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季 列車

作者 ︰ 玄所喬

秦睿輕輕帶上門,那轉身的時刻,他能感覺到心中強扭的難受——心甘地,不甘地,他也只能把孫小米送到西四樓門口,他不能送再遠了。

「東西都帶齊了?」楊崢果真是立在走廊里等著孫小米,當然他也意料到了秦睿的出現,于是裝作毫不在意地問孫小米。

孫小米見他有些反常,笑道︰「婆婆媽媽的,真不像你!」

「對,像騷秦!」楊崢說著,拖著箱子一個人就往前走去。秦睿在後面看著黑暗的廊道里印出的楊崢的身形,身邊一縷反光示意著他將走出黑暗,走到西四樓門口——那個他只能送孫小米到的地方。于是他上前一步,攬著孫小米,說︰「我喜歡這樣跟你走。」

孫小米沒說話,卻有些逃避。秦睿立刻把手放在孫小米頭上,上下撫模著她的頭發,說︰「以後都不會這樣子了。」

這一說,孫小米立刻停下了腳步,抬頭仰望,卻見秦睿只看著前方。「他怎麼了?」孫小米心里頓時感到非常不愉快。

「楊崢會送你上火車的吧!」秦睿繼續問道。

「不會!」孫小米堅定地回答著,兩人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門口光亮的地方。那時,楊崢已經把行李箱月兌下了台階,立在院子里等著孫小米,當秦孫二人以那樣一種姿態——秦睿把手放在孫小米的後腦勺上撫模著出現時,他確實驚了一跳,于是立刻扭轉臉,朝著要離開的方向,什麼也沒說。

孫小米見楊崢那樣,心中竟會有一種悔恨,可是眼下她又不能甩開秦睿,于是那一兩秒的時間里,她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倒是秦睿很能體諒地說道︰「走吧。」

孫小米立刻仰起頭來看著秦睿,他眼中竟有難得的歉意,不禁在心頭又問著自己︰「他怎麼了?」

秦睿埋下頭,看著孫小米,眨了眨眼楮,微微一笑,又說道︰「走吧。」孫小米仰頭沖他也是淺淺一笑,小步趕上了楊崢,然後兩人一起前行。果真秦睿只是把她送到西四樓門口,就連門口的兩三階台階都沒下來,只是站在那里,看著楊孫二人離開的背影。「轉身?不轉身?」他心中也沒有數,只是覺得站在那里看著他倆消失在眼前是最好的了。就在快要拐彎之際,孫小米終于回頭,朝他揮揮手,露出了非常燦爛的笑,說︰「回去吧!」那時的秦睿不知是不是也該如她那般笑得開心,不過他更清楚的是孫小米眼神不好,在那樣的距離注定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便也就很隨意地無奈了,無奈中,他仍舊很堅強地朝她揮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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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始至終,楊崢從來都沒有回過頭,沒看身邊的孫小米,也沒去在意秦睿。

「他應該進去了!」孫小米終于扭正了頭,朝著正前方跟著楊崢走去。楊崢也沒說一句話。就這樣,兩人默然地一直走到了校車站。

空車!孫小米沒有好的理由說再等一輛了,那時的她總害怕楊崢就這麼離開,便在後面磨磨唧唧,終于問道︰「真要跟我上車?」

楊崢那時已經把行李箱台上了車,听孫小米這麼一說後,也扭頭回來,笑道︰「對,我自己付車費!」

孫小米就是喜歡他笑的樣子,于是也歡歡喜喜地掏出兩元硬幣,待它們邦邦落定,也一身輕松地走向了楊崢身邊。

「你選!」楊崢站在空蕩蕩的車廂內等著孫小米挑位置,這已經是表明自己一切听從了。于是孫小米選擇了一個靠窗的坐了下來,楊崢自然跟在了她的身邊。坐定,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孫小米一會兒瞅瞅楊崢,一會兒看看窗外,突然,她立直了身體,頭一直扭向窗外,可是手卻拼命地在楊崢手臂上拍打著,說︰「哦哦,童曉蓓!童曉蓓!」

楊崢原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的,被孫小米這麼一弄,倒是嚇住了,也立刻彈起身體,坐直了腰板,應聲附和道︰「什麼?什麼?」

「嗨!」只見孫小米轉了聲調,溫柔地隔著窗外揮動著手,楊崢晃過腦袋,往窗外一瞅,看到了童曉蓓,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嬉笑了起來。童曉蓓見著孫小米倒也還沒什麼奇怪,可是在孫小米身後居然見著了楊崢,倒是讓她頗感蹊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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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曉蓓路過後,孫小米就開始拿她作為話題了︰「有沒有後悔現在在車上?」

楊崢眨巴著眼楮,嘴角上揚,眼神始終不看想孫小米,挑動著眉毛,等著她之後的問話。「現在要下車還來得及哦!」孫小米刺激道「車費我幫你報銷,如何?」

楊崢立刻轉回神情,嚴肅地看著孫小米問道︰「腦子是不是之前撞壞了?」這下,倒是輪到孫小米雲里霧里了。

楊崢見她呆愣愣的樣子,伸出手來,那大大的手掌落到她的頭頂上壓著,說︰「之前那一下撞得很嚴重啊!這里好像是有個包了!」楊崢的手掌摁了摁,然後收了回來。孫小米就這樣看著他的面孔,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躲開他的觸模。

