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如煙上塵囂 第三十三章 回憶城︰夏堇的字典里只有“堂堂正正”

作者 ︰ 晞弦

每個人的大學生活都是迥然不同的,有些人選擇享受生活,一到假期就四處游山玩水;有些人選擇在大學拓展人脈,為未來的生活鋪平道路;當然大學雖然不一定是真正的「象牙塔」,但畢竟是比社會要簡單純粹得多的場所,它以學習為主要任務,所以也有悶頭學習的好好學生,並不是打心眼里愛學習,我想誰也不會天生對教科書感興趣,只是為了考取功名,或研究生,或其他的。

堇在這些芸芸眾生里的確很特立獨行,我想準確地來說應該是鶴立雞群。她會認真去听每一堂課,從來也不翹課,她也會認真地做筆記;在「小抄滿天飛」的世道,她卻始終能保證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別人都戲稱她是「好學生中的好學生,模範中的模範」。她的成績也是從來沒有人質疑。但她從來就不是那種生活了無生趣的「書呆子」,她並不是每天都泡在教科書和輔導資料中,她也會在考試前瘋狂地背書。她經常去圖書館,沉浸在文學的海洋里,因為只有那個世界,是沒有可凡的,只有那個時候,她是有真正笑容的。沒有寫作課布置的任務時,她也是會在筆記簿上寫下自己的感觸。你偶爾瞥到一段就會覺得很經典︰皎潔月光,灑在銀白色窗台,默契的眼神,和諧地交匯。藝術簡單純粹,源于人心底的精神需求。如同書本上的科學定律,相對安全,卻不存在亙古不變的真理。只不過藝術從不修正過往,而拖著感性的長袍,在曠野上靈動地跳躍。

記得紀伯倫的話︰我說生命的確是黑暗的,除非是有了激勵;一切的激勵都是盲目的,除非是有了知識;一切的知識都是徒然的,除非是有了工作;一切的工作都是虛空的,除非是有了愛;當你仁愛地工作的時候,你便與自己、與人類、與生命聯系為一。

她從來不會因為考試學習,所以她的學習並不一定是學校考察的內容,一切皆是出于「喜歡」二字。也許吧,她就是那樣一個隨性的人,誰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被她喜歡的,不管是人,是事,是物,還是任何抽象的東西,似乎總是有一些常人難以接受的地方,比如浮夸,比如虛偽,比如圓滑,比如過分甜膩,抑或過分酸澀。但堇卻通通可以因為「喜歡」而一葉障目。並不是假裝看不到,是真的忽略不計了,僅僅因為那吸引自己的一個光點,而不自覺地陷進去了,不計代價的。生命中,堇注定是要奔赴的人,為了自己的心。盡管很多東西在他人眼中味同嚼蠟,但她卻能像品卡布奇諾一樣韻味悠然。

盡管如此,還是有人舍得傷害這樣一個上進可愛的姑娘。

期末考試到了。

這次的期末考試漢語言文學專業都在一個大教室里面進行,這個教室很的二百多人。

第一場是大學英語。

按座號堇的座位剛好被排到了第二排中間的位置,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她的正後方就是路子萱,當堇瞟到她的時候,她笑了,這個笑在堇看來怎麼看都是奸笑。

周圍的同學照例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這次老師監考嚴不嚴啊,要選擇怎樣的方式蒙混過關之類的,也有死命背誦著老師交代的經典考點的同學陰森地背對著大家分布在教室的角落里。堇全然不理會,依舊像往常一樣從容地收拾考試用品,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就坐在那里閉目養神,等待試卷發下來。

一個大月復便便的教授和一個中年女教師負責這一考場的監考。試卷分發下來以後,教室就變得異常安靜了,只有唰唰唰的筆尖騷動的聲音。

淡然。

淡然。

還是淡然。

因為英語對于基礎好的堇來說確實是輕車熟路,自然做的得心應手,此時只想平靜完成試卷的她,完全沒有預想到接下來發生的狀況。

在完成了試卷四分之三的時候,眼前突然多了一個紙團,似乎是經歷了一個拋物線到達「目的地」的,大腦單純的她好像忘記了此刻是在考試,正當她好奇地想要打開那個紙團一探究竟的時候,被一個當頭棒喝給震住了。

「喂!那位同學,你在干什麼!」

大月復便便的教授快步走上前來。

堇當場愣住了,後來她發現,教授針對的那個人是自己。

「這是什麼?」教授舉著堇剛才端詳的紙團大聲斥責道。

周圍同學一陣騷動,都是一些細碎的聲音。

「呀,看,是夏堇啊……」

「天哪,怎麼是她啊……」

「安靜!」教授繼續怒吼著︰「說話啊!問你呢!這是什麼?!」

教授的嗓門真大,教室里現在鴉雀無聲,只剩下堇和教授面面相覷。

「呦,現在知道羞愧了,平時怎麼不知道用功,現在到考試了不憑真才實學,給我來這一套啊!」

女老師也過來了,在一旁打圓場說︰「教授讓你說你就說嘛,敢做就要敢當嘛,這樣硬挺著也沒用啊,都已經被發現了,你就老老實實把情況告訴我們吧,我們會酌情處理的,是不是第一次這樣?」

「我沒有……」堇拼命把頭低下去,沉默良久也只是憋出了這幾個字,在這麼多人面前,她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也很想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好了,這場考試你先不用寫了,考試結束以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教授拿著堇的卷子走了。

