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冬天，刮著凜冽的寒風，人們常凍得瑟瑟發抖。
她翻開了去年的日記本，去年的今天，她是這樣子寫的︰席勒說有願望才會幸福，為什麼現在想想這句話心里竟會不寒而栗。無法言喻的悲傷冰涼無比，有一種東西或許是從空氣中凝結下來的，無色亦無形，它就那麼自然而然順著鼻翼傾斜而下，與之俱來是更涼的涼意和心底漫無邊際的痛。真希望，這是我此生最後一場涼薄……
干脆地撕紙的聲音，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對，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這個城市的第一場雪姍姍來遲。
她穿上紅格子大衣紅色短裙黑色皮靴飛跑上樓，一路雷厲風行的樣子，很是瀟灑。
因為她知道，那里有一個人在等她。
「等很久了嗎？」一團白色的哈氣快要將空氣凝結了。
下意識的，安奈把手緩緩張開，做出了擁抱的姿勢，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
「傻丫頭，我下了雅尼的音樂，一起听？」
「好啊……」
所有人都看出來堇與安奈甜蜜的事實，但他們曾被認為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啊，現在呢，總覺得他們登對的不得了，好像很久之前就是一對，對，就是這種感覺！
連回答問題都是如此的默契，「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在一起的？」
笑而不答。
堇記得安奈對她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和你，從未談情，亦未說愛，擁抱與親吻更是遙不可及的事，其實我們愛戀的過程全部都是在兩個人的分離中完成的，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心中多了一個你，你心中有了一個我，沒人了解我們的感情，我們也不願向別人提起，我們就這樣，默然相愛，從某時開始，我們已把對方深深埋藏在心里，愛到可以去死。」
從那時開始，堇便覺得，這世界如此了解她的人，除了可凡，便也只有莫安奈了，她不想再折磨安奈了，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或許他不在了就派一個人來我身邊繼續守護我吧。堇這樣想。
那麼，現在我的愛究竟在哪邊？是上官可凡，還是莫安奈，我已然分不清了，也不想分清了。只是不想再承受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那天，一個很好很好的天氣，或許吧，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想產生質疑……
「跟我過來！」
「你干什麼？你弄疼我了！」極力掙開了嘉柯緊壓在胳膊上的手，但還是因為那迫近的距離而整個身子緊緊貼在牆上。
「為什麼，你都看不出我對你的心？以前我總躲在你跟可凡的身後默默地看著你，因為可凡在我眼中光芒萬丈，我根本沒法和他相比，可是現在，這個耀眼的、頭上有萬千光環的人不存在了，沒有了這個競爭對手，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接受我？」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重重的甩在了嘉柯的臉上︰「你夠了沒？你說誰不存在了？可凡不會死，他永遠活在我心里！」
「哈……果然不出我所料，還是可凡……你愛的總歸是可凡。那麼你知道化裝舞會和你接吻的人是誰嗎？是莫安奈！」
「嘉柯！」
「堇！」嘉柯用高出三倍的吼聲怒喊，像發瘋的猛獸︰「醒醒吧堇，他不是可凡，他是安奈，你只是因為他的一切都那麼像可凡才接受他的，別自欺欺人了好不好？你只是為自己填補心中空白找了一個最好的寄托，不是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繼續和可凡在一起嗎？他不是可凡！」嘉柯不顧臉上鮮紅的五指印依舊在咆哮，漲紅的臉上有明顯的汗珠落下，握緊的拳頭上青筋暴起。
「你愛他嗎？我只問你這一句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別問了，我什麼也不知道……」堇的身子靠在牆上，半點力氣也沒有，臉色慘白慘白的，像劃破天空的蒼蘭月光。
「對不起，我和安奈約了三點在咖啡廳見面，我先走了……」堇強撐著身子向前走，沒走幾步，突然，她低低地發出「安奈」兩個字，一邊的嘉柯也頓時啞然失色，那一聲連堇自己也沒有听清，可在他們右前方的安奈竟突然將頭扭向她，眼中噙著絕望的淚，他驚呼︰「你這個騙子！我那麼愛你，為什麼要騙我？你這樣，我以後還可以相信誰？」
頭也不回地走向馬路，「可凡」、「可凡」……這個名字不停地在安奈的腦中回蕩，他突然覺得頭好痛，腦袋快要炸開，腦漿快要迸濺。就這樣嗡地一下遺忘了所有。
像被施了魔法，什麼知覺也沒有，明明眼前是紅燈，可仍失了控地往前走。
就這樣子，頭也不回，就這樣子，徑直向前走。
「安奈！」這一聲慘叫有種驚動了天地的感覺，帶著莫大的力量。
那是一輛白色的汽車，和安奈外套的顏色一樣，馬路中央是一灘鮮紅而且粘稠的血液。圍觀的行人也多了起來，雪白與緋紅，在堇的心里依舊是觸目驚心，和小時候那次經歷的顏色一樣，只是，長大了，記憶也深刻了許多。
堇不顧一切地奔了過去，抱起滿身是血的安奈。
「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擁抱？」
「笨蛋！如果是這樣，以後我要一直抱著你……」
「這次……換我背你……」堇只是這樣說……
恍惚的堇死死地守在安奈的病房……
安奈，你知道嗎？你昏迷的這幾十個日日夜夜我都在你的床前陪著你，沒有離開。
你醒過來好不好？我還沒有機會對你說上一句對不起……
看到你這樣靜靜躺在那里，我寧願躺在那里的人是我！
你這個笨蛋！我愛你啊！
為什麼？我深愛的人都要一個個離我而去？
我是不是一個害人精？
為什麼？和我在一起的人最後都是這樣的結局……
安奈，請原諒我的後知後覺。
但是，請相信我，
相信這場遲到的愛情。
病房里的安奈，又如何能感受到堇的呼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