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謀傾天下 正文 道不明,難述其故(三)

作者 ︰ 傅璟雯

第一百四十八章

**樓的人好像和聞人成倓很熟,不是,不止是熟,而且很尊敬。

**樓相較于其他秦樓楚館,別有一番清幽雅致之風,說句公道話,那清歌坊現如今也是甫京一等一的館子,可是和這里一比就不免有些庸俗的脂粉氣。

聞人成倓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沒有小廝來招引,就像進自己家似的直接上了二樓,而最為奇怪的就是居然滿堂的人都沒有對此有任何反應,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心里不免驚詫,但是臉上沒有露出什麼,只是靜靜的跟在他身後進了雪姬的屋子。

雪姬和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依然是一身素白,薄施粉黛,清雅而不俗媚,真的沒有一點風塵女子的樣子。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冷盤和酒水,顯然是在等人。

「四爺。」雪姬的笑容是明艷的,透著期許和嬌羞快步走到聞人成倓面前行禮。

成倓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將我從身後拉了出來,簡單的交代道,「見過雪姑娘。」便徑直走到桌子旁坐下了。

我和雪姬俱是一愣,不過我反應比較快,趕忙抬手一揖,略帶恭敬道,「在下莊嚴,久慕姑娘大名。」

雪姬眼底閃過一絲遲疑,很快掩飾了過去,深深一福,道,「妾身不過一介俗艷,倒是先生足智多謀,讓妾身深為嘆服。」

莊嚴在玄甲軍數月有余,所立戰功更是驚動了甫京,知道的人不在少數。可是歐陽景瀾早已備好一套說辭,將莊嚴本為南株氏族,因祖訓不得入仕北朔的事情說得和真的似的,咸樂帝才沒有追究,反倒賞賜了些珍奇以示恩典。可是這雪姬也是煙花中人,我今日跟著成倓也沒有多做裝扮,連發簪都是女用的,北朔民風開放,甫京也有女子穿男裝,她絕無可能將我錯認為男子,卻居然一出口就點出這樣的話,想必是另有深意。

我嘴角一挑,正要言語,成倓卻插進來話,「明兒不是外人,雪霏你也不必客氣,隨便坐吧。」言語之間的稔熟,分明就是將自己視作了主人。

雪姬淺淺微笑,將我引至桌前。我自覺不安,伸手去端酒壺,可雪姬恰也殷勤服侍,兩只手毫無征兆的觸到一起。我下意識的將手縮了回來,抬眼看向雪姬,但她卻沒有看我,縴指一挑將酒壺捧起,滿滿的斟了三杯,先是給成倓擺好,雙手奉給我一杯,這才端起自己的杯子,抬眼沖著我微微一笑,「久聞先生大名,今日難得一見,妾身先干為敬。」她說的干脆毫不做作,我也沒有推卻,爽快的應受了,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如此一來,我也就算作是和她交識,餐桌上的氣氛雖然還是比較奇詭,倒也還是能夠讓人吃得下去飯的。我倒是不太餓,但是雪姬從敬了我酒就開始和聞人成倓絮絮叨叨的說起話來,他們顯然非常熟悉,所說的大多是我所無法參透的,于是我也就沒有太用心去听,轉而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飯菜上,吃的很飽。

出乎我的意料,這一晚過的很平靜,聞人成倓和雪姬沒有在我面前露出任何異樣。聞人成倓好像是故意拖延時間似的,筵席撤了也不走,坐在桌子前面不知道在寫什麼,雪姬則乖巧的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他。我被晾在一旁很是無趣,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本書翻看著,卻驚異的發現這是一本陣法

不過我還沒來得及想為什麼雪姬會看這種東西,雪姬就已經站到了我面前。

「妾身久仰先生,不知先生可否賞臉與妾身手談一盤?」雪姬雙手向上,素白的手指捧著紅木的盒子,白色的棋子在燭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暈。

圍棋對弈,黑子先落,所以人們都會先選黑子,以示自己技不如人。可是雪姬直接給我送來白子,這可不是逼著我表示謙虛麼?這樣一來,她就等于默認了我技藝比她高,若是贏了便是欺辱孤弱女子,贏了更是丟人現眼。

「雪姑娘抬舉了。」我起身微笑,並沒有接,「久聞姑娘精通此道,在下實不敢班門弄斧。倘是姑娘悶了,在下倒是有個主意,不如湊對擺一盤‘六子戲’。」雪姬神色微變,眼楮里有一些猶豫。我會意,接著建議道,「若是姑娘不喜,也可作‘七子念’。」雪姬還是沒有說話,眉宇間有些為難的神色。

