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妝成！
鏡娉緩緩起身，縴細的身材投下了秀氣而欣長的影兒。
有風過，搖曳間，婀娜多姿。
「哎……」淺淺而悠長的嘆息傳出來，一抹燭光將她的身形勾勒如剪影。
「娘娘……」巧兒哽咽的喚。
「巧兒，我都要去了。走時……什麼留戀的東西也沒了，你去內室，那有一根姑姑賜給我的簪子，你去替我找來，就讓它陪著我去吧。」
巧兒剛想轉身，就被那女官攔了下來，「還是由奴婢們代勞吧。」
說著，就示意身邊的宮女去找。
「慢著，我的東西別人不能動。」鏡娉的眼輕輕的眯起，帶著的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凌厲。
那挪腳的兩名婢女生生被她迫了下來。
那女官不甘的看著鏡娉。
「你們怕什麼？」鏡娉微微一笑，「所有的後果你們不是早想到了嗎？念絲，這些婢子也不過都是為你墊背的。我很奇怪，是誰給你撐腰，讓你這樣的膽大妄為。不過沒關系，你讓人把箱子抬過來，我自己找，當你的面找，你連這樣的毒手都敢下，想必在皇上面前的說辭也就想好了，你還怕什麼，讓你的人去吧。」
她的聲音放得十分輕緩，語調中甚至沒有一點起伏，輕描淡寫的說著，仿佛這是一件很平常不過的事情。
卻仿佛已經有了缺口的鈍刀子，一點一點的切開了念絲的擔憂，想要割開她的血肉。
鬼使神差的，她點頭，卻說不出話來。
鏡娉淡淡一笑，了然的伸手去取那塊餅，「這樣你放心了嗎？」
念絲眼皮一跳，這才緩緩道︰「去取來吧。」
一時間室內壓抑的安靜，好似在滔天巨浪來之前的靜謐。
不料，巧兒卻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中，撲上前來，一把搶了那餅來硬塞進嘴里！
她強咽了餅，又將酒壺奪來要往嘴里灌。
「巧兒！」鏡娉大驚，一把抓住她的手。
劈手將她手中的酒壺打落在地上，「巧兒，你快吐出來。」
「娘娘……」巧兒喚了聲，已跌倒下去。
鏡娉撲倒在地，手指就要伸進巧兒的嘴里，她茫然的想摳出那還沒不及咽下的餅。
可痛苦讓巧兒牙關緊咬，她怎麼也伸不進去。
「傻丫頭，誰讓你給你吃的，誰叫你吃的，你給我吐出來。」她大聲的對巧兒喝道，眼睫的尾翼在她的臉頰上涂了一層影，淚潸然而下。
「娘娘……」巧兒渾身顫抖地抓住鏡娉，指甲甚至掐進鏡娉手腕的肉里。
她十分痛苦地喘息，烏紅色的血最先從她的眼楮里滲了出來，接著是嘴角、鼻子、耳朵……不止七竅，血管泛墨凸起……
「巧兒。」鏡娉大叫，猝然回過神來，「快，內室的箱子中有冰山雪蓮。」
念絲有些茫然的看著這一切。
周圍的人誰也沒有動。
「快呀。」鏡娉起身，就要向內室里走。
旁邊的婆子突然一把架住了她。
「好一副忠心護住的模樣。」念絲突然出聲，「可惜了，跟錯了主子。」
就在這時，任誰也沒有想到，春兒突然折身向里面跑去。
「春兒——」念絲一愣。
此時，巧兒掙扎著，喚著鏡娉，似還想說，卻再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哀呼淒鳴。
如斯慘狀駭的鏡娉心神俱裂。
便是要人性命，又何必如此歹毒？
「放開，讓我看看她。」她掙扎開那下婆子，緊緊摟著巧兒，不知該如何為之減輕痛苦，也惟有不斷喚著，「巧兒，巧兒……你撐下去，冰雪雪蓮一服下，就不會有事的……」
事已至此，念絲也顧不得巧兒和春兒了。
使了個眼色，命人動手。
這邊慘狀，拿了白綾的兩名婢子雙手已經愛上顫抖，磨磨蹭蹭的攤開了白綾。
本來還倒在在鏡娉懷中翻滾的巧兒忽然掙其半個身子，一口咬在其中一人手上。
那宮女慘叫一聲，抱著手退到一旁去，手背牙印滲血，清晰可見，漸漸竟然變成了墨色的血！
巧兒滿臉是血，到處血跡遍布，卻仍牢牢護著鏡娉，決不許任何人靠近。
鏡娉一把攬住她，不讓她摔在地面，「巧兒，別再動了。」
巧兒卻咧開嘴笑了。
她努力抬起手，仿佛想要替鏡娉拭去淚水，卻終于還是在半空垂落，眼瞼卻努力的大睜著，仿若仍然在拼著最後一道氣力。
「夠了……念絲，你可滿意了？」鏡娉已經看到了春兒取了干掉的雪蓮。
只怕現在那種雪蓮巧兒也吞不下去了。
鏡娉緩緩的站直了身子，在這一番掙扎中，金鳳已經落地，她披散青絲襯著慘白面龐，淚光映著烏黑眼底的精光，愈發詭秘難明。「來罷。你們要殺的，不是我嗎？」
她步步走上前去，在殿中微弱昏黃的燈火下，行如夜叉。
若真已是退無可退，便前進一步，又何妨……
「好，就讓今晚一了百了吧。」念絲也靜靜的等候著她。
「一了百了？」鏡娉突然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伸手打開了侍婢抬出來的箱子，手腕伸進來，從一眾珠寶中抽出一封鐵卷來，「了不了，你們看看這是什麼？」
「免死鐵卷？」中間有宮中的老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不錯，免死鐵卷。你們誰還敢動手。」
夜風不知從何處躥入，鼓吹得滿殿紗幔亂舞。火光明滅不定，似有幽魅暗生。
良久，念絲突然笑道︰「沒人見過，誰知道是真是假？」
鏡娉身後，春兒已經扶起了地上的巧兒。
親自嚼了那雪蓮，卻怎麼也喂不進巧兒的嘴里。
她心中焦急，已經是淚流滿面。
趁著前面之人只專心向著彼此，她手一抖，從袖中滑落一個小小的玉瓶，狠命翹開了巧兒的嘴角，就那滴露悉數倒進了巧兒的唇中。
到底是被一旁的婢子看到了，向著念絲使了個眼色。
「賤婢，吃里爬外的東西。」念絲恨恨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