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狠狠咬住自己唇,眉峰高挑,面上漸漸顯出一種無奈的慘楚。
他修長的手指一點點的不舍得留戀在她的肌膚上。
錦瑟的手緩緩抬起覆在胸前的手背上,眼潤的指尖不自覺的緊緊掐進了他的肌膚。
心里的掙扎,其實只是一種無力的阻擋,他的肌膚偶爾會被她的指甲劃傷,可是她始終不敢去肆意撕打,更加不敢去踫他的臉。
不管兩人又怎樣的交往,他是君,她是臣,她不敢去觸犯天顏。
「皇上!」
不遠處的可兒再也顧不了許多,著急的沖了過來,跪倒在地。膝蓋跪倒在堅硬的磚石上,她嚇得渾身顫抖,一點也感覺不到疼了。
「何事?」他緩緩放開了錦瑟,剛剛的深情全然不見。
「皇後差人過來,請王妃過去。」可兒整個人都趴伏在地上。
皇上的面容幾度變幻,最後輕輕一笑,「既然皇後找你,你就先過去吧。」
錦瑟輕輕一笑,「謝皇上。」
她的衣服有些凌亂,他含笑的伸出手指,想幫她整理。錦瑟神色一變,快速的避開了他。他尷尬一笑,訕訕的收回手指,「快去吧。」他的眼清澈的映著錦瑟的影子,似望著自己,也似透過錦瑟望著極遠的地方,然而其中卻分明有著一絲令人哀憐的祈望。
她微微側過臉,避開了皇上的凝視。
轉身下了石階,攙扶起可兒,「可兒,快起身。」
可兒抬起臉,錦瑟這才發現,她的臉上已滿是汗珠。不由得搖頭輕嘆,兩人離去,錦瑟卻不敢回頭看那佇立的人。
兩人經過湖邊時,錦瑟不禁微微嘆息,玉湖上千株碧荷開得晚,還是明麗如新的模樣。可在她的眼里,滿滿的血色的紅。
前幾日,她還差點死在這片湖水中。
而今日,又是誰,俯視著這片湖色風情。
這清澈的水中,錦魚嬉戲。王朝更替中,這看似最干淨的清水中,又埋葬了多少英魂,清洗了多少鮮血。
這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
就連她自己也是一樣,清麗的面容下,那雙毫無污垢的手上又何嘗沒染上鮮血?
「可兒,董慶蓮是不是還關在宮中?」若有所思間,錦瑟輕描淡寫的問。
見可兒驚詫的回頭。她才幾不可聞一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這些時日來,我也沒做什麼好事。她總是親人,再怎樣的惡劣,我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上沾上親人的鮮血,你懂嗎?」
可兒心思素來靈敏,便笑道,「皇上登基時,本來大赦天下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沒有放段天和董慶蓮。也沒有人過問,他們還是一樣,一個在天牢,一個囚禁在宮中。」
她微微側了臉,「去請皇後放了她吧。正好,我們拿一個人和皇後換。」
「王妃,你真的要放了她,我可一點也沒看出來,她對王妃還有絲毫姐妹情誼。縱虎歸山可不是什麼好事。」可兒仍然有些遲疑。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那麼做。」風帶了水里的寒意,吹得她身上發絲與裙裾瑟瑟而抖。
「那我們現在要去皇後娘娘那?」
「不,我們回府。」她清潤和緩的說道。
一路上馬車疾馳,錦瑟微微闔目。
行至王府大道時,駕夫突然一聲清喝,馬車急急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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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慌亂中的可兒焦急的抓住了錦瑟,兩人搖搖晃晃中,差點栽倒了去。
「發生了什麼事?」穩住了心神,錦瑟不悅的叱問。
「回稟王妃,前方有人擋了道路,要見王妃。」那人剛答完,就傳來一陣呼喊,「王爺,你要為我們主持公道啊。」
「王妃,此間並不太平,我們還是先回府吧。」隨侍的人上前沉聲稟報。
「倒是挺著很淒慘,听這口氣,好像是將這車駕里的人當做了王爺。」可兒小聲言語,眼里滿是同情和期盼。
錦瑟挑起簾子,這才見外面晃晃悠悠的跪著一個老了的士兵。
她微微一楞,走下去,上前略一遲疑,才伸手扶起他,「老人家,起來吧。」
似乎沒有想到走出來的會是一個女子,那老人蠟黃的臉已經變成了醬色,一翻身就起來了,訕訕的站在一邊,不能言。
「我帶你去見王爺。」
「你說的是真的。」他一把抓住了錦瑟的手腕。
微微的疼讓她蹙眉,身後的人已經大聲的喝道,「大膽。」
那人一驚。慌忙放開了錦瑟的手。
「無妨。」錦瑟溫和一笑,這才吩咐,「帶老人家回王府。」
說完,她終是不忍心再看他,一轉身就進了馬車。
那老人是一個老兵,一生為國征戰,老來,還是當街跪求他人,看起來,衣衫襤褸,食不果月復,而保衛了一代代氏族的榮華。
有時候,人不得不信命。
倒了王府,錦瑟遣了可兒,直入內院,迎面正遇上奉了茶往書房去的侍女。
錦瑟親自接過那托盤,「將茶給我,你們都退下吧。」
連日來,雖然她表面沒有大吵大鬧,到底還是介懷府中多出的女子,常常拿了臉色,總是在他的面前挑三揀四。
並不是她想,而是她心里憂煩。
今日,在宮中,當被他人粘身時,她突然止不住的想他。
她徐步轉過屏風,見案幾上攤開的奏疏尚未看完,筆墨擱置一旁。窗下,軒轅恪輕袍緩帶,負手而立,近幾日,她常見他這幅神情,卻還使著小性不理他。現在,她心底一酸,他孤峭身影說不出的落寞清冷。
長風直入,他低低咳嗽了兩聲,肩頭微動,令錦瑟心中頓時揪緊。
慌忙上前,她柔聲笑道,「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
他驀然轉身,定定看了錦瑟,眉目逆了光影,錦瑟竟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方想什麼,卻見他冷笑一聲,寒聲問道,「你倒是知道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