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雲 第三卷 煙雨江南 第五十七章 遇見

作者 ︰ 輕小羅

雖然是鬧劇,可萬事總有個由頭,若無利可圖,誰肯堅持不懈的做下去?蘇晚想了想,問道︰「扶風社的創始人,也就是前任知府的女兒,嫁的很好吧?」

陳桑榆拍手笑道︰「姐姐這個問題倒是問到了點子上,她的確嫁入了高門。雍王選側室,不知道怎麼的,就選了她。本來我也不知道這些,因我要宴請眾位姐妹,到我娘我面前談論往事的人也就多了起來,我才明白還有這典故。」

雍王可是當今皇帝的同母弟弟,這可是高嫁了。只是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年年有,王子總是太少,而灰姑娘永遠以群論。不過扶風社既然因她打出了名聲,詩社的其他女孩子多多少少總能賺些名利。

蘇晚因點頭說道︰「難怪楊儀那麼怕陳芝華把這事嚷嚷出去,而陳芝華口口聲聲說要退出詩社,卻不見行動,原來存了這樣的心思。楊儀出身商賈之家,陳芝華家族早已敗落,能走到這一步也是不易。」

知府官邸的梅園頗大,其間又點綴了不少太湖石修成的假山,添了許多意趣。兩人邊看花邊說話,繞過幾座假山,已經看不見那幾個丫鬟的影子。陳桑榆順手折了枝梅花,在手里把玩著︰「不錯,若是真嚷嚷出去,可對誰都沒有好處。姐姐不知道,自打來了杭州,每天上門的客人雖多,卻不曾像今天這樣,可不只是女客,外院還不知道來了多少男子,多是十幾二十幾歲的年紀,說什麼拜訪啊,探望啊,孝敬啊,還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爹爹怕人多沖撞了咱們,叫三哥在外頭陪著他們,不許踏進內院一步。若是叫他們曉得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是要笑掉了大牙?姐姐可知,今兒明明是陳芝華不對,楊儀卻要維護她,要姐姐隱忍,是何緣故?」

「不是怕她鬧將起來,大家臉上不好看?」蘇晚奇道,看陳桑榆的樣子,好像不止于此,心念電轉間,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是借她的才?」

「姐姐,你真的不會作詩?」陳桑榆眼楮睜得圓圓的,十分好奇的模樣,「這個也能被你想到,你這麼聰明,又有這樣的父兄,套用陳芝華的話,這家學淵源,也該出口成章才是。」

「這怎算得聰明,是問題本來就簡單。」蘇晚看她不解,耐心解釋道,「本來這答案是最明顯的,你偏還問,就說明其中另有隱情。我和陳芝華,論家世,論脾氣秉性,她都不如我。論情義本來勝我一籌,可她那樣大鬧一場,只怕也剩不了多少,只有一樣比我強許多,那就了才情了。方才她的詩我也看到了一句,‘梧桐夜雨濕羅袖,梅立黃昏盡詩情’,也算應景兒。」

「姐姐的聰明伶俐,她更是拍馬也及不上。」陳桑榆笑眯眯的看著她,似語有深意,「姐姐說的真是對極了,這扶風社既是詩社,每次聚會後,總得有幾首佳作一不小心傳了出去吧,這可就用得著陳芝華了。不過詩社里有才的也不只她一個,像蔡書蘭也是才女,只是比陳芝華稍遜而已,另外還有幾個,更不如這兩人了。」

這分明就是槍手嘛,看著陳桑榆笑的明艷的臉龐,蘇晚忽然說道︰「還好方才沒有退出詩社,否則就連累妹妹了。」

「姐姐這是說什麼話!」陳桑榆嗔道,「我看姐姐是個明白人,誠心跟你結交來著。就算真的退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又不是那愛舞文弄墨的。」說著兀自調皮一笑,「我娘又不指望我去做什麼王妃,說那只是表面繁華,內里還不定怎樣呢!我呀,要做個像我娘那樣的女人,我娘雖是繼室,我爹卻從不違逆于她,只要我娘皺一皺眉頭,我爹什麼都照辦,家里幾個稍有姿色的歌女也通通送了人,別說從前的那些姨娘小妾們,早就成了老皇歷。我娘唯一的遺憾是只得了我一個女兒,才不舍得我受委屈呢。」

