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肝腸寸斷
愛蘭出院已有幾天，身體漸漸恢復。母親听我說愛蘭只是治胃病的藥吃多了一點，沒有大礙，懸著的心方才放下。她心有余悸地對愛蘭說︰「愛蘭啊，你可把媽急死了，以後當心著點，可別再稀里糊涂地亂吃藥。」愛蘭答應著，眼圈紅紅的。
吃過午飯，母親在休息。父親扛著秧耙出去了，我也拿起鋤頭裝作干活的樣子往出走。經過廚房的時候，我小聲對愛蘭說︰你跟我到桃樹林來一下。愛蘭很干脆地答應說︰「好，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就到！」正午的陽光有些慘白，像十五的月光，但照在人身上卻火辣辣的。桃花已經凋謝，婆娑的樹枝上結了不少水蜜桃，白里透紅，使人饞涎欲滴。但今天我沒有心情品嘗，我已經隱忍了幾天，今天該來一個了斷。我四周看了看，沒有一個人，靜悄悄的，很好，這就是我需要的環境。愛蘭緊隨著我來了，看得出她有些緊張。
看來愛蘭已有了心理準備，那就單刀直入吧。走進桃林深處，我把鋤頭靠在樹干上，回頭對著愛蘭正欲質問，愛蘭卻猛地向我跪下，哭著說︰
「雲飛，我對不起你，我在這里給你賠罪了！請你原諒我吧。這幾天我都惴惴不安，一直在等著你審問我。你既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不如趁早挑開，要打要罰隨你的便。」
這一招出乎我的意料，我準備了一肚子義正詞嚴的話一時竟不知從哪里說起。看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我既厭惡又憐憫，一把拉起她，冷冷地說︰
「你起來，不要來這一套！我不要你賠罪，也不要你說對不起。更不打你罰你。我叫你來，第一是想知道那個和你相好的男人是誰，第二是商量以後怎麼辦。」
「好，這兩個問題我回答你。第一、除了你，我沒有第二個相好的男人。第二、以後怎麼辦听你的。你叫我把孩子打掉我就打掉，你說把孩子留著就留著。」愛蘭不慌不忙地說。
我冷笑著說︰「這孩子又不是我的，我有什麼權利決定他的命運？你沒有相好的怎麼會懷上孩子？」
她恬不知恥地說︰「這孩子是你的！你想賴也賴不掉！」
真是無恥之極！我懶得和她糾纏。就近找了一個隆起的土堆讓她坐下，我蹲在她的對面，心平氣和地說︰「愛蘭，既然你不想說出這孩子的父親，那我也不勉強，我成全你們。我倆離婚，讓你和你的心上人結婚……」
「什麼？離婚？雲飛，你要和我離婚？雲飛，你怎麼處罰我都接受，唯獨不能離婚！離婚等于向大家承認這孩子不是你的，你能丟得起這個人？這孩子成了私生子，他以後的生活怎麼過？」
「你還顧及到怕我丟人？那你就不該做這種丑事！離婚後，孩子和他的親爸爸生活，豈不是更好？就這樣定了！我們明天就去鎮里打離婚！」
「千萬不能啊！雲飛！這孩子真的沒有親爸爸，就是你的孩子呀!你不能把我一腳踢出去，這對我太不公平了……嗯……」愛蘭就勢跪在地上，悲悲切切地哭起來。
我站起來，鄙視地對她說︰「你的臉皮也真夠厚的！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孩子！你當我是個傻瓜？我沒有和你睡覺，哪里來的孩子？我不追究你偷人養漢，你倒叫我戴著綠帽子還喊漂亮。你…….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說完，我拔腳就走。
愛蘭連爬幾步，撲上來緊緊抱著我的腿，再次哀求說︰「雲飛，求求你，千萬不要和我離婚！」
我用力掙月兌她︰「去！你已經有了心上人，你們的孩子馬上也要出生，你們一家三口多幸福啊，離婚是為了成全你們啊！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你這樣對我公平嗎？你也不想想，我蒙受了這樣大的恥辱，還可能和你生活下去嗎？」
愛蘭圓睜著倔強的雙眼，慘白的臉上一副決絕的表情，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一字一句地說︰「好，龍雲飛，既然你不肯原諒我，容不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沒有必要活下去；你要和我離婚，我也沒臉活下去。不如一了百了！」說著她像紅了眼的公牛，對著前面的桃樹撞去！
我想拉住她已來不及，千鈞一發之際，我一個箭步跳到桃樹的前面，張開雙臂護著愛蘭。愛蘭一頭撞來，強大的沖力把我頂翻在地。還好，愛蘭跌在我的懷里，沒有受傷。她從我身上爬起來，憤怒地喊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死？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啊？」
我又氣又恨地說︰「方愛蘭，你怎麼能這樣？你拿生命當兒戲，要陷我于不仁不義啊！方愛蘭，你就沒有想到你對我太殘忍了？你懷了私生子，還要我為你打掩護！是你，逼走了韓笑，毀了我一生的幸福，現在，你把我僅有的一點做人的尊嚴也毀了，你把我一步步逼上了絕路！不是我要把你怎麼樣，是你要把我怎麼樣！你讓我怎麼有臉去面對大家？怎麼有臉去上講台？」
她瞪著我說︰「龍雲飛，既然你不讓我去死，就必須承認這孩子是你的，這是眼前唯一的出路。雲飛，我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但確實不是我的錯，完全是一場誤會。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這樣的事還有誤會？你騙誰呢？」
愛蘭不理我，接著說︰「雲飛，剛才你說我逼走了韓笑，毀了你的幸福，這一點我承認責任在我。我的錯誤就是不該愛你愛得那樣深，不該把你拖累在家里。你上大學時，我就應該離開你家，可是我實在不舍得離開你，也不舍得離開媽呀！」
愛蘭第一次說出「愛」這個字眼。對她而言，「愛」字是不輕易出口的。但我絲毫不為所動︰「你不要糟蹋了這個‘愛’字，你不懂愛。你不是愛我，是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