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妖風惡浪（1）
告別了岳大哥，我勉強把車開出縣城，走了大約20多公里，我覺得兩腿發軟，腳下無力，離合器也踩不動了。于是我把車靠在路邊，在田埂上坐下，掏出一只煙點燃，深吸了一口，緩緩呼出，心里才覺得好受一點。
我原來不吸煙，心里有什麼煩惱，可以在父母面前發泄發泄，他們也不生氣，總是勸解我、安慰我。有一個作家說過，父母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得罪的人。父母愛子女，對子女無私奉獻自己的一切，原諒子女的所有過失。有父母多好哇！可母親過世了，父親與我在那件事發生後，彼此也變得疏遠了、生分了，好像再也沒有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我只有獨自一人去面對種種的不幸與煩惱，還要把它吞咽下去，然後很香甜很滿足地向大家微笑。杜玉甫對我的多次栽贓陷害，曾撕裂我的五髒六腑，可我是校長，不能與他睚眥相向；對韓笑刻骨銘心的思念，也只能夜半獨自飲泣、望月長嘆。于是，香煙成了我的好朋友，裊裊煙霧平復著我心靈的創傷，承載著我的思念。
可是今天，香煙也解不了我的愁緒。我覺得我的心空蕩蕩的，它還在大別山那個小縣城的上空飄飄悠悠，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原本喜愛它的主人現在也不需要它了，把它隨手一扔，任它飄飛游蕩，但它卻固執地盤旋在主人的身邊，戀戀不舍。
韓笑，我的心早就交給你了。我雖然與你天各一方，但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你。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事業的動力，是我活下去的勇氣。可這次相見，我發現韓笑滿腦子想的都是事業，她的心里好像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她的話說得也很明白，要我和她做月光一樣純淨和永恆的朋友。韓笑，你真的不再珍惜我對你的感情嗎？真的不在乎我了嗎？憋了很久的眼淚，此時再也控制不住，像壞了龍頭的自來水，滴滴答答地墜落下來。我掩著臉，嗚嗚地哭起來。
是的，從理智上來說，我應該為韓笑的變化而高興。她斬斷了與我的情絲，不再夢回縈繞、不再哀傷牽掛，一心一意干事業，她的精力會更充沛，她的品德就更高尚。這不正是我希望的嗎？為什麼我如此哀傷？難道我的感情非得要回報？我愛韓笑，韓笑的幸福就應該是我的幸福。有一首詩寫得好︰
愛一個人不一定擁有對方
夢里縈回
朝思暮想
因為有她在心上
所以甘心流浪
想到這里，我的心里稍覺寬慰。太陽已懸在頭頂，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一輛汽車駛過，揚起一路的灰塵。我起身拍拍褲子，發動汽車繼續趕路。
轉過山頭，前面是一片開闊地帶，對面的山腳下，橫臥著一個大村莊。再往前走，是上百里的山路，沒有人家，我決定在這兒找個飯店，吃過中飯再趕路。
走到村口，一個很顯眼的飯店招牌豎在路邊，上面寫著「好再來大酒店」，呵，口氣挺大。飯店門口，停著幾輛小車。再看飯店，一長溜六間平房，倒也窗明幾淨。外面的幾張桌子已經客滿，我找了個僻靜的小包廂坐下，簡單點了一菜一湯。
包廂很簡單，用三合板隔開。隔壁包廂里踫杯敬酒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我沒有在意。忽然，一個粗重的聲音嚇了我一大跳︰「媽的，這下叫韓笑那個婆娘有嘴也說不清了！我們的機會來了！哈哈！」
我吃了一驚。什麼人敢這樣在背後褻瀆我心目中純潔的女神？敢在管轄區域內辱罵他們的縣長！看來韓笑把這伙人得罪得不淺，他們與韓笑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我屏住呼吸，努力地捕捉著隔壁的每一點動靜。
一個尖細的像太監一樣的聲音恭維說︰「楚書記說得對，我們正缺少證據，那家伙送上門來了！楚書記，您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扳倒那個臭婆娘!縣長這個位置，早就應該是您的！您是團級干部轉業，又從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干到副書記，資歷老、能力棒，沒想到來了個空降兵，還是個娘們！她一個坐機關的職員，屁都不懂，充其量只能給您當個秘書——小秘，哈哈！怎麼能當縣長？這組織部門簡直是亂彈琴！楚書記，我們都擁護您！您發話，我們為您沖鋒陷陣！」
「唉，扳倒她談何容易！她能來當縣長，省里一定有人！我還以為她是哪位大官的情人呢，沒想到只是一個小白臉！看來我們上次並沒有冤枉她！來！先喝酒，我敬你們一杯，感謝你們為我鞍前馬後地忙碌辛苦！」
接著是一片阿諛奉承和酒杯踫撞之聲。我明白了，這位姓楚的一直想當縣長，沒想到韓笑調過來當了縣長，破了他的美夢，于是遷怒于韓笑，想方設法要扳倒韓笑，他好取而代之。又是一個杜玉甫似的人物，兩人何其相像？都是為了爭奪權力而不擇手段地整人害人。是的，有人說權力是男人的黃金戰袍，披上它能平添十二萬分的不凡氣度；是男人的精神偉哥，使他在女人眼中更具魅力，成為妻子和情人快樂的源泉。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也說過︰「男人的權力是女人的藥。」但我認為，權力是組織和人民賦予的一種職責、一種責任，權力要求你一定要把職責範圍內的工作做好。追逐權力要靠自己的才華和努力，而不能靠誣告、陷害別
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那只能適得其反。
我不禁為韓笑擔心起來。他們所說的「那個人」是誰？什麼樣的「小白臉」使韓笑有嘴說不清？
飯菜端上來了，我一點食欲也沒有，端起碗撥拉著飯粒，耳朵卻傾听著隔壁的聲音。那姓楚的又開口了，我靈機一動，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
「唉！這次是個機會，可是也不好下手呀！我們只知道她的情人來了，可沒有抓住他們鬼混的證據呀！」
「楚書記，您太正直了。這種事哪里要什麼證據！大家的唾沫就能把人淹死啊！听說只要有人向組織反映某某人有作風問題，組織上就會把他晾起來，是不是這樣啊？」
「那也得要有點證據。俗話說捕風捉影，總得要有點風有點影吧，編起故事來才有鼻子有眼啊。可我們連那小白臉姓甚名誰，在哪里工作都不清楚，如何把這篇文章做大呢？」
「這個嗎，我知道。」另一個聲音連忙接上︰「那個小白臉是他大學同學，在江南的某個縣城工作，名字叫龍雲飛！」
我聞聲一震，「啪」地一聲，一碗飯扣在地上！
「誰？」「有人偷听！快去看看！」隔壁立刻慌亂起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向我所在的包廂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