這話有些交淺言深了,蘇晚打量著她,發現她笑起來的時候,和陳夫人很有幾分相似,卻少了陳夫人的嫵媚,添了少女的爛漫天真。

這是一個從小受盡呵護寵愛,一路無憂無慮成長起來的女孩兒,蘇晚不無羨慕的想。

兩人從一方假山後繞了過來,不提防有人從另一邊走來,那人走的很急,差點和陳桑榆撞上,蘇晚伸手拉了她一把,因用力過猛,園子里的地面上又有些未化的殘雪,腳下一個趔趄,蘇晚的左胳膊撞在了假山突出的一塊太湖石上,手里抱著的紫銅手爐滾到了一邊。雖說是冬天,穿的衣服比較厚,不虞會擦破皮肉,可仍感覺被撞到的部位隱隱作痛。

待站穩了,蘇晚才抬眼看過去,卻暗暗吃了一驚,來人竟是個身材甚是高大的男子,蘇晚需要微微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容貌。她迅速打量了他一番,這人約莫二十來歲,寬大的鶴氅下面露出的雪青色刻絲長衣衣擺明艷華貴,然而經由黛色大氅一包裹,卻斂了所有華光,使得他身上帶了一種刻意的冷漠。再往上看時,卻又讓人一時難以分辨,這冷漠究竟是緣于他的眼楮還是他身上的衣服。

陳桑榆關切的問了蘇晚幾句,又怒視著眼前的男子,呵斥道︰「你是什麼人?誰叫你闖到園子里來的?傷到了蘇姐姐還不趕緊道歉……」

那人卻不理會陳桑榆的話,徑自對著後面跟上來的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吩咐道︰「常生,你留下,看看這位姑娘有沒有傷到。」說罷轉身就走。

陳桑榆恨恨的跺腳,呵斥聞聲趕過來的丫鬟︰「還不趕緊去問問,是哪個不長眼的放了這麼個人進來。」接過另一個丫鬟撿起來的手爐,遞給蘇晚,「姐姐沒事吧,還痛不痛?要不找個大夫來瞧瞧吧?」

蘇晚左手拿著手爐,右手捏了捏陳桑榆的手表示安慰和謝意︰「妹妹把丫鬟叫回來吧,我不過是擦了一下,不礙事,鬧起來反倒不好看。」又對那個男子朗聲喊道︰「這位公子且等等。」

那男子腳步滯了一下,終是停下來立在原地。

蘇晚說道︰「你把你的人帶走吧,方才是我自己不小心差點跌了跤,與人無尤,公子古道熱腸,我心領了。」

那人看了蘇晚一眼︰「姑娘真的不礙事?」蘇晚才發現,他的眼神與其說是冷漠,不如說淡漠,即使是關切的語氣,也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她對他肯定的點點頭,不虞身後又有一男子聲音傳了過來︰「常公子好輕便的腳力,這在自個兒家里都讓你走丟了,傳了出去我這臉面不要也罷……咦,四妹,你怎麼在這里?」

隨著這一聲「四妹」,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走了過來,打量著蘇晚︰「四妹,這是哪家千金?」

沒等陳桑榆回答,那邊的男子沉聲說道︰「陳公子且與令妹敘家常,在下家中事急,先行告退了。」

那少年眉頭微微一皺,旋即恢復了正常︰「我家園子雖然不大,卻有些曲折,況且今兒家里女客多,萬一沖撞了她們……啊,不對!」他忽然打住,靈活的眼楮里充滿了笑意,臉上卻是一本正經,「我的意思是,萬一她們沖撞了陳公子,那就不好了。既然家父吩咐我給陳公子帶路,我還是不辱使命的好。」說著大步走過去,做了個請的姿勢,「常公子跟我來!」動作極為灑月兌。