「雪霏,」聞人成倓這時候突然從書中抬起頭來,「就只這些嗎?」。

雪姬立馬就轉身走到他身邊,低聲輕語,「暫時就這樣,最晚明天,就可以湊全了。」

聞人成倓輕輕點頭,將書本合放在桌上,抬頭看向我,「時候不早了,明兒,咱們回去吧。」

我自然沒有反對,乖乖的跟著他。在出門的最後一刻,我看了一眼雪姬,她目光低垂,神色有一點點的晦暗。

聞人成倓這一晚很安靜,一路上都沒有和我說話,直接讓馬車停在了後門,等我下車後才離開,估計是要比較張揚的從正門入府,我對此心照不宣,默默的下了車。

我的屋子里已經熄了燈,但是惠英還是坐在桌子前等我。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臉色,但是能听出來她的聲音有一點澀澀的,「少主要的東西賈倫查出來了,以防萬一沒有留字,讓我口傳給你。」

我解下外衫,拉著她的手坐到床上,「今日出府可有阻礙?」

「沒有,一切如少主所料。」惠英坐的和我隔著些距離,不似往常親昵,但是我並沒有在意,「除了寧王身邊的人,王府護衛已然全在掌控,今夜寧王不在府中,我一個人足可以避開守衛,暢通無阻。」

「好,」我微微點頭,「說吧。」

「是。」惠英的聲音好像比剛剛清亮了一些,「十年前,匈奴漠北王庭確實出過一件大事,便是現任單于的叔叔,王叔達翰的叛亂。達翰當年佣兵數萬,佔據匈奴南郡和王庭相抗,當時玄甲軍正駐扎在南郡以南,聞亂後撤十里,達翰和單于軍隊大戰,達翰敗。玄甲軍與戰後奇襲,佔領了整個南郡,並將達翰梟首示眾。達翰的首級被歐陽景瀾送至漠北王庭,揚言為單于鏟除奸佞,讓單于割讓南郡作為報酬。單于不允,曾出兵,但玄甲軍以逸待勞,單于不敵,反敗退五里。」

「當年達翰造反,可有借口?」

「名為單于失德,但是具體的原因並未查到,和次相關的人大都戰死,賈倫查了很久都沒有線索。」

十年前,當初烏木其劫持我的時候,就曾說過他找聞人成倓找了十年;聞人成俍也是在十年前癱瘓……這之間有沒有聯系……我腦子有些亂。

「陳翩然的事情查的如何了?」我轉換話題。

「尚未明察。不過快了,」惠英語帶急切,「賈倫一直在查,但是咱們在北朔的人太少,而且……」

「何時有結果?」我打斷了她,淡淡的問。

「十日之內,必有所成。」

「有了結果再說。」我閉上眼楮,「惠英,北朔的小孩子,是玩‘六子戲’,還是‘七子念’?」

「南六北七,自古如此。」惠英有的不解,「少主何出此問?」

「那有什麼地方的小孩子是兩種都會的?」我繼續問。

「這……」惠英側頭想了想,「兩種都會的是沒有,不過南北交界的汶州、益州、青州一帶,倒是孩童不做棋戲,而是喜歡用筆打草格游戲。」

「兩種都不會的,就只有這三州?」

「還有滕州。」惠英沒有追問。

「惠英,你去查一件事。」我揉著眉心,「以此四州為界,查六年前,可曾有可疑女子被販賣至甫京。」

「少主的意思是……雪姬?」

「可能,先去查了再說。」我揮了揮手,「去休息吧。」

惠英起身剛要離開,又被我叫住,「惠英,你今日出府,可曾路過後堂?」

「路過。」惠英不明所以,忙頓住腳步,「後堂乃禁地,只有寧王一人可以進出,今晚路過時,門未見上鎖,也沒有值守。」

「好,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等到屋子里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連衣服也沒有月兌就向後仰倒在床上,沉沉的很是困倦,但頭腦卻異常的清醒。

聞人成倓是個極謹慎的人,在來到甫京之前,前三任寧王妃的事情我知之甚少,但是經過這短時間的調查,靈教還是掌握了不少信息。

第一任寧王妃姓盧,家室並不顯赫,而且是庶出,但是這位盧蟬兒小姐在一次中秋宴會上以一幅五色繡品一鳴驚人,被欽點為花魁。當時聞人成倓剛剛成年,靜妃自是不操心他的婚事,而他也整日在漠北,于是咸樂帝便將盧蟬兒指為寧王妃,以示對盧蟬兒的恩寵,也是對聞人成倓的一種嘉獎吧。但是聞人成倓因公務,新婚便隨軍出征了,而盧蟬兒也在不久後郁郁而終。

盧蟬兒死後一年,東瀛島國遣使來朝,並且獻上公主金敏珠。這金敏珠本來是要嫁給咸樂帝的,可是咸樂帝體諒聞人成倓常年勞苦,于是就將金敏珠許配給了他。誰料金敏珠包藏禍心,短短半年就被查證盜取軍機,封號被廢,終身囚禁于天牢,而北朔也以此為口籍與東瀛開戰,而統帥居然就是聞人成倓。

之後便是陳翩然,北朔閣老陳氏的長女,據說是才貌雙全的人物,按嫁給聞人成倓是極可惜的。但是四年前,陳氏擁護芳華夫人之子,皇八子成倞,意圖謀反。汝王帥玄甲軍大敗叛軍,陳翩然也在那一役中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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