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如煙上塵囂 第四十二章 回憶城︰今夜,與愛共舞

作者 ︰ 晞弦

你了解這樣的境界嗎?

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

縱使有緣,如果堇和可凡是如此的淡淡如水,到如今,該有多好。

學校禮堂的柱子被燈光耀得有種撩人的妖氣,七彩霓虹忽隱忽現的效果盤旋半空不停回轉。通常這樣的夜後牆上寬寬的熒幕會放著黑白老故事影片,然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對對甜蜜的情侶坐在高高的石階上相互依偎,相互訴說著濃情蜜意。抑或舞台正中央油頭粉面的戲子佳人在吟唱著風花雪月的故事,淺吟低唱卻能引來台下不時的歡呼和掌聲。涼風習習,搖晃著那種沉醉其中的感覺,伴著輕柔的音樂,靜靜地微笑,波瀾不驚。

可是這一次,一切都那麼特別,是恩雅難得一見的化裝舞會。

舞會的主要組織人還沒弄清,似乎也沒人去調查,但每個人都樂于享受這個連空氣中都充斥著羅曼蒂克氣氛的夜晚,傳說恩雅的化裝舞會兩年才可能有一次,這個晚上接吻的戀人他們的愛情會受到恩雅之神——克里斯汀女神的祝福。但是困難之處就在于每個人都會戴上面具參加,而且舞會期間只能跳舞,不能說話。

《綠袖子》悠揚婉轉的聲音漸漸被傳遞出來,像湖面一圈一圈蕩開的水波,有著催人淚下的哀傷在周身蔓延開來,一聲一聲扣人心弦,燈光白白地,斜斜地打在人們的臉上。

黑色緊身晚禮服,袖口做了極細致的處理,下擺有幾層薄紗點綴,禮服特別的材質和著燈光閃著亮人的光澤,頭發直直地披在那里,頭上白色的發卡上有一只小小的白色海鷗。那女孩,皮膚白淨,臉上帶著些許自然的紅暈。

她就這麼自然地靠在椅子上,美麗得無可救藥。靜靜地端起酒杯,杯中的紅酒搖曳著妖嬈的姿態,對著旁邊的那個空蕩蕩的椅子溫柔地說︰「可凡,干杯!」然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還記得吧?這首《綠袖子》。」

「當初我說這首曲子太悲,有種憂傷的氣質,然後你說或許憂傷就是它存在的真正價值吧……」舞會上好像只有堇一個人沒有跳舞,舞曲換了一首接一首,她依舊坐在那里,似乎和可凡「相談甚歡」,她一直在喝著一種讓人紙醉金迷的液體,以為這樣便可以輕而易舉地遺忘前世今生,她的臉越來越紅,眼神也愈發的迷離,但過去的一幕一幕卻歷歷在目,清晰地呈現在眼前。周而復始,想要忘記,卻愈明晰。

一只手出現在她的眼前,一個紳士的鞠躬,堇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卻直接被拉了起來。兩個人曼妙的舞姿。恰如其分的旋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在一起跳過舞。

可是,堇是醉了,她身子突然一歪,倒了下去,這一刻,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堇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喘息,他胸口的熱度和手心的溫度。

可凡!那一定是可凡!絕不可能是其他人,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離開了這麼久,他一定也是想我了,所以他回來了!

我就知道,他不忍心我一個人活在這世上。

堇的手緊緊地抱著他,越來越緊,不肯松開。她抬頭去看,並不能看到他的五官,但她看到了只有可凡才能做出的那種微笑。她就那樣,默默地落淚了,沾濕了他里面的白襯衫。他用手指去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她開心地笑了,好久好久,沒有這樣釋懷的笑了,就算這幸福不能走到天涯海角,不能走到地久天長。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跳啊跳啊,忽略了世界上的所有。燈光變幻,閃爍在他們的身上、臉上,一種莫名的溫存。契合度極高的前進、後退、旋轉、回頭,兩個人時不時地深情對視。凝望對方的眼楮,他們都看到對方的瞳孔里有一種晶瑩剔透的東西閃爍在眼角。

那是只有相愛的兩個人才能發現的感動啊,可凡,我終于又找到這種溫暖的感覺。

突然,他用胳膊攬住了她的腰,側著身子俯了下來,俯身下來的時候帶著一股清涼的余香。他們湊得很近很近,以至于堇那縴長的睫毛絲毫沒有回旋的余地,稍微一動彈就會踫觸他的面頰,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他,望著他神秘夢幻的面具,望著他清澈如水的眼眸。他的眼神里滿是寵溺,她的面頰突然騰地躥紅,帶著不安的悸動和激蕩的羞澀。漸漸地,燈與影,心與情的交錯下,她閉上了雙眼。他溫熱的鼻息不斷地湊近,湊近。于是,兩片薄薄的唇,沒有激情的蕩躍;也沒有寂寞的叫囂,帶著清涼的感覺,似乎醞釀了許久的深情,就那麼吻了下去。輕輕地,感覺嘴上散開的涼意,一瞬間的凌結竟像是良久。

舞會結束。

「,今天,我真的很開心。你明明就對我有感覺,對不對?」

堇的酒的確喝了很多,以至于帶著醉態搖搖晃晃地說︰「你胡說什麼呢。什麼叫‘有感覺’?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我愛你啊,不愛你,能愛誰呢……」說完就哇哇哭起來了︰「你把我害得好苦啊,我不想記起你,可還是會想起來,我怎麼趕都趕不走!」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會對你好的。」男孩拍著女孩的頭,緊緊把她擁入懷中。

「我好難受……感覺五髒六腑都在燃燒……」

「來,我送你回去。」他說︰「怎麼?走不動吧?來,我背你。一會兒喝點熱水,會舒服一點,下次不要喝那麼多酒。」

這樣一個夜晚,女孩終于盼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的歸來,她的朝思暮想,她的日日祈禱,她的夜夜呼喚,總算沒有白費。

她能和他重逢,是她怎麼都想不到的。

真的,別無他求。

只求上天不要告訴她這只是夢。

只求上天不要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

只求上天不要再次剝奪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的權力。

抬頭,凝視夜空,似乎那月光沉靜,搖曳不出任何波瀾。

可為什麼?心全被揪在了一起。

原來我們愛得那麼洶涌,那麼深。

什麼也不去想,就抱著這瑰麗的夢睡去,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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