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將軍沽酒妻 第一卷 當壚沽酒 第八章 升堂問案

作者 ︰ 歐陽魚魚

年輕人卻皺了眉,傳說白明玉功夫了得,然而今日一見實在難以與傳說中的相比。就是傳言有所夸大,也實在差得狠了,比之弱了十倍不止。難道,這個真的是假的白明玉?還是那傳說本就是虛假的,根本全不是那麼回事?

注意到年輕人的分心,明玉卻是微微一笑,唇畔略上翹了。年輕人注意到明玉的表情,吃了一驚,再想注意,卻來不及了。只見明玉劍勢突然沉猛起來,那本來喜薄的軟劍在她手中竟有了大開大合的雄渾架勢。氣勢之烈,招式之沉,全不是年輕人的勁健可比。竟有了開山裂地的威勢。

年輕人眼見躲不及,慌舉劍來格,雙劍相交,迸了火花出來。他才驚然發現白明玉的力氣居然比他還大,那一劍居然震得他虎口生疼。如此,年輕人再不敢小瞧白明玉,步步為營,認真了起來。

明玉其實吃足了苦頭。本來指望那一下能擊退年輕人的,卻仍是被格架住了,反逼得對方認真,她卻支撐不了了。若是平日也罷了,她輕靈比不得那年輕人,卻可以在沉猛上找回來。然而她終究在外凍了一夜,初時的幾劍胳膊還僵著,到了後來活動開了才好一些。而且重傷也尚未痊愈,戰了這麼久,卻是早支持不住了。只是她卻不能輕易認輸,說不得,也只咬牙硬挺著而已。

年輕人漸漸也發覺了不對。白明玉的招式仍是以沉猛為主,然而劍勢卻逐漸顯出虛浮之感來,似乎後力不濟。連白明玉的腳步也是飄的。他正要收劍質詢,卻听見急匆匆一陣腳步響。

「劍亭,住手!」一個長髯飄飄的中年人從里面奔了出來,喝住了年輕人。

年輕人也就勢退開,向著中年人恭敬施禮︰「爹。」

中年人穿著縣令的官服,狠狠瞪了年輕人一眼,轉向白明玉︰「下官張詮……」

明玉一見縣令張詮正要彎腰的動作,忙拖住他的胳膊說︰「大人,我不想露了身份,大人不要多禮。只尋常相待即可。」

「如此,全听小姐的。」張詮也只一拱手,將白明玉讓了進去,一行走著,一行致歉,「犬子張劍亭沖撞了小姐,還望小姐勿怪。」

「令郎功夫了得,是棟梁之才。」明玉輕輕頷首贊許。

「小姐謬贊了。」張詮將明玉讓到客廳,命人奉了茶,揮退了從人,只剩下他們父子與明玉而已,然後又是起立要拜,「下官……」

「張大人起來!」白明玉攙扶住,「我只是普通村婦而已,不值大人一拜。大人不要太客氣了,否則我們連安安穩穩的說話也不行了。」

「是。」張詮這才不拜了,落了座,仍是請白明玉在上首,他在下手陪著,張劍亭立在他身後。

明玉啜了口茶,有些感喟,許久不曾飲到這樣的好茶了。他們到了那村里,什麼正經的東西也沒待,不過是些正經不能落的東西和糧食而已,連衣裳都是粗布的,更別說茶了。坐在縣衙寬敞明亮的客廳里,看著楠木雕花的桌椅,桌面泛著漂亮的光,平滑明淨,比那簡陋房子里還扎著木刺的桌椅不知好了多少。似乎,真的好久不曾享受這些了,竟一時有些恍然︰「張大人如何認定我就是白明玉?不怕是招搖撞騙的麼?」

張詮卻笑了,捋著胡子,文雅溫厚︰「昨日兩位小公子已經來了,拿著小姐與,關爺的東西。故而,下官想,大約小姐或者關爺,也該來了。」

明玉輕輕將杯蓋推去浮沫,淺淺啜飲,舉動之間雖然慵懶卻又透著些如那清雪般的寒利,與那身衣服極不相配。她淡淡笑著,語音輕揚︰「難道大人就不懷疑關霆關霖的身份?不怕那些東西是他們從哪里撿拾來的?」

張詮一直態度謙遜,然而听見明玉這幾問,反而大笑了︰「小姐這是在質問我麼?」

明玉也不在意張詮態度不恭,仍是淺淡笑著︰「不過白問而已。大人可以不答。」然而那清泠的氣質,卻是疏離的寒,帶著迫人的壓。

「小公子年紀尚幼,若不是真的,絕不可能知道小姐與關爺的身份對于我們這些官員的威懾,更不可能明白小姐與關爺的東西在我這里有怎樣的作用。」張詮回答著,竟是贊許著笑了,「何況,兩位小公子年紀雖小,卻是心系百姓,來我這教我辦的事情,也都是為百姓著想的。一般人家的孩子,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見識胸襟?」

明玉頷首,倒是十分認同張詮的分析︰「既然如此,為何,大人要將他們下在監里?」這句問聲音卻挑了上去,嚴厲得很,咄咄逼人。

張詮卻是不亢不卑︰「小姐見問,下官不敢不答。小公子心雖是好的,卻犯了大錯。私拿印信,還是小姐與關爺這等重要的印信,其罪一也。雖說是為了百姓著想,然而假傳上意,其罪二也。擅闖縣衙,沖撞差役,其罪三也。脅迫朝廷命官,打鬧縣衙,其罪四也。小姐,有這四條罪在,下官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敢不罰。」