對于夏堇來說,這可是前所未有的莫大的恥辱,她沒有做錯什麼,所以更是悲憤難當,委屈到了極點。

對,我不能哭,我憑什麼哭,我什麼也沒有做。堇這樣安慰著自己,愣愣地、直挺挺地坐了下去。

考試結束以後,堇的背後響起了哼歌的聲音,能听的出來,哼歌的人面目表情一定是眉飛色舞的。

「嘖嘖嘖,咱們中文系不可多得的高材生啊,怎麼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沒有實踐經驗就不要學人家作弊了嘛,這下可好了,給我們系抹黑了吧,連你都作弊了,咱們這的風氣成什麼樣了,唉,不過我理解你,咱都是人嘛,對吧,哪有不犯錯誤的。下不為例啊!」

「你……」堇的眼楮紅紅的,噙著淚。

「我怎麼了?老師逮的又不是我,你好自為之吧,我走了。」就這樣,堇看著路子萱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了教室。

還有一群指指點點的同學也漸漸離開了教室。

最後,教室里只剩下堇一個人。

不,好像不對,還有一個人。

一個男孩子飛跑過來,把教授忘了收走的紙團迅速展開,然後拿起桌子上的筆迅速把原本上面的英語單詞劃掉,然後在上面寫下「第36至45題的答案是什麼?」

這一切堇都看不到,因為她現在早已陷入了深深的哀傷的泥沼。對于別人,或許這算不得什麼。可是對于一個在學校被光環圍繞,象征正直與光明的好學生來說,所以她承受的言論的壓力會十分強大,這足以讓她以後在學校都抬不起頭來,況且這又是子虛烏有的事,她自己也不會受得了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她不容許她的學生生涯有這樣的污點,她最無法忍受冤枉和委屈,這次的冤屈似乎她又無力辯解,除了難過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身旁的安奈終于開了腔︰「走!跟我去辦公室!」

堇被眼前嚴肅得嚇人的安奈嚇了一大跳,而且她的手,已經被安奈緊緊地握住了,而且握得生疼。

在趕去辦公室的路上,堇怯生生地說︰「我從來沒因為這個去過辦公室,我……我不想去,很丟人。」

「丟人?我看他才丟人!冤枉人的還趾高氣揚了不成?!我都看見了,你是被陷害的。你沒做虧心事干嘛不能理直氣壯地去面對,你有什麼好害怕的!」

安奈咆哮著,青筋暴起,一時讓人忘卻了到底誰是當事人。

辦公室里。

「呦,怎麼?還帶了個保鏢不成?難道我會打你嗎?」

「教授,不是這樣的。還有……今天,我真的沒有作弊,我是冤枉的。」

「你是冤枉的?哈哈,笑話!難道我是看花了眼?你也是老考生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考試紀律!」

「我……」

「教授,是我作弊,與夏堇無關。」莫安奈突然從嘴里蹦出一句話,說這話的時候他也直挺挺地擋在了堇前面。

堇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听到的話,還好這話很輕描淡寫,不足以引起人听覺的足夠重視,不過還是趕快趁教授低頭喝茶沒認真听的功夫把安奈推到了一旁,一邊趕忙提高分貝說︰「教授,我真的沒有作弊,況且我也沒有作弊的必要,您可以調出我的成績看一看我以往的英語成績,我真的沒有說謊。」堇此時帶著前所未有的誠懇目光,只是希望還自己一個清白。

看著清一色的「A」檔分數,教授立刻變了一種腔調,這種腔調似乎並不是什麼好兆頭,反而更能讓人針扎似的痛。

「沒想到,你還是個「慣犯」啊,那你應該很有經驗啊,今天怎麼就失手了呢。真是遺憾啊。不過不得不承認,紙是包不住火的,要想人不知……」

「夠了!」安奈猛地湊近教授。

「你……你要干什麼?你還要毆打老師不成!」教授身子顫了顫,眼鏡歪了。

「安奈,別這樣。」堇用虛弱的聲音小聲嘟囔著,一面顫巍巍地去拉安奈,以防他會有什麼行為。

「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安奈注意力一下子就轉移到了此時臉色慘白的堇身上,一面伸手去扶她。

堇卻掙開了他,並且費力地將身子挺得筆直。

「老師,我尊稱您一聲老師,但不代表您有侮辱我的資格,您不能侮辱我用實力換來的成績。今天,您不相信我,我認了,我再也沒什麼好解釋的了。但是,請您記住,我夏堇今天是堂堂正正站在您面前的,而且,以後也會是,永遠都是。」

接下來的「演說」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堇接著用聲情並茂的精神演繹了《哈姆雷特》第三幕第一場中哈姆雷特的經典獨白,其實說聲情並茂並不確切,因為每多說一句,她的哽咽程度就加深一層,但毋庸置疑的是,她的口語水平和對這部著作的深刻理解。

不過,大家也完全不明白,她想表明的意圖。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英語水平,還是像作品中人物一樣表現某種悲哀與憤慨,抑郁與不平呢,那種屈辱感和絕望感。

沒等教授吐出一個字,堇就繼續堂堂正正地走出了辦公室。

出了門,堇就跑了起來,瘋狂地跑。

身後居然響起了掌聲。

「堇,你真的很棒!」

「對啊,我們都相信你!」

但堇依舊瘋狂地跑著,什麼也听不到。

地上大概會有飛馳掉下的淚水。

但就算水漫恩雅,也無法沖刷堇心頭的陰郁和委屈。

哭吧,哭雖然沒用,但是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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