陳桑榆張嘴叫了句︰「三哥哥!」然而兩人已經走遠了。她撇撇嘴,「這是什麼人呢,三哥哥怎麼讓他從這里出去?瞧我,都忘了給姐姐介紹,方才這個是我三哥哥陳飛白。家里這些個哥哥姐姐里,就三哥哥和我最好,只是不明白,三哥哥怎麼會和這種人在一起。真不該叫他這麼走掉,要他給姐姐賠禮才好,姐姐怎能輕易的就放了他?」

這時候雖極講究男女大防,可這花園里偶遇上了,相互間說幾句話,也算不得什麼。可偏偏因為那男子的突然出現,讓蘇晚磕絆了一下,這之間的關聯雖然很清湯寡水,無味的緊。可真傳了出去,就不定會有什麼樣的版本。要知道,女人的八卦精神是無窮的,緋聞的娛樂精神也是無窮的。

蘇晚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橫生枝節,讓自己陷入被動。

她揚了揚自己的左胳膊,說道︰「你看,早就不痛了,這點子小事還這麼計較,被人知道了,定然說我小肚雞腸,我知道妹妹是為我好,只不過你也不想我背後叫人笑話吧。」

陳桑榆感嘆道︰「姐姐未免太小心了……」終究是听了她的話。

兩人邊說著話邊返身往回走,約莫過了一炷香功夫,陳飛白送人回來,遠遠叫道︰「四妹!」

蘇晚和陳桑榆一起轉過身,就看到陳飛白向這邊走來,青蓮色的長袍隨著步子微微擺動,有一種說不出的俊逸。如果說方才那人帶給人一種森然的距離感,陳飛白臉上那慵懶的笑卻莫名的讓人覺得親切。

「三哥哥,剛才那人是誰啊?」陳桑榆忍不住先問了起來。

「那人叫常敘,是來找爹爹的,爹爹跟他在書房聊了許久,最後爹爹叫我送他——好像是他家里什麼人身體不適,他著急要趕回去,從這個小角門出去要近些,就選了這條路——其實我跟他也不熟的。」陳飛白將事情簡短的敘述了一遍,眼楮又看向蘇晚,「四妹,你還沒跟我介紹……」

注定蘇晚的出場是充滿波折的,陳飛白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一嬌怯的女聲打斷︰「……陳姑娘,你們在這里……」蔡書蘭迎面走來,她的目光從蘇晚身上轉到陳飛白身上,然而也僅掠過,又向她們身後看去,若有若無的焦躁在她眼楮里流轉,她匆匆點了下頭就繼續往前走去。

「這個蔡書蘭,搞什麼鬼?」陳桑榆嘟囔道。

「她姓蔡,是錢塘令蔡知縣的千金吧?」陳飛白問道,「方才那常公子是她表兄。倒真是表兄妹,都泠泠清清的。」忽然想起了什麼,「蔡姑娘也有幾分詩才,听說這回得了個第二。四妹,我怎麼還听說,通判蘇大人的妹子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莫說是作詩,就連字都不識得一個,她不會就跟姨母家的小表弟一般,又蠢又笨,還胖的跟豬一般?」

陳飛白俊眉修目,說著這樣的玩笑話時一本正經,不疾不徐。

陳桑榆吃了一驚,連連使眼色,恨不能堵上陳飛白的嘴巴。

陳飛白微微一笑,對蘇晚道︰「我們兄妹平日玩笑慣了,倒叫姑娘見笑,只是還沒請問姑娘芳名——」

蘇晚也報以一笑︰「我叫蘇晚,是蘇通判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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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動了一個小小情節,你發現了沒?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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