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榮耀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江上血戰(二)

作者 ︰ 曾鄫

漢軍的巨舟打橫了,剛好與江南水師的火炮戰艦平行,而且漢軍巨舟依靠慣性向江南水師船只擠了過去,最先是雙方的木槳 里啪啦地靠在了一起,巨大的沖擊力一下子讓雙方的木槳折斷了十幾根。

漢軍水師的軍士有的在丟帶爪的繩索,有的在搬運木板往對方架過去,數以百計的軍士在後面揮舞著刀槍,嗷嗷直叫,準備沿著木板殺過去。

而江南水師也做好準備,除炮手以外的水手全部涌上了甲板,最前面的是一百枝靖康滑膛槍手,後面的是短銃水手刀和長矛的水手中間。但是最先發言的是上層甲板的火炮,它們接連開火,無情地向漢軍巨舟甲板上傾瀉數以千計的鉛彈,像暴雨一樣橫掃一切。而下層甲板火炮則調低了炮口,對準漢軍巨舟的木槳口射擊,那里可沒有什麼鐵皮保護,十六磅的炮彈抵近轟擊,只見一個又一個的破洞接連出現,不一會就流出黑紅色的血水來。這麼近距離的炮擊,實心鐵彈可不會只是打個破洞而已,它們把巨舟艙內打得稀爛,劃槳手無處可逃,只能被炮彈撕成碎片。

濃煙很快被吹散,巨舟甲板上已經倒下去一半的人,到處可見躺在甲板上申吟的傷員,幸運的生還者站在那里,頭腦全懵了,他們一時也想不明白,江南水師還能打出這樣凶殘密集的彈雨來。

桅桿上炮手看清楚了對方甲板的情景,調整手里的小炮,對著人多的地方就是一炮,轟鳴聲打破了沉寂,滑膛槍手齊步上前,對準十幾米外的幸存漢軍軍士,「砰」地又是一陣齊射。在飛濺的血花中,又有數十名漢軍軍士倒下。

槍聲驚醒了發懵的漢軍軍士,有驍勇者被眼前的慘象激怒了,他們提著刀槍就往木板上跑,咬著牙沖向江南水師的戰艦,可是迎接他們的是短銃的齊射。一陣槍響之後,這二十幾人紛紛翻身落水。

由于幾個大破洞,江水正洶涌地從那里涌入巨舟船艙,使得它慢慢地往下沉,感覺到不對的漢軍軍士們驚慌起來,開始四處逃散,他們紛紛跳下水去,只求保住小命。

李明道指揮座艦向勇敢號直沖過來,他把勇敢號視為江南水師的旗艦,本著擒賊先擒王的原則,李明道發誓要拿下這艘怪船。他知道,在江南水師的猛烈炮火下,不找到一個突破口,自己的前軍船隊可能會潰敗。而此時猛將標準就是親臨第一線,以自己的勇武率領部屬直沖敵軍。

看到一艘巨大的船只越過其它船只向自己直沖過來,陳孝林並不驚慌。他看出李明道是想先用船頭狠狠撞擊勇敢號,然後再發起接舷戰。于是陳孝林下令,立即升起尾桅的縱帆,再向右轉舵,利用北風向西南方向駛動。

勇敢號水手都是勇氣號的老水手了,動作非常麻利,而根據海軍條例,作戰時操帆手必須有人隨時值班待命,因為隨時要轉向做機動,所以就很快就拉起了縱帆。當李明道的巨舟沖過來時,勇敢號已經緩緩駛動,而李明道巨舟的速度非常快,可它的轉舵卻是靠十幾個水手一起扳動,反應比勇敢號的鏈舵要慢多了,等李明道發現不對時,他只能看著自己的巨舟與勇敢號擦肩而過。

擦肩而過,陳孝林也不會放過李明道,當兩船相隔十余米交錯而過時,他當即下令開炮。三十四門火炮向巨舟傾瀉著實心彈和散彈,而桅桿炮也來湊熱鬧,居高臨下地開火,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鉛彈。

