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亮，繡娘拿著些碎米，將小黑甕里的幾只老母雞給放了出來，晨輝灑在山間，帶著絲絲的涼意。
「慕白，水缸沒水了，去挑幾擔水回來，等下準備做飯。」繡娘撩起衣袖，將水缸的水，全部倒進大鍋。洗刷碗筷，整頓了一下雜亂的廚房，裊裊炊煙，自屋頂飄入半空。
「行。」慕白點頭，拿過一旁的水桶，就朝外邊走去，走到院門口的時候，老遠就看見村長的身影，道︰「村長，這大清早的，有啥事？」
「喲！慕白去挑水了，我來找繡娘商量點事。」村長紅光滿面，嘴里邊吧嗒著，繡娘昨個兒下午給他做的水煙袋。
「繡娘在院子里，進去坐坐，我去挑水。」慕白打開木門，讓村長走了進來，回頭叫道︰「繡娘，村長有事找你，你讓娘準備下，讓村長進屋。」
「行，我知道了。」繡娘應和，往爐膛里面添些柴火，解開圍裙，走出了廚房。
屋里頭的沈氏，大約也听到慕白的話，道︰「繡娘，讓村長來屋里頭，我和玉巧收拾好了。」
沈氏打理好衣著，在給玉巧扎了個發髻，將手頭的活兒，挪到一邊，拿了些柿子餅，還有幾個野果子，擺在桌上。
尋常百姓家哪有什麼好吃的，多半就是去山里邊摘些野果子，挖些個野菜。
「繡娘起來了。」村長笑吟吟的打招呼，從院子外面走了進來，蹭了蹭腳上的泥土和露水，「一大早的過來，不礙事吧！」
繡娘微闔嘴角，抿嘴笑道︰「沒事，來，進屋里頭，外邊冷！」
「村長過來了，快進來坐。」沈氏打開房門，吆喝著村長到屋里頭坐，尋常百姓家沒有火爐子，大冬天的只得呆在炕上。
「慕白他娘，最近身子骨沒事？」村長打著招呼，「玉巧這娃昨個兒咋沒去村里邊玩。」模了下玉巧的小腦袋。
「昨個兒天氣好，娘讓我在院子里鋤草，柱子哥做啥去了？」玉巧拉著村長的手撒嬌，小臉蛋仰著，一雙眼珠子骨碌碌轉動，一看就知這娃又在想啥壞主意。
玉巧算是沈家村的孩子頭，村里邊的娃，見到玉巧，多半都會讓著她，沒辦法誰叫玉巧這娃，個頭不大，但是鬼點子卻不少，村里那幾個游手好閑的惡霸，沒少被玉巧整蠱過。
「柱子今兒個去東頭翻地去了，這是柱子他娘做的年糕，我帶點過來給你們嘗嘗。」村長掏出個小包，放到玉巧的手上。
「又麻煩你了村長，這些年，我們娘三多虧你們照顧。」說罷，眼角微紅，撩起衣袖，擦拭了幾下。當年要不是村長做主，讓他們娘三留下來，沈氏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慕白他娘，說的這是啥話，鄰里間的，能幫點算一點。今個兒找繡娘商量點事?」村長吧嗒著水煙袋，一只手碾著煙絲，放了上去。
「村長找我啥事？這是昨晚捕的魚，村長回去記得帶上。待會讓玉巧，送些給村里邊的人，大伙兒嘗個鮮。」繡娘笑著走了進來。
「昨天你弄得那玩意，真能捕到魚？」村長看著水桶里邊的魚，嘴邊的水煙袋都差點掉了，「繡娘這手就是巧，慕白他娘你這是走運了，挑了個好媳婦。」
「多謝村長吉言，繡娘這娃就是貼心。」沈氏笑道，拉著繡娘的手，點了點頭。
「都是些小玩意。」繡娘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訕訕笑著。
「繡娘知道我今個兒來找你做啥嗎？」。村長坐在炕上，有點佝僂的身子，挺的筆直，一雙小眼楮緊盯著繡娘，帶著些許渾濁。
繡娘被看的有點不自然，「咳咳」輕咳兩聲，道︰「啥事啊？」難道是王二狗反悔，找過來了。
「這個。」村長把水煙袋放在桌上，道︰「昨個兒我回村里邊，拿著你做的水煙袋，不知道羨慕多少人，晚上回去後，我就琢磨著，要不要做幾個去城里試試。」
說罷，看著繡娘，這玩意是繡娘弄的，要想多做些拿去賣，那還得繡娘這娃同意才行。
