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不悟 第二卷 沉浮沙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奈何情傷

作者 ︰ 不眠飛行009

「衍少主,這些是陛下讓奴才備下的送禮。」

阮鈺望著堆疊了一地的書畫珍寶,神情有些暗淡。小李子見他如此,便雙手將清單遞了上去,「主子要不看看清單,若有增減,奴才這就去辦。」

阮鈺並沒有接過,淡說道︰「不用了。」

「那……奴才這就讓人送上車架?」

阮鈺搖了搖頭,「送這些三皇子未必會喜歡。不如不送。」

「這……」小李子略有些為難,但轉即便也應聲將那些物品退了下去。

「馬車備好了嗎?」。

「已經備好了。」

「那就出發吧。」

「是。」

阮鈺說著便走出了殿閣,行至馬車前卻不禁楞了楞。因為這輛宮車的規格同他以往所乘坐的相差甚遠,就品級來說無異與千歲,除卻皇後怕只有親王坐得,阮鈺皺著眉踏上了宮車。心中卻越發有些煩躁。

果然,宮車在駛出皇宮時,侍衛都不敢查看,阮鈺微微掀開車簾,只看見兩排門衛齊齊的低頭,莫不敢仰視。

他這時才真正的意識到,這個皇宮已經變換了朝代,如今坐在權利巔峰的人是淳于甄。而自己也已經在決定留下來的那一刻,便舍棄了過去的種種,他的身份,曾經的向往,甚至是記憶。在他人的眼里,他阮鈺和以色事人的孌寵已無區別。只是這一次,是他心甘情願跳進這華美而舒適的囚籠之中。在這深宮之中全賴依賴著他的飼主……

小李子坐在馬夫身邊,覺察到阮鈺從早上起來便一直心緒不好,便寬慰道︰「主子也不要太過傷感,其實關州離邱澤也並不太遠,若是快馬,一周便可抵達。何況那是個臨海的郡縣,很是繁華熱鬧,即便與邱澤相比也並不遜色,魏王去了那也定不會覺得委屈的。」

小李子頓了頓,又說,「關州是先王給魏王定的番地,也一直是皇都的東北方向的門戶,之前有不少大臣提議另賜番地于魏王,但陛下還是尊照了先王的意思,其實陛下對魏王已經是很恩澤的了……」

小李子回過神,猛的覺醒自己說太多了,回過頭擔心的看了一眼,好在馬車之中的阮鈺一直沉默著,並沒有詢問什麼。他深呼了口氣,看了看身邊的馬夫,「看我做什麼,好好駕車。」

「奴才遵命。」馬夫憨厚的應答著,而小李子卻仍有些憤憤。

阮鈺听著听著,那掩飾的感覺便越發的明顯了,這些天,他總是有這種感覺,身邊的人總是回避著什麼,對他更是如此。他從來都不想勉強別人說不願意說的事。但是這次卻隱隱覺得這件事似乎和他有著莫大的關系。那天夜里淳于甄眼中那矛盾著的恨意,是以前從沒在他眼中出現過的情緒。而昨夜淳于甄似乎也是在試探或者遮掩著什麼。

阮鈺心中煩悶,掀開了車簾,此時馬車已經行至邱澤的郊外,四境廣闊,遠山近水,野草漫漫,一望無際,枯黃中夾雜著仿佛褪色的綠。在風起的曠野中猶如海潮陣陣翻滾。也許淳于昊遠離皇宮,遠離帝都並不是一件傷感的事,外面無限寬廣的世界,他該去看看的。

像他那樣的人,也許生于民間會比一輩子呆在宮中幸福很多。

「停車。」阮鈺忽然吩咐道。

「吁——」

隨著馬夫嘹亮悠長的駕馭聲。宮車漸漸停了下來。

「主子,您有什麼吩咐?」小李子問道。

阮鈺探出身來,看了看周圍護衛的那些騎兵,對著其中一個說道︰「把你的馬借我騎吧。」

小李子有些不安,「主子,這……」

阮鈺笑了笑,「沒事。」

他不理會小李子再三的勸說,翻身上了馬,一下子登高的那種自在感,讓他胸中一暢。自從回宮後便沒有再騎馬,和馬群形影不離的一年時光好像成了非常遙遠的記憶。但是馬依然是他最愛的動物。他低頭撫了撫馬兒的脖子,便揚手將手中的韁繩一提,朝前疾馳而去。

「三哥,你看誰來了。」淳于哲朝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似乎有些不削,卻又有些矛盾的心理,那個黎國的質子,平時總是淡弱的樣子,卻在騎馬時會忽而變了個人似地。好像他人就只有仰視的份,這卻更叫人生氣。

淳于昊微微眯起了眼楮,那人影漸漸清晰,他明明是向自己奔來,卻叫淳于昊看著愈加傷感。他沒有想到阮鈺會來送他,也許他不來自己反而好過一些。風沙有些輕揚,身下的駿馬踢踏了幾下。他便靜靜的望著。淡笑著看著阮鈺停駐在自己面前。

