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送到了念絲的手里。
她一把緊緊的摟在了懷里。
「你為什麼不是我的孩子。」她抱著孩子走來走去，眉目中一會悲憫，一會愁苦，一會無奈……
「不，你和我長得一樣。」她又開始笑了，「你是子恕的女兒，也是我的孩子。」
念叨著，她緩緩的抬頭，看向已泛白的天空，心中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她像想起了什麼，突然抬腳向外走去，剛來到大殿門口，金槍相擊，即被攔住了去路。
「讓開。」她怒目而瞪。
「娘娘請回去，沒有百里大人的手諭，任何人都不能離開半步。」守衛一板一眼的回答。
「放肆！」今晚她總是覺得不對勁，子恕到底要做什麼，她怎麼也猜不透，她盯著門外的守衛，黑色珍珠一般溫潤的眼楮帶著的隱藏不安，她怒斥。
可是，外面的守衛看都不看她一眼。
念絲靜靜的看著，最終，整個人都散下架來。
失魂落魄的折身，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寢宮，軟到在軟榻上。
東方終于微明。
一夜的拷問，春兒已經遍體鱗傷，一頭秀發胡亂披在肩上，綣縮于牢房一角。
阿九慢慢走近，俯腰抬起她的下頜，雖然滿面血污，依然掩飾不了清麗容顏，這樣的秀麗人兒，怎麼就能成了念絲的爪牙，那麼狠心的，毫無理由的做了念絲的幫凶，為了鏡娉，她阿九也不妨狠心一回。
春兒懨懨的睜開眼楮，對上阿九那冷沉明眸，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我都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阿九淡淡笑了，「我都沒問你什麼，你怎麼就說自己什麼不知道呢？」
春兒緊咬下唇，眼一閃而過的是驚慌，雖知方才一問一答間，自己已輸了半籌，但她絲毫不肯示弱人前，直盯著阿九的眼眸，說道︰「我知道你的來意，想讓我說出我的主子所有的事？你妄想，我就是萬死不復，也不會做出背叛自己主子的事……」
說話間，她已扶著牆壁站立起來，嘴角一抹苦澀的笑意。
「人各有命，我能怎麼樣，我的主子又能怎麼樣？宮里的規矩，主子要做什麼，奴婢不能問，不能多說，只得照做，到頭來，打死的還不是我們下等人，我們有什麼錯。生這個命，我認我，給我一個痛快吧。」
她說完，見阿九不動聲色立在原地，只兩只眼楮直勾勾望著她，又譏笑起來︰「就算你們打死我，我也不會說。你們沒有辦法罷？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就要看看這般新建的堅固王朝，能怎麼樣？還不是一樣的爭權奪勢……我春兒不怕死，更沒有父母兄弟讓你威脅，你還能怎樣？趁早送我去天上，也省你們幾頓飯食。」
「你本事官宦家的女兒，只因父母被人牽連至死，自小流落在外。你自小父母雙亡，確是無父母兄弟姐妹。」望著面前這個幾近癲狂的女子，阿九終于開口，「我方才听說過一個故事，一五歲的女孩被兩名家僕送到了太和城，在被人搜捕時，家僕將其送予一個老百姓的家中，後雙雙斃命，那女孩還是被人發現，本會處死，那家人因為答應照顧那女孩，遂用自己的親生女兒將其換了下來，她才活了下來……」
春兒咬牙罵道︰「巧兒那死丫頭還沒死！」
她昂然抬頭，語氣強硬，眼里卻有點點安心的笑意︰「你休想用巧兒來威脅我。她本不是我的妹妹，更何況深宮苦寒，死又何妨，我與她正好有伴！」
阿九直盯她半晌，忽的冷笑搖頭道︰「你怎麼這樣想？我怎會回拿巧兒威脅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義母還在……」
「那又怎麼樣？」不得阿九
說完，春兒已咄咄說道。
「我什麼也不會做。」一聲清脆的女聲由遠處傳來。
看著那漸漸而近的身影，春兒又滑落在牆角，兀自抖著。
直到來到了她的身邊，鏡娉才感到自己的話語漸漸殘忍陰毒，「我只會每日將你的義母請到這監牢中，奉以高座，每日好茶好飯款待，讓她日日看著獄卒歷數你的罪狀，我要讓她看看自己用骨肉換下來的女子是怎麼一副毒蠍心腸，再將你狠狠鞭撻。如此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直至——你肯全然招供！」
春兒的眼珠慢慢紅了，「皇後，你——你不會這麼狠毒！」
「就是因為你們認為我不會這麼狠毒，所以才這般放肆，竟然能對皇子下手……」鏡娉凌厲的喝道，一雙眼簇簇寒光，一切陰寒都在她的眼中肆燒殆盡。「若說狠毒，我卻比不上你的萬分之一。」
春兒將下唇咬出血來，一滴滴落在骯髒的緋紅衣領上，尤為猙獰可怖。
一道身影愈近，直到將她整個籠罩了起來，春兒將頭垂得更低了。
春兒這個樣子，不禁讓鏡娉想到了自己，就如她一般的低頭，委曲求全，她然覺得胸膛里像是被什麼重擊了一下一般的疼痛起來，幾乎是把自己撕裂一般的疼，雙手緊緊的攥緊，「好，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來人，將巧兒用籠子裝起來，下到水里，不要讓她死了，本宮要她一次又一次的嘗嘗那種溺水的滋味兒。把這不說話的賤婢也帶去，讓她先看著……」
「我說。」春兒捂住了耳光，尖利的叫出了聲，然後軟軟靠在牆上，嘴角浮起笑容，竟有譏誚之意，「好，好，好，只要你足夠的狠心，你就會贏得漂亮,我說，我什麼都說……」
「真正的夜笑在哪？念絲的鳳儀到底是不是我的阿莫？」鏡娉微微側身問，早上清澈的陽光透過薄暮一般的暗青色小窗流淌了進來，像是被染上一層名為陰冷的雲，微微的蕩漾著她的身體，而她的面孔就在這陽光的陰影之下微妙的覆蓋了一層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