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乍現,林柳鑾帶著難以言說的深情而去。
鏡娉靜靜注視著他的背影。
忽然明白只能這樣的靜謐,只有這樣不知愁的日子里,才會有林柳鑾這般無謂,純粹的情感。而在宮中,子恕為君,身有家國天下,有著興盛南詔,統一大理的宏願……
他時刻能擔負著一個家國的責任,兒女情長怎能時刻放在心中。
他偶爾的疲倦都被自己很好的掩藏了,身為他的後,她不是沒看見。
但她做了什麼?
家國事,她絲毫幫不上,卻獨自纏綿情感中不能自拔。
她自認為什麼都沒幫上他,反而是他的麻煩。
比起姑姑,她實在差得太遠。
時至今日,捫心自問,她是否真的那樣怨恨子恕,只怕是心酸更多。
林柳鑾很快帶人進來了,卻是一位六十上下的老婦人。
「老人家深夜敲門,定是有什麼難處。不知道我們能為你做什麼?」鏡娉含笑著問。
「她不能開口說話。」林柳鑾代為回答,說著,一雙修長而形狀優美的手,輕柔的,把身旁的女子擁到了懷里。
鏡娉微微蹙眉,想避開他的動作。
他卻似沒有看到鏡娉的蹙眉,紋絲不動。
那老婦人看著兩人的樣子,神色不明,不過听林柳鑾這般說,倒是點了點頭。
林柳鑾也看到那老婦人疑惑的目光,摟住鏡娉的手也更加緊了起來,似乎在宣告著什麼。鏡娉並沒有覺察到林柳鑾的神情,只是溫和的問︰「婆婆怎麼在元宵佳節流落在外?」
老婦人垂下眸子,不說話。半晌,她抬頭,突然看到園子中豎著一掃把,急切走過去,一把抓起來,做出要掃地的動作,接著又走到桌邊,指著碗筷。
「莫非是餓了?」鏡娉回眸問林柳鑾。
林柳鑾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容顏,心中一蕩,神不守舍道︰「她說,她能做這些。能打掃院子,能收拾飯菜。」
「她是讓我們收留她?」鏡娉問。
林柳鑾一愣,這才回多神來,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老婦人已經「啊,啊,啊……」的點頭。
「那就留下吧,這麼大的院子只有我們兩個人住,也委實不便。」並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習慣的發號施令。
林柳鑾不悅的掃了一眼那老人,不是為了鏡娉的口氣,而是他突然不希望他們之間多出任何人,這座園子本就該是他們兩人的天地。
「娘子,你我並無積蓄,如何再添置人?」林柳鑾溫和的問。
鏡娉狀若不經意地抬眼,爾後淺淺一笑。
這個問題她早就想過,那瀲灩的墨色眸子倒映著林柳鑾的身影,看似溫柔繾綣的目光中,深藏著的是一抹警戒防備。「我會織造。」
細長白晰的手指在浮蕩著昏黃月色的空氣中抬起,帶起一種曖昧的意味,拂過她額前發絲,但是語氣卻有些氣憤道︰「我的娘子應著霞帔,踏珠履,領誥命,做一品夫人。我怎能容你淪為粗鄙婦人,同村婦一般辛勞苦做。」
一語畢,鏡娉心中涌現難言的滋味。
一品夫人?
她本是天下女子至尊,又在乎什麼一品夫人。
難道天下人都在仰望著那個至高無上的地位嗎?
&nbs
p;可又有誰知道高處不勝寒呢?
見她久久不語,他的手驀然抓住她冰冷的手,欲要抽回卻被他緊緊握住,然後緩緩貼在面頰上。他的手勁極輕,卻又不會讓她掙月兌,像是惟恐她稍有不悅,隨時預備著撒手逃開似的,那雙好似灑滿寶石的璀璨湖面的眼那麼深沉地凝視住她。
「那就留下吧,這些活也本不是你該做的,你放心,我會想辦法。」他輕聲說。
「婆婆應該餓了,坐下來吧。」
老婦人這才笑了,走過來拉了鏡娉的手。
鏡娉趁機離開了林柳鑾,隨著她靠近石桌,老婦人拿手指蘸了酒水,在上面寫了「啞婆」二字。
「你是說讓我稱你啞婆?」
老婦人笑著點頭。
「對,都坐下來吧。難得的佳節,難得的好天氣。」林柳鑾也含笑著說︰「離姝,你也來坐下,看你手指都冰的冰涼,來,我給你倒杯熱茶。」
言語間已經是殷勤備至,鏡娉垂首接過他手中的青釉茶碗,並不著急打開,只是用手指在碗口的邊沿一下下地捋著。
林柳鑾卻覺得她在隱隱顫抖著。
便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一偏躲了過去。
啞婆在听到離姝這個名字時,明顯的一頓,再看兩人的動作,眼里有輕微的光一閃而過,而後若無其事的低下頭。
林柳鑾自嘲一笑,風神俊秀的身影也顯得黯淡了下去。
甜釀的桂花酒,元宵節用來煮湯圓,一直用溫火溫著,林柳鑾親手盛了,不容鏡娉遲疑,「我們第一年在一起,湯圓一定要吃。」
宮里自然有也這個,但是酒釀的只能是下人吃的,鏡娉嘗了一口,酒香很濃,入口只有淡甜,不禁胃口略開。
「民間自釀也能這般美味!」鏡娉輕輕感嘆。
「你喜歡這酒?」林柳鑾好笑的問,「這東西,家家都有的。我小時候和兄弟姐妹們也都喜歡這個。」說著,他倒出那酒釀遞了過來。
鏡娉淺嘗了一口,才覺甘甜。
那啞婆自拿了一些吃食已經退到了遠處。
鏡娉至小養尊處優,也沒覺得有什麼,林柳鑾心中略松,只道還是個懂顏色的。
一大杯酒喝了下去,借著明亮的月色和不遠處長廊上的明燈,可以看到鏡娉的腮頰紅得像是抹上了一層胭脂,濃艷欲滴。
林柳鑾不由得伸手撫上她的臉,動作十分地輕柔。
鏡娉竟沒有去躲,只是定定地看著他,眼中蒙上了一片氤氳的薄霧,帶著茫然的神色。
他定定的看著,再也忍不住慢慢地湊上前去,吻上鏡娉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