「魏王。」

「衍少。」

各自稱呼過後,卻都不知該說什麼,阮鈺抬眼一看,不遠處是浩浩蕩蕩的百輛行車,以及數千護衛及家僕。

是啊,這不是出去游玩,這一去便要舍棄所有帶不走的一切了。

「衍少要不要和令妹見上一見?」淳于昊順著阮鈺的目光詢問道。

阮鈺想了一想,搖了搖頭,「你會好好照顧她吧?」

淳于昊注視著阮鈺的眼楮,點了點頭。

阮鈺微微的彎了彎嘴角。避過淳于昊的目光,低頭看自己手中的韁繩。當這一切太清晰時,他總是不知所措,想逃避卻又覺得自己很可恥。

「小李子,拿酒過來。我要給魏王踐行。」阮鈺忽而異常豪氣的喝了一聲。

他顯得開心點,這分別就能少一點傷感。這樣對彼此都好。

杯中的酒滿滿溢溢。映著天空蒼涼的藍。

「魏王,此去一別,萬事珍重。」

阮鈺仰頭就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淳于昊也不多說什麼,也將酒一口喝盡。

「衍少也要多多保重。」

阮鈺咧嘴笑了笑,忽而有點裝不下去,笑容便一下子退去了。像是被酒沖到一般,眼角有些熱。

他忙扯開話題,朝周圍又看了看,「四皇子怎麼沒有來?」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便齊齊變了臉色。

各自神情,讓阮鈺覺得詫異。而淳于昊也不接話,只抬頭遙望著阮鈺來時的方向。

淳于哲冷冷哼了一聲。「他來不了了吧。」

此言一出,阮鈺發現淳于昊的臉色冷的嚇人。

「魏王……」

淳于昊回過神,臉色松了一松,淡笑著對阮鈺說,「君命難違,本王現在就要走了,他來不了,我也等不了了。」

阮鈺木木的點了點頭。淳于昊的笑容便越加放大,「皇兄比我厲害,我比不過他。」他忽而沒頭沒腦的說了這一句。然後猛的轉身,大喝道︰「啟程——」

大隊齊齊的朝前出行。禮樂震耳。

周圍還有許多送行的皇親國戚及大臣,听聞之後便大聲呼喊︰「恭送魏王——」

阮鈺愣愣望著淳于昊遠去的背影,淳于哲見了愈加鄙夷,「你倒是會裝傻。」

阮鈺知道五皇子一向不喜歡他,對他的話並不在意,只望著前方。雙手緊握。

淳于昊就這麼走了,他真的虧欠他太多……甚至連聲謝謝都沒有說過。雖然他知道淳于昊並不需要他的感謝,就如同他不需要他送什麼踐行禮。但這更叫他難受。

急速的奔馳中,全身都震動著,那種情緒忽然猛的竄上了大腦。

「我將永遠失去他了。」

他甚至從沒有擁有過他,以後就連遠遠看著都不可能了,天知道他有多厭惡目光總是跟隨著他的自己,但是從此以後,連這些也不可能了。

一想到這個真相,不可自控的,他忽而調轉了馬頭,猛然往回奔去。

阮鈺回過神時,淳于昊已經離的很近,他氣喘吁吁,臉上是怒不可遏的表情,這個表情有太多年沒有看見,那正是年少時,時常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心中忽而一驚。

下一刻,人忽然被拽了過去,他們都騎在馬上,馬和馬雖然靠的近,但畢竟有一步的距離,淳于昊這用力的一拽,讓阮鈺幾乎失重,身體的重量只能在慌忙中,靠撐在淳于昊馬背上的右手平衡。還未穩住身形,淳于昊便狠狠的吻了下來。久違的凶狠。他變了很多,但這一刻,終于不再壓抑自己,放縱的吻著阮鈺。他不管身邊有多少驚異的眼楮,他不管他們此刻的身份,他不管這一刻之後的永別。他好想什麼都不管,他好想帶走他啊,哪怕從此失去所有,亡命天涯。

只是他知道阮鈺不願意。

「不許忘了我。」淳于昊在阮鈺耳邊輕聲說道。雖然聲音不重,但異常鄭重,但是淳于昊此刻的心隨著月兌口而出的這一句話,一下子傷痕猙獰,他苦笑了一下。因為他覺得自己真是可憐,他要阮鈺記得什麼呢,忘了彼此才是他們該做的,可到最後,他還是做不到,他沒辦法瀟灑。他能看見他即將面對的可悲余生,上蒼對他的懲罰。一生得不到摯愛。而他只能求他不要忘了他,但阮鈺在他轉身離開後便可以將他遺忘,哪怕是緩慢的。終于會遺忘。

其實他不知道,他那一刻眼中的炙熱和疼痛,將會狠狠的灼傷阮鈺一生,哪怕是他不願回想,他都不可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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