這麼近的距離,三十二磅炮彈幾乎是打什麼碎什麼了,十四發炮彈不但把巨舟打出十四個大破洞,也讓里面的槳手死傷慘重,使得巨舟一下子慢了起來,而二十門十八磅炮打出的散彈幾乎把巨舟的甲板從頭到尾洗了一遍,留下滿甲板的死傷者和鮮血。

勇敢號剛從從李明道座船尾部掠過,陳孝林大聲叫道︰「右轉舵一百八十度!」旁邊的舵手當即重復了一句︰「右轉舵一百八十度!」然後使勁地打著手里的舵盤,而眼楮盯著旁邊的羅盤上的刻度,以便知道自己把戰艦轉了多少度的方向。

陳孝林接著爬在艉樓的欄桿上,對著尾桅桿大叫道︰「尾帆長,注意操帆,保持動力!」一個紅布包頭的水手隨即大叫道︰「是的艦長!注意操帆,保持動力!」他站在一邊,死死地盯住桅桿頂上的飄動的風向標,然後根據風向標的移動大聲發布命令。

「松左帆繩,收右帆繩!」

四個水手立即松開縱帆原本捆緊的左邊帆繩,而另一邊的四個水手立即使勁地拉動右邊帆繩,原本被風吹動的縱帆緩緩向右扇動。最上面的帆橫桿與風向標的夾角慢慢地向九十度靠攏時尾帆長立即大叫道︰「收緊帆繩。」

八名水手聞訊立即把帆繩卡在船舷邊上的木樁上,然後再繞了幾圈。風正吹著縱帆帆面,使得正在轉向的勇敢號獲得了繼續轉動的動力,在江面上飛快地劃出一道弧線,向東轉去。

由于船轉向,縱帆上首橫桿與風向標的夾角很快就變大了,尾帆長馬上又下令水手們調整縱帆,使得帆面始終面對著風向,繼續驅動著船體。勇敢號在江面上輕盈地轉了一個彎,船頭朝向了東邊,並很快就追上了幾乎失去動力的李明道座船。

當勇敢號右舷又一次面對著巨舟時,站在上層甲板火炮旁邊指揮的全書林大叫道︰「艦長,火炮準備完畢!」

陳孝林卻沒有下令開火,他只是轉頭對舵手說道︰「左轉二十度!」然後跑到艉樓右邊,他跳上了艉樓護欄,右手抓住了尾桅桿一根連到船尾右側的繩索,上半個身子探出了船邊,幾乎是懸在江面上。

陳孝林觀察著不遠處的敵船,當勇敢號轉過身來,又一次向敵船露出兩排獠牙時,李明道座船上的水手們都慌了,剛才那一輪近距離轟擊已經讓不少人失魂落魄,當危險再一次來臨時,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選擇了跳江逃生。陳孝林看到敵船甲板上人來人往一片驚慌,唯獨艏樓上還聚集了數十人,圍在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周圍。

陳孝林跳回了艉樓,然後沖到前面大叫道︰「書林!」

全書林立即聞聲轉過頭來,「敵船艏樓!」陳孝林一邊大叫道,一邊指了指自己船上的桅桿炮位。

全書林稍微回過頭一看,立即明白陳孝林的意思,馬上一個桅桿一個桅桿地大叫道︰「敵船艏樓!」

桅桿炮手立即調轉炮口,對準了巨舟的艏樓。巨舟艏樓比勇敢號高出不少,所以只能用桅桿炮對付。

看到準備妥當,陳孝林當即大叫道︰「開火!」

隨著全書林的命令下達,早已待命的炮長立即拉動繩索,燧石猛地往下一砸,擊在了炮身的擊鐵上,過了一秒鐘左右,炮口驟然噴出火光和濃煙,而巨大的炮聲也隨即震開。散彈、實心彈又一次向巨舟傾瀉而去,木屑又一次在濃煙中飛舞。而三門桅桿炮也相繼向巨舟艉樓開火,數十發鉛彈呼地飛過去,立即掃倒了一片人。