楊崢重新把視線放在了前方,看見司機已經上了車,孫小米跟去目光,卻很快轉向了車窗外地,她覺得自己此時就不該說話。

「你」楊崢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里,她的心里也在說著「我」

終于,她的心還是沉了下去,是楊崢的聲音帶著他的疑問成了巨大的壓力,他問她︰「早上是騷秦送你來的?」

她沒有回答,甚至連點頭搖頭的舉動都沒有,她就佯裝什麼都沒听見。

「你們約好的?還是」

孫小米立刻用簡潔的話語堵住了他的嘴,說︰「偶遇!」

「我CAO!」楊崢扭頭一笑,說︰「你們這緣分......」可孫小米嚴肅的眼神,讓他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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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駛在路上,一個紅燈也沒有,非常順利,速度也比往日快了許多。車廂里的人跟著節奏搖晃,孫小米看著覺得眼前眩暈了起來,在強忍住內心的惡心之後,弱弱地對楊崢說︰「我想吐!」

楊崢一听,立刻坐直了,立刻拍拍孫小米的肩膀,說︰「暈車?還是腦子被撞壞了?」

「暈,但不暈車!」

楊崢听了她這樣的回答,自然是笑了起來,說︰「看樣子你狀態還是不錯哦。」

「不錯你妹!」孫小米立刻就翻臉了,彈開他的手,說道「你見過狀態不錯的人想吐的!」

楊崢立馬鉤下頭來,看著孫小米,說︰「那你還行吧!總之你堅持住,無論怎樣,哥哥我的使命就是把你帶上車!」。

孫小米听著,盡量地控制著眩暈感,問道︰「上車?」

「對!」楊崢仔細端詳了孫小米的臉色,確實不怎麼好看,便堅定地點頭。

「吹牛!」孫小米笑道。

楊崢見她還能笑出來,也便放心了,知道送她上車一事至少沒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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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候車廳,過安檢,孫小米都替楊崢捏一把汗,因為他沒有車票。終于找到了位置,兩人並肩坐下,看著正前方大屏幕放著無聊的預防艾滋的宣傳片。

「呵,該解釋的解釋不清楚,真是狗拿耗子!」楊崢終于低下了頭,拿出手機玩了起來。

孫小米看著他那番表情——側臉沉思中眉梢的上揚替換了嘴角的上翹,冷冰冰地坐在身邊,不去看周圍的一切。孫小米就這麼看著他,不去理會周圍的一切。終于楊崢抬起頭來,看著孫小米,笑道︰「你確定自己身體還好的吧!這麼長時間的車坐回去你不傻X掉了!」

「那總得是樣上車的呀!」

「必須的!到時候你不行了,哥哥我扛也得把你扛上火車!」楊崢笑了起來。然後拍拍孫小米的肩頭,說︰「你要是再小一點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像擰行李一樣地把你擰進去了。」

孫小米听著楊崢天真的想法,笑了,卻什麼都沒說。那時,她才覺得楊崢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遙遠——至少這次答應的事,他是做到到了,而且還會做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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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沒晚點地來到了,考驗楊崢的時刻終于到來。「好像要查票!」孫小米探頭朝前望去,列車員正準備開閘檢票。

「沒事!」楊崢胸有成竹。

「可只有一張票!」

「混進去!」

「到時候你怎麼出站?」孫小米無奈中只好做了退步,說道。

「跟著下火車的人從出站口出唄!」

听了這樣的方法,孫小米先是一愣,後是佩服。于是就這樣,楊崢成了她有生以來第一個送她上火車的人。

果真人流涌動,楊崢夾雜在人群中進了站,而孫小米反而被卡在了後面。于是先進站的楊崢只得等著她了。待她快步趕近時,只听她喘著粗氣,說︰「你丫真能!」

楊崢咧嘴一笑,自豪地又走到了孫小米前面。孫小米得意地跟在其身後,心里又是一驚︰「他得讓我擔心多少次?難道他還得進車廂麼?要是列車開走他也帶走了怎麼辦?」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楊崢終于把行李箱交到了她的手里,說︰「上車吧!」孫小米愣地接過拉桿,拖著就上了車。正要拐進車廂時,她才意識到自己該給送自己上車的楊崢道個別,于是扭頭再往車門外望去,卻只見著楊崢的背影。「他要離開了!」孫小米想著,始終只凝視在他的背影上,沒想到楊崢突然扭轉頭來,揮手朝她笑笑說︰「去吧,注意安全!」孫小米就那樣,立在那里一動不動地隔著車門框看著他的臉,鉤鉤的鼻子上還架著那副她挑選的眼鏡。楊崢也立在了原地,轉過正身對著孫小米,鄭重地對她說︰「去吧!」然後就在那里看著孫小米拐進車廂。「他也應該走了!」孫小米想著,眼楮居然酸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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