「就這事。」繡娘望著村長，道︰「這事，村長決定就好，到時有啥不懂的，再來找我就行。」
古代人就是淳樸，要是放到現在，哪還有這好事，剽竊的不知有多少。水煙袋這玩意，本來就是無聊做著玩，村長能想到這點，也不容易。
「那行，到時候我讓村里邊的人分兩層利給你。」村長見繡娘這麼干脆，爽快的點頭，這事昨晚他和村里邊的人說了，大伙兒都同意，就等他今天過來問繡娘的意見。
「這怎麼成，繡娘這娃啥都沒做，兩層利那不多了點。」沈氏憂心，沈家村對她娘三好，她都記在心上，那還能這樣沾大伙的便宜。
「慕白他娘，別這樣說，繡娘這娃手巧，以後沈家村多半還靠她。」村長沒讓沈氏在推辭，直接做了主。
「村長，沈家村是不是離驛道不遠？」繡娘抬頭問道，今個兒听了村長這番話，繡娘心里也有點底，這日子要想過好，還得尋其他的出路。
視線落到沈氏手中的繡活，在思索著村長說的水煙袋，心底閃過一絲了然。
「吧嗒！沒錯，沈家村就在驛道旁。」村長點頭，「繡娘琢磨啥？」好奇的看著繡娘，沈家村比其他地方富裕點，就因為沈家村就在驛道旁，來往的商客多，日子也過得火。
「村門口那塊地是誰家的？」繡娘估模著有點底，沈氏的手藝活也很好，她記著那旁邊有家不錯的客棧，客棧旁還空這塊地，平常也不見用。
今個兒听完村長的話，繡娘開始打著小算盤，也該做些啥，改善下家境才行。
「驛道旁來福客棧旁邊那塊空地？」
沈家村前邊不遠就是驛站，驛站那開了一家來福客棧，來往的商客都住那，再加上村里邊，有幾戶大戶人家，沈家村還算是繁華的小鎮，只不過大伙習慣叫沈家村，也就沒多在意。
平日里除了大事，也用不到去城里邊。當初繡娘還以為沈家村很窮，後來听沈氏說到沈府，才明白，原來沈氏怕麻煩，所以住在沈家村最里邊的角落，平時去村里也都只在附近晃悠，沈家村里邊可是小鎮的規模。
沈府是連城里邊衙門的人，都畏懼三分，是吳縣這邊有名的大戶人家，本來要搬走，可是沈老太太不同意，就一直在沈家村住著。
沈府在京里都有人照應，這也難怪衙門都不敢招惹沈府，繡娘估模這時代是清朝，雍正在位，風流的乾隆帝還是十幾歲的阿哥。
這段時期，也算得上是國富民強，流寇雖然有，但也少。百姓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就是那塊地。」繡娘點頭，那塊地人流量大，要是在那地方弄點啥，總歸不會太吃虧。
「那是沈府的地，繡娘想做啥？」村長見繡娘這樣問，也起了好奇心，「沒人問，沈府也不缺那點錢，這些年那塊地就一直空著，繡娘想要那地做啥？要不我幫你去沈府問問。」
「還沒想好做啥，娘手藝好，想在那弄個繡房，不過手頭沒錢，過些日子籌到錢，再去沈府問問？」繡娘也沒隱瞞，看過沈氏的手藝，繡娘覺得浪費了，要是開家繡房，多半會更好。
不過，目前手里邊沒錢，啥都做不成。
「也行，到時和我說，我去沈府找大總管幫你探探口風。」村長點頭，沈府大戶人家，多半也不會為難他們，「慕白他娘，年底的佃租準備沒？沈府這兩天派人來收佃租。」
「忘不了，都準備好了，勞煩村長跑一趟。」沈氏從櫃子里邊，拿出一個小荷包，遞給村長，里面是今年的佃租，三兩三錢銀子。
「沒事，那我先走了，繡娘那事弄好了，就來找我。」村長接過沈氏的荷包，便起身套上鞋，打算回去。
「等等，村長帶上這條鯽魚，回去讓大娘煮個湯，嘗個鮮。」繡娘拿了個竹筒，裝了條鯽魚，原本打算用繩子，想想還是用竹筒方便。
「呵呵！那我就不客氣了。」村長也沒推遲，接過繡娘遞過來的竹筒，便往村里走去，一邊吧嗒著水煙袋，煙霧和晨霧纏在一起，分不清是煙霧還是晨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