李明道正急火攻心,剛接戰一個回合,自己就損失慘重,而且還失去了動力。而對手卻是無比的狡猾,居然一個轉身又殺過來了。他知道,自己遇上的對手不是一般的水師將軍,應該是一個經驗非常豐富的悍將,他把一艘龐大的戰艦指揮得像一只小玩具。李明道一時不知道怎麼辦了,想走,劃槳手死傷慘重,剩下地也跑光了,而完好的木槳更是沒剩幾根了。接舷作戰,敵艦卻狡猾如泥鰍,根本不給你這個機會,再說了自己的軍士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真的打起來還說不好誰輸誰贏。

正在李明道努力想辦法解決困境時,勇敢號再一次的怒吼讓他回過神來了。「棄船…」李明道剛叫出兩個字,一發桅桿炮的鉛彈擊中了他,巨大的疼痛讓他不由地坐在了艉樓甲板上。李明道模了一下月復部,發現鎧甲上全是鮮血,他努力地看了看周圍,發現身邊沒剩多少人了,幾十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那里,彼此起伏地慘叫著。

這仗打得真窩囊,李明道忿忿地罵道,但是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當十幾個親兵圍過來時,他有點神志不清了,只听到他們的叫喚聲一會遠一會近,很快,李明道頭一歪,倒在了親兵的懷里。

十六艘火炮戰艦也隨即散開,在寬闊的江面上劃著一個又一個的圓圈。它們利用機動力,緩緩向東退去,並與漢軍水師巨舟周旋著,先避免被圍毆,然後再近距離地用散彈和實心彈打殘那些被它們纏上的落單巨舟。火炮的殺傷力是巨大的,只需一到兩輪散彈和實心彈轟擊,漢軍水師巨舟就基本上失去了動力和一半以上的戰斗力,孤單單地停在那里,許多船還開始慢慢下沉。而火炮戰艦當即丟下它們,又在機動中尋找新的目標。

當陳友貴率軍趕到時,江面上布滿了失去動力的己方巨舟和船只,還有不少地方現出漩渦,到處都是碎木板和尸體,落水的軍士在中間一邊撲騰著,一邊大聲叫救命,這個時節的江水可不怎麼暖和。

陳友貴一咬牙,下令中軍船隊繼續前進,追擊打了就跑的江南水師戰艦。由于要躲避江上被打殘的己船,加上各船的速度又不一樣,追了五六里,原本還密集的中軍船隊開始變得稀稀落落了。

見到這個情景,廖永安當即打出了旗語,然後指揮旗艦掉頭,迎著漢軍水師就沖了過去。由于江南水師火炮戰艦艦首安有鐵制的撞角,就算是漢軍水師巨舟迎上來也佔不到什麼便宜,所以巨舟的指揮官猶豫了一下大部分都避開了。

廖永安指揮甲一艦冒險沖了上去,一頭就扎到了兩艘巨舟的中間,這下他就得理不饒人了,立即指揮準備妥當的兩邊火炮開火。三艦交錯而過,甲一艦也從頭到尾相繼開炮,散彈和實心彈把兩邊的巨舟打得碎屑亂飛,破洞連連,然後一個調頭,轉了大弧線,又從另外兩艘巨舟中間穿過去,當然又是兩邊接連開火。

也有膽大的巨舟船長,仗著自己船高體壯,狠著心跟火炮戰艦對撞,只听到轟的一聲巨響,火炮戰艦的撞角狠狠撞了上去,深深地扎進了巨舟的船體里。巨舟船頭被撞出一個大洞,而火炮戰艦也全身一震,嘎然靜止了。在巨大的震動中,火炮戰艦的水手被摔倒了一大片,但是他們隨即飛速地爬了起來,用船首炮對準準備沖過來的漢軍水師軍士就是一炮,一片散彈立即阻止了他們的進攻勢頭。

而上百滑膛槍手和短銃手也圍在了艏樓上,排成三排,輪番向巨舟開火,首桅桿上的桅桿炮也不甘示弱,居高臨下就是一炮。但是彪悍的漢軍水師軍士依然踏著戰友的尸體和鮮血,前僕後繼地向江南戰艦沖了過來。

