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亮亮？應該不是剛才燙傷的吧。」她咬著嘴唇，一字字說。
當然不是，我那一口唾沫汽化之後產生的隔熱效果還是不錯的，再說掌心排列的黑色縫線也無法向一個醫護人員撒謊說不是銳器割傷。
實話實說，是最好的認錯方式，傷口，是昨晚喝酒誤事的罪證之一。
「亮亮別洗了，听話，櫃子里有消毒藥水，快去抹一下。」她壓抑著聲音，盡量平靜地說。
她沒有怪我在外喝酒鬧事，，也沒有責備我**朋友，她只是要求我不要把感染的創口浸在水里，于情于理，我都該听她的話。
所以我只好「金盆洗手」了。
她低著頭，眉心輕蹙，眼圈有些紅。
我嘆了口氣，從身後抱住她，把臉貼在她的背上，深深摩挲。
「寶貝，沒事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你騙人。」她輕輕地說，肩在抽動。
「我向你保證，再也不這樣了，一定照顧好自己。」
水槽里傳來滴答的聲音，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終于，可可轉過頭，面帶淚痕。
「亮亮，你感冒好了麼，明天還要值班呢，會不會很累？」
「被你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感冒確實很重，可是不知什麼時候又消逝無蹤了，哈哈，放心好了，愈累愈精神，越賤越頑強。過年前後，沒人想來住院的，不會很忙的。」我擦拭著她的臉說。
「可是一旦來就診，必定是很急很凶險的疾病，你又得爬起來，睡不好覺，我舍不得。」
「自從和你認識之後，我的霉運已經過去了，再也不用半夜接客，做倒霉的一夜五次郎了。」
「什麼話？我要來看你。」可可終于笑了。
「那好吧，不過得早去早回，太晚了我可不放心。」
「嗯，我給你帶晚飯吧，想吃什麼？」
「來一只烤小鳥吧，撒點椒鹽孜然什麼的。」
「不行，不許打小黑的主意！」
「那我只好吃素了。」
「呵呵，亮亮，下次給我也抓一只好麼？」
「不行，你跟小鳥好了，我算什麼？被打入冷宮，很淒慘的。」
「不給也可以，但是你要多陪陪我，別人的事，尤其是女孩子的事少管管，好不好？」
「好吧，如果我非管不可，一定會提前向你打可行性報告。」
「這還差不多，亮亮，我最近報名學英語了，參加了一個夜間學習班。」
「不錯，虛心使人進步，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覺悟，實屬不易，正所謂戶樞不蠹，流水不腐，以後我們的全球旅行不用找翻譯了。」
「呵呵，AZaAZa，Fighting！」
「pardon？well…唔…CouldyouspeakinChinese？」
「——!」
「天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鳥語？！」
……
可可說的沒錯，我們彼此都需要加油，光明的前景是美好的期盼，能否實現卻還是個未知數，曲折的道路是既成的事實，幸福應該如何定義？如果說歡笑就是幸福，那麼我已經完成了人生目標，只是人生永遠充滿著變故，一覺醒來，誰也無法知曉又會發生什麼事，唯一不變的是，你還在我身邊，那麼再大的風雨都會挨捱過去，幸福的定義，也將無須任何附加的詮釋，我堅信。
一夜無夢，特特起了個大清早，我跑到樓下把二輪寶馬擦洗了一遍，給齒輪上油，把螺絲擰緊，替換了氧化的氣門芯小橡皮，然後置放于干淨的平台上，迎接新年的太陽，這樣，一年一度的保養算是完成了，眼看我們都要增添新歲，要走的路還很漫長，所以明年這位老哥依舊會伴隨著我戰斗在救死扶傷的第一線。
加油，從現在開始。
今天，大年二八，值班。
明天，大年二九，加班，
後天，大年三十，月復腔鏡下脾切除術。
成敗，在此一舉！
電梯門口貼著幾張告示，最新的消息是早上出爐的。
「關于院內醫療事故鑒定小組解散的通知。」想不到政變來得這麼快，沒說原因，只交代相關事宜暫時由醫務科統一辦理，為公正起見，下面列舉了專家組的名單作為審核團，差不多還是原班人馬，不同的是領頭人換了。
看來彭天齡受到的刺激還是蠻大的，如果能夠棄政還醫，倒也未見得不是件好事，就怕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退出江湖，不是件容易的事。
還有一張通知是說春節期間實習生進修生放假回家，請各科室做好歡送工作和交接班程序，越是過節，越要加強安全行醫工作之類的老生常談。
那麼唐柳應該回去了吧，該不該去送送她？她沒跟我說起道別，可能是不願打擾我，悄悄地走了，我好像還欠她一頓夜宵，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兌現，今年是沒時間了，反正她畢業後在我們這里工作，有的是機會，下次再說，剛剛跟可可保證過少管別人的閑事，要嚴守家規。