這一番話,听得明玉手腳冰冷,茶杯差點拿持不住。那兩個孩子,也太大膽了!卻仍是要忍耐下來,壓住內心的亂︰「既然如此,大人準備如何處置?」

張詮此時又變得謙恭了︰「兩位小公子身份特殊,下官只能等小姐來,听憑小姐裁度。」只是,話雖如此,他眼中卻並未真的服了白明玉。這般也不過是試探白明玉的態度而已。

明玉微合了下眼︰「升堂吧。但憑大人處置。」放下茶杯,杯與盤磕出輕響。

張劍亭本來一直對白明玉不屑一顧,她的本事全沒傳聞中厲害,可是太虛了。大概也是因為身份特殊,才被人那般傳的。果然是身份上就有特權了麼?連昨兒那對雙棒,也是仗勢著身份才那麼大膽的胡來的。然而白明玉的話,此時卻讓他也不禁臉上變色了︰「等等,你說的真的?若是當真來罰,那兩個孩子怎麼受得了?」

明玉輕笑︰「如何不真?」垂首嘆息,「他們兩個既然做下了這事,自然也是要擔當後果的。何況,以他們的身份,尤其要比別人更得嚴格才行。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任是誰,也是開月兌不得的。」

張詮終于還是對著白明玉施了一禮,卻不是對著她的身份,而是為著她的話︰「小姐果真不同尋常,張詮敬服。」

升堂問案,大概,這是縣衙里第一次問這麼小的犯人,不過九歲十歲的年紀。被提上來的有三名,其中一對劍眉朗目,站在大堂上也不跪不拜,瞪著縣令張詮。

張詮卻一瞪眼︰「大膽,堂下何人,竟敢不跪,藐視公堂!」

「公堂又如何?我們自然可以不跪的!」關霖頂了回來。

「大人已經見了我們爹與白姨的東西了,知道我們是誰。我們當然是可以不跪的。」關霆侃侃而談。

小飛嚇得直哆嗦,別說跪了,整個就是癱在地上了,頭也不敢抬。

張詮也明白,倒是沒想真的讓他們跪下,于是繼續審案︰「關霆關霖,你們可知罪?」

「什麼罪?」

「私拿印信其罪一,假傳上意其罪二,擅闖縣衙其罪三,脅迫朝廷命官其罪四!」張詮喝問,「如此四罪,你們可認?」

關霆關霖啞口無言,根本沒法不認。原本想著拿著爹和白明玉的東西就能唬住人,沒想到全被看破了。這次可是沒法抵賴的。

「你想怎麼樣?」關霆嘟囔,耷拉了腦袋。

「要罰就罰!」關霖還嘴硬著。

「罰?」張詮獰笑,「你們可知這些罪有多重?只私拿印信假傳上意,就夠你們死罪的!」

小哥兒倆全變了臉色,這種情況,是他們兩個誰都沒有想到的。這一次小哥兒倆也知道害怕了,再沒了底氣,兩張小臉慘白的,垂著頭,一副認命的樣子。

張詮也看出來他們有了懼意,也不再為難他們︰「然而,鑒于你們身份特殊,死罪可免。而且年紀尚幼,不明白其中利害,也可酌情減刑。再有為了百姓,算是用心也是好的,再減一些。」

小哥兒倆臉上這才恢復了點顏色。

關霆試探著問︰「大人,究竟要怎麼罰?」

「一人十杖!」

這判決連周圍的衙差都嚇著了,倒吸了口涼氣。才九歲的孩子,別說十杖,就是一杖也受不住啊!十杖下去,不就是個死麼?

「好!」關霖惡狠狠應著,「十杖就十杖!」

「來人,行刑!」張詮將令箭丟了下去。

衙差雖然不忍心,卻也不敢拂逆縣令張詮的意思,把刑凳搬了上來,將兩個孩子放上去。仍是下手盡量輕的打了一杖,那小背上立時見了血,差點把人給打得昏死過去。這一下,第二杖可怎麼也打不下去了,衙差望著張詮,希望他能網開一面。

小飛看得一聲嚎啕,撲在人身上,更是說什麼也不讓再打,抱著人就知道哭了,話也說不出來。

「小飛,你起來。」關霖還試圖去推小飛,然而顫抖著手怎麼也抬不起來。

張詮也看得心疼,倒是真不愧是關海滄與白明玉家的孩子。就這點膽魄這份擔當,就絕不是一般人家培養出來的︰「好了。剩下的權且寄下。將來若再有事,兩罪並罰!帶下去!」

才把三個孩子帶走,張詮就仔細吩咐了差役,仔細給兩位小公子請大夫來看,然後妥善的給送回家里去,路上千萬看顧好了,小公子身上的東西絕對不能給丟了。想了想,又不放心,叫過身後的張劍亭,叫他務必親自去辦這些事情。這般才囑咐完,正要退堂,卻見白明玉自後面走了出來。

「大人。」

「小姐還有何吩咐?」張詮愕然。

「大人,關霆關霖,還各差九杖。」明玉來到刑凳之旁,上面還留著關霆關霖被打之後的血。她憐痛的撫模著血跡,仿佛看見那兩個孩子受的苦。那血沾在她的指頭上,扎進她的心里。

張詮不明白,為何白明玉要突然說這個,也就不做聲,等著後面的話。

「大人,子女不教,父母之過。」明玉竟是傲然笑了,「他們剩下的杖刑,也不用寄著了。明玉代受。」

「小姐!」張詮萬萬沒想到,白明玉竟然會這麼說,「小姐,不可!」

「理所應當。」明玉釋然微笑,趴在刑凳之上,「我已說過,似我們這般的家庭,更是不能不較別人更嚴格。大人清明,明玉佩服。大人也該明白,這十八杖,是我該當的。大人,請吧。」

張詮點頭︰「小姐說的不錯。確實如此。我已為兩位小公子減刑不少了,這十八杖,確實是小公子父母該當的。」又拋了一支令箭下去,「來人,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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