江南戰艦艦長一邊指揮水手們阻止漢軍沖上來,一邊命令槳手迅速往後劃,盡快與巨舟月兌離接觸。但是撞角深深地扎在巨舟船頭,被死死地卡住了,加上巨舟也在不停地向前進,死死地頂住了戰艦,所以不管戰艦劃槳手使多大的勁,火炮戰艦一時都無法後退。

著急的艦長一時惱了,漢軍巨舟上有數百上千的軍士,遠多于自己這方,要是讓他們沖上來,戰事會打得非常艱難。己方本來在船數上就處于劣勢,必須依靠強大的火炮火力彌補這個差距,要是膠著在這里,自己可完不成任務了。

艦長命令水手提上幾筐手榴彈,拼命地向巨舟投擲,配合火槍手阻止漢軍沖上來。如暴雨一般的槍擊和紛紛丟過去的手榴彈終于把漢軍死死地頂在了船頭,不一會,巨舟船頭上疊滿了尸體,鮮血把巨舟整個船頭前面都染紅了。

在艦長的命令下,船首炮向巨舟船頭破洞連續發射了兩發實心彈,終于把撞角轟松了,火力戰艦在轉舵和劃槳手的配合下,艦尾向右一擺,終于恢復了自由。

惱火的艦長並不打算放過這艘巨舟,當自己戰艦調整位置後與巨舟平行後,立即命令等待已久的右舷開炮,直接把這艘巨舟打殘。

雙方打得難解難分,江南水師的火炮戰艦就像是靈活的鯊魚,抓住每一個機會狠狠地咬上一口,而漢軍水師巨舟就像一只只巨鯨,雖然體型龐大,但是在鯊魚凶殘機動的撕咬中遍體鱗傷。

戰事一直延續到了下午,陳友貴終于承受不了巨大的損失,李明道率領的前軍船隊早就崩潰,八十余艘巨舟大部分或沉或殘,就連李明道本人據說也已經陣亡而。陳友貴率領的一百五十余艘巨舟已經損失超過一百了。

陳友貴的撤軍命令一下達,漢軍船只便爭先恐後地調頭駛離,這一仗是他們建軍以來損失最慘重的一次,他們有近三分之二的戰友同僚都回不去了。看到漢軍撤軍,江南水師不由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此戰他們也打得無比艱難,漢軍的確是他們遇到的最強悍的水師。而且這一仗幾乎是十六艘火炮戰艦和勇敢號獨力面對數十倍的敵手在苦戰。激烈的戰事下來,除了被漢軍箭矢和火器殺傷之外,水手們的體力都達到了極限,火炮炮管也達到了使用極限,彈藥也幾乎殆盡,再繼續一兩個時辰,廖永安可能會下令先行撤退。但是在這次火力和毅力的比拼下,江南水師依靠強大的優勢火力和良好訓練終于堅持到了最後。

陳孝林站在勇敢號的艉樓上,看著自己的水手在收拾著甲板,他們用桶從江面上打上水,沖刷著甲板上的血跡,近百名水手在漢軍殊死進攻下或死或傷,鮮血也流滿了整個甲板。倒是勇敢號的船體沒有什麼大礙,漢軍火器發射的彈丸只是在堅固的木板上打出幾十個印子和洞孔,而發射的火箭在完善的損管制度下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危害,只是把縱帆燒出了幾個大洞,而卷起來的橫帆也只是損失了幾面,只要回到劉家港船廠,用不了十天就完好無損了。

陳孝林看著數百艘十六槳、十二槳、十槳輔助戰艦在廖永忠的指揮下從勇敢號駛過,駛向那些被打殘的漢軍巨舟,然後再一一上船,清理為數不多的殘余漢軍。

這個時候殘陽斜照在江面上,陽光把整個江面都變成了桔紅色,使得那些被從甲板上沖下去的血跡隱然不見了。

全書林站在旁邊,突然開口道︰「勇敢號應該屬于海洋,而不是這里。」

正在凝神的陳孝林不由回過頭來,淡淡地點點頭道︰「是啊,勇敢號是屬于海洋的,那里才是我們真正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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