胡思亂想間我來到了科室，正好闖入趙教授的講座時間——趙沖在給範有保和錢涌「上課。」
「兩位同學在我這里進修了個把月，不知學到些什麼東西？」
「很多，但時間倉促，消化不了。」錢涌說，「回去還要好好復習。」
「病歷和病程都來不及寫，學什麼？」範有保低聲埋怨。
「小錢還可以，小範你就不行，什麼叫來不及寫？想當年我當住院醫生的時候一天寫八份病歷，其中有六份成為外科病歷書寫的典範模板，被授予存入檔案室的終身榮譽，為什麼我會有如此之大的成就呢，那都是平時練出來的，時間，就像女人的，只要擠，總會有的，不過也不用寫得太好，像我這樣就時常要擔心病歷被人偷走，哈哈。」
「趙老師，听說你的病歷被偷走是人家為了打擊報復才……」範有保抓了抓腦袋說。
「沒有這回事，純屬污蔑。」趙沖搖手否認，「閑話少說，我今天來考考你們，看究竟有多少收獲？」
「趙老師你博學多才，遠近聞名，就別讓我們出丑了。」錢涌笑著說。
「不要有心理壓力嘛，那我就網開一面，挑些簡單的，免得打擊了你們的自信心，考幾個英語單詞好了，小範，你來說說ECG是什麼意思？」
「心電圖！」範有保遲疑了一下，立即回答。
「全稱。」
「啊？不知道。」剛剛有點興奮的範有保當場就被潑了一頭冷水。
「Electrocardiography。」趙沖得意地說出答案。
「小錢，心電圖還有個簡稱你知道麼？」
「EKG，全稱是不是就把當中的c改成k？」錢涌想了想說。
「嗯，不錯，腦子挺靈光，那EMG呢？」
「這個就不知道了，趙老師。」
「肌電圖（Electromyograph），還有許多類似的ERG，視網膜電流圖（Electroretinogram）。EVG，**電流圖（electrovaginogram），記憶醫學英語不能死記硬背，別看它們貌似凶惡，很長很復雜，其實沒什麼，掌握了詞根詞尾，組合一下就可以觸類旁通，就算不認識的單詞也能猜出個**不離十，這就是訣竅。」
「哦，原來如此。」二人恍然大悟。
「那麼你們猜猜EGG又是什麼？」
「這……」兩個人冥思苦想，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不知道。」
「egg不就是雞蛋麼，哈哈，這都不知道？白痴！哈哈！」趙沖笑得彎下了腰，樂不可支。
範有保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唇發抖，說不出話，錢涌看到我，趕緊走過來，跟著出了辦公室。
「馬老師，EGG應該是胃電圖Electrogastrography，是不是？」
「是的，你的腦子確實很靈光，趙沖總算說了句實話。」
「其實趙老師人不壞，就是喜歡搞惡作劇，跟他在一起，笑料不斷。」
「你也這樣認為？」我心里一振，說。
「這樣一張賤嘴，損人不利己，按理說到什麼地方都混不下去的，可他卻活得很自在，有些人討厭他，但無法排斥他，當然跟院長是他表哥不無關系，不過他的自身條件也是個重要原因，昨天全院討論，他看上去像是耍賴，實際上卻無理可駁，那個病人估計也是他叫過來幫忙解圍的。」
「嗯，你能夠這樣想就不會被他氣到了，範有保應該向你學習，過年什麼時候回家？」
「不回去了，馬老師，我想看完年三十的手術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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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好的，你來這里還沒看到過易老師的身手，換了我也是不甘心的，今晚你方便麼？我有事請你幫忙。」
「沒問題，怎麼說？」錢涌爽快地答應。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我正在細聲囑咐，看到對面有個窈窕的身影在向我招呼。
「亮亮哥，真的是你麼?」對方是從後樓梯走上來的，我的眼楮習慣了黑暗才慢慢看清她的面容，原來是江憶。
「哦喲，小妹妹好久不見，越發水靈了，哥哥眼花，都認不出了，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還是找你親哥？他好像停學在家吧，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來分發喜糖，野人跑哪兒去了，這種粗話怎麼好意思讓你操勞呢，日子挑了麼？什麼酒店？有合適的伴郎麼？」我走上前去開心地問長問短。
「亮亮哥，不是你叫我來的麼？」
「什麼？你沒搞錯吧？」這時候我才發現她的手中並沒有什麼喜糖，全身上下還穿著職業女性的裝束，看上去哪像是溫柔體貼的新娘子，分明就是英姿颯爽的律政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