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還來不及著手準備如何整治傅凡，就先被易老師整死了。
他非常突然地送了我一個大禮包，狠狠的大禮包，簡直把我砸暈了。
今天是他門診，一上午都沒有動靜，我還以為跟往常一樣，最多打發幾個復診的病人，誰知午飯剛落肚，病人竟如潮水般涌了進來。
「請問微創中心的馬醫生是哪一位？我是腔鏡專科門診易主任的病人，他說這位老先生會給我安排床位的。」
「我要床位——」「我要住院——」「我也要——」放眼望去，人頭攢動，住院卡在頭頂揮舞，黑壓壓的一波接一撥，不知情的還以為是開演唱會呢。
老易，搞什麼鬼，也不早點通知我一聲！
還微創中心，就兩條人，真有你的，招進這麼多病人，膽囊，闌尾，甲狀腺，大隱靜脈，連卵巢囊腫子宮肌瘤都有。
哈哈，這下我們發了！
「我就是馬醫生！但——不是老先生！」我大喝一聲，用我的先天真氣鎮住這幫良莠不齊層次不一的人民大眾，完全不計較他們看我的失望眼神。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完全是一種沒有理論依據支持的世俗偏見，我自有辦法讓他們心悅誠服拜倒在我的手術刀下。
來不及擦嘴我就上馬接客，張三年齡偏大，給安排靠窗的二人房間，李四有失眠的習慣，得讓他住術後平穩的病人旁邊，王二麻子經濟條件差，在術前暫住加床以減少費用，趙大嬸早上沒吃飯，可以先把靜脈血抽掉，節省住院時間，楊小妹月經期即將來臨，需要趕緊服藥控制周期，這位大叔，喂，別東看西看，問你呢，老實交待︰你何時結婚？生了幾個子女？老婆身體好麼？兄弟姐妹幾個？老爸老媽還健在否？沒了？哦，不好意思，那怎麼去世的？什麼，突然死亡！你給我站旁邊，用紅筆描記一下，待會兒再詳細查問！
一盞茶的工夫，我就已經在他們的心目中初步樹立了高不可攀的形象。
「馬醫生，您……工作幾年了？」一個病人小心翼翼地探問。
「哎，第五年了，歲月不饒人啊。」我假裝嘆息，手頭依舊馬不停蹄，奮筆疾書。
「噢喲，那就是老先生了嘛，真是看不出，您還這麼年輕，有出息有出息！」伴隨著驚訝嘖嘖聲一片。
「不年輕了，兒子都讀幼兒園了，大家都要養家糊口，照顧點。」
「呵呵，馬醫生您真是說笑了，我看最多27歲，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啊。」
這混蛋眼光還真毒，居然一下子瞧出了我的年輪，不過看在他這麼崇拜地瞻仰著我，也就不摧毀他的滿腔熱情了。
各位觀眾，請注意，所有病人及其附屬結構的奉承和阿諛都只能當作耳邊風，听過就算了，可不要認真，因為現在是術前，有求于你，對你千依百順俯首帖耳那是人之常情，你絕不能被這看似溫柔的耳邊風吹得渾身發軟，否則，你連什麼時候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都不知道。
所以該問的事項一樣都不能少，包括有沒有婚前同居流過產，有沒有找過小姐吸過毒，當然會在單獨談話中用比較含蓄的說法︰嗜癮性及冶游史。
至于收到的答案，需要帶著懷疑的精神姑且充分相信之，結合化驗結果一般還是能準確驗證的，只要不是和本次治療密切相關的，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萬一戳穿了導致現有家庭的破裂，妻離子散刀光劍影，也是件很殘忍兼無聊的事。
這就是我在醫海沉浮了四年之余得出來的切身體會，也是適者生存法則的自然產物。
以此推斷，醫生做到老先生這個地步，估計達到老奸巨滑這個層次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對待病人，不能欺哄，但可以誘導，良性誘導。
我敢保證，這麼多人就是被易老師誘導進來的。
盡管我到現在還不清除到底是咋回事。
「馬醫生，你們中心有多少人啊？」另一個病人看似無心的詢問讓我又提高了嚴重的警惕性。
「嘿嘿，其實我們中心比較特殊，你們看到的那只是浮在水面的幾個角而已，因為現在全身上下許多毛病都能用微創作腔鏡，可又隸屬不同科室分管，不能單獨成科，但可以系統管理，所以這里的手術雖然有許多科室的主任接手審核，但平時他們都在自己科室上班，看不到人影，這里就由易主任統管，由我分類，這樣說，你們听得懂麼？」我鎮定自若地信口開河，說了等于沒說。
對待病人的回答絕對不能猶豫，哪怕是答非所問，也要做到應答如流，滴水不漏。
「哦，懂了，那就是易主任是水平最高了，什麼刀都能開。」病人果然恍然大悟。
「那當然了，否則能鎮得住各科主任？腔鏡手術，就像拿著筷子繡花，那是需要有精湛技藝的，跟你說說也沒關系，易主任跟國際著名的一些刀手都有實打實的交流，這里吃不消的手術，一個電話，24小時之內準能飛到。」
「哇！真是厲害！」這下他們再也沒話說了。
「但是話說回來，水平再好，手術效果還是由你們每個人的自身條件決定的，俗話說的好，醫生治病不治命，要是醫生的醫技可以決定一切，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死人了。」
「那倒是，這樣的話，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命，窮人就不用活了，馬醫生，這道理我們懂，你們放手去做吧，我們相信你。」
「好的，那你們每個人都給我在這里簽個字，再在名字旁邊寫‘知道’二字，入院知情及可能發生的病情，初步跟你們講講，別害怕，只是有可能，可能有大有小，不一定就會發生，但還是要有個心理準備，一切皆有可能嘛，哈哈，等明後天化驗結果來了，誰能早點開刀，誰要晚點開刀，誰不能開刀，根據不同病情，我再詳細跟你們解說。」
「好的，好的，我們簽。還有事麼？」大家蜂擁而上，看都沒看就畫押了。
「沒事了，各位請回吧，閑著沒事可以看電視，想要出去的就寫張請假條。」
搞定，大約又花了一杯酒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