺得好笑。天文學家也真好笑,既然是隕石或天外星體,那麼他們事前就應該測出公告。沒有測出,怎麼知道是隕石或者天上星體呢?國家給他們配備的那麼儀器和人員,昨晚都去干什麼去了。難得的是事後,他們怎麼這麼冷靜聰明,分析地那麼合乎邏輯和科學。

事後的諸葛亮,那是古時的事了;事後的科學家,這可是現在發生的真事。我就見不得的是科學家和專家的分析,也討厭領導的分析,說白了那就是他們的假設和想象。但因為前面冠一專家和科學家,讓人感覺象是真的一樣。

科學是要實證的,實證說通俗點,就是再做一次給人們看。沒做以前最好閉嘴。這種天象沒有第二次出現以前,最好別談。可有人就是愛談。而且談的是那樣逼真,那樣讓公眾容易相信。

學界的混子太多了,听說現在中國現在成了出產論文的大國,而那些論文都是似是而非的拼湊品。這些拼湊品造出了無數的專家和教授、博士和研究生。很多錢就是這些人花了,花了干出了些什麼,沒幾個人知道。

這樣的報道不看也罷。

與其看這樣的報道,不如去看求職信息,不如去看小廣告。因為這些東西是現在時的,它能幫助我了解現在的社會。看小新聞比看大的有意思。小的意味著是未來的大的,大的意味著將來沒有。新生事物,永遠應該受人們關注,它是我們將來的生活主流呀。

打開廣告版,也沒有什麼好看的。都是小人物干的小事情,象搬家公司的廣告啦、清潔公司的廣告啦、辦學的招生啟示啦、開鎖的電話號碼啦、建活動房啦、培訓電腦啦。生活里很難出現一個新的職業,生活里很難形成一個熱點,他們這些剛開始的職業,日子怕很不好過,要真好過了打什麼廣告呀,僅管這樣的廣告很便宜,每次只有幾十塊錢。我也知道,打廣告的人,是想用幾十塊錢換幾百塊錢。這就象用半截蚯蚓換一條大魚一樣。誰劃算誰不劃算一目了然。

在報的中縫,我去看征婚啟示和尋人啟示。

征婚的好象都是偉人,什麼老總啦、什麼白領麗人啦、什麼歸國博士啦,什麼有房有車啦,但我知道一個普通的道理,好騾子好馬不出村,出了村的怕不是什麼好騾馬。稍微有點優點的男人女人,身邊總是圍著一堆異性,他們不用去征,而是要費點心思去挑,費心思擺月兌那些追求者。只有沒有人理的人,才會征呢!只要征婚廣告一出,應征的不知有多少人,怕是用幾年的時間也應敷不完這些應征者了。當然這也有好處,經過這麼一場征婚,也可能成為此方面的專家也未可知。

真是的,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世界的多元化真是潮流了,誰怕也阻擋不了。我一個小人物不看這些東西最好,看了傷心,看了動情,看了也白看。不看最干淨!

我把報紙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水喝著。這是很普通的茶葉,只有十幾塊錢,但我喝起來感覺很好。好在它溫熱,清香、它給我的身上補充了熱量,也給我無聊的生活增添了樂趣。

喝了一大口,我放下茶杯,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我不會小口地喝茶,有同志高笑為飲牛馬,牛馬就牛馬吧,總比成個狼蟲虎豹好點。我不太在意別人的批評。那是他們的事。

就在放下茶杯的一瞬間,我的眼楮余光射到了報紙的中縫,有一則奇怪的尋人啟示讓我心跳不止。

以前的尋人啟示大多是尋一些老年痴呆者、啞巴、被人拐走的女人、或是失蹤者。那是一些生活中的弱勢群體,盡管讓人同情,可也是無可奈何的。可這個啟示呢,他尋的是,唉……怎麼說呢!

尋人啟示是這樣的︰

尋人啟示

老僧即將遠去,特尋在興法寺皈依的師祖慧根居士,求最後一面。求師祖見此啟示後速來興法寺。

下面沒有登啟示的人名,也沒有電話。

看樣子是興法寺的老主持登的。他找的怕是我。我說過不是他們師祖,可他就認定了是。要是文化館的單大叔知道了這件事,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反映。該不會把我當另一個**吧。啟示上說要見最後一面,這是什麼意思?是他要去很遠的地方了,還是有什麼急事。突然,一個不祥的念頭閃上了我的心頭,莫不老人快不行,他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想那些和尚也夠可憐的。他們一生求玄拔草,只求明心見性,可蹬腿的時候,心在那里,性在何處?再過幾幾年,墳中唯有根根白骨,墳上是萋萋荒草,此時性又在何處。從古到今,那麼多自稱見性之人,現在又在何處?也許正是從這一點上說,釋迦老子才說佛與眾生等同。要說人生各念是妄,那麼成佛一念怕也是妄,要說成佛一念為真,那麼人生各種各樣的念頭,那一個不是真的呢!

一種悲傷襲上了我的心頭。眼淚從我的臉上流了下來。

人世間,那里有什麼真,那里有什麼假,要說真,全是真,要說假,全是假。我是興法寺的和尚的師祖嗎?也許是,也許不是,好象是,也好象不是,如來如來,所是好象來了也好象沒來的意思。認什麼真呢?這個一生沒兒沒女的老僧,現在怕不行了,他想見我最後一面,我有什麼理由不去看看他呢?看了會讓他放松,快樂地離開人世,不看,他也許死都閉不上眼楮。人生在世,能給他人帶來方便,那是菩薩行為。拔一毛以利天下,年輕為什麼不干呢?

我該去。

我拿起電話,拔通了單大叔的電話。他最近在家里寫一部長篇,寫得正歡,有時吃飯都忘了。我見過他寫書時的樣子,光著膀子,只穿一個大褲頭,面前放一個瓶酒,

喝一口酒,寫一陣,抽幾口巴山雪茄,寫一陣。這就西安的作家,這就是陝西的作家,他們是拿命在寫。他們是在玩命。他們永遠不會喝著咖啡,穿著西服。他們都是農民出身,永遠會象農民一樣勞作到死。

電話那邊有人接了。

我說︰「單老師好……」

單大叔立即听出了我的聲音,哈哈大笑著說︰「啥事,快說,我忙著哩。」

我說︰「我想請半天假……」

「要干啥,你干去吧,請佬假,誰又沒有綁著你……」

我說︰「我剛來,跟你說一下好,免得有急事找不著人……」

停了一下,單大叔突然問了起來︰「你不說,我也不問,可你現在說了,那我就是問一下你要干什麼去?說,干啥去?該不會是又要做生意了?」

「不……」我不好意思地說。

「那是要去見對象?」

我沒有對象,也沒有看上我。我沉默著。

「是同學嗎?」

我還是沉默著。

單大叔哈哈大笑,「你這個瓜娃呀,這麼好的事,請啥假呢,快去快去。同學文化程度差不多,要是同鄉那就更好了,將來夫唱妻隨,啥事干不成。好了,你別羅嗦了,快忙你的去,我還忙著哩,沒空跟你聊。」

單大叔就是這第一個人。心好得象是個菩薩,話丑得象個農民。我算是明白了,好心人話不美。話說得漂亮的心不見得好。生活辨證法就是這樣的。

憑良心說,我願意叫他大叔,可在館里局里,這樣做好象有點巴結的意思,我只能叫他單老師。放下電話,鎖好門,我推著車子身南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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