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謀傾天下 正文 假明路是真窮途(四)

作者 ︰ 傅璟雯

第八十四章

雅韻閣的姑娘每日每人都只能接一個客人,這是規矩。

但是商姬是名妓,這規矩到了她這里,也就算不上什麼了。

商姬發了話,我的兩個同伴很快就被請到了她的房間。我學著雲香的樣子,恭敬的站起來迎接,但是端茶倒水的動作還是……不很利落。見到我這樣,我的同伴怪異的看了我一眼,聞人成偲緊皺著眉頭一臉的不滿,聞人成倓反倒笑的很開心。

商姬背對著他們坐著,清脆的說,「二位貴客看得上奴家,是奴家的福氣,想要一見讓小廝捎個話也就是了,何必大費周章?」

聞人成倓沒有經商姬同樣就安穩的坐下,聞人成偲也跟著坐了,我連忙乖巧的將茶水奉上,聞人成偲看我的眼神比較古怪,我也不好解釋的太細,只是行禮然後說,「四爺,十爺,請用茶。」我其實心里是很虛的,也胡亂找了個稱呼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只是在碧柳山莊的時候听拘法和拘道是這麼叫聞人成倓的。本來我們說好是互稱兄弟的,我這里突然變動我怕他們兩個反應不過來,就想著提醒一下。

「在下是怕怠慢了姑娘,」聞人成倓並不理睬我,只是和商姬說,「既然是姑娘的地盤,就要依著姑娘的規矩來不是?」

「公子嚴重了,」商姬終于轉過身,依然笑著,「公子送的禮物如此貴重,卻讓一個丫鬟來傳話,奴家也說不清是算看重奴家呢,還是輕賤呢?」

聞人成倓輕輕的側過臉,目光竟然是我從未見過的銳利,讓我很有些不適應。

「即使是公子貼身伺候的人,公子信任,但是奴家又如何能夠輕信?」商姬還在說,「公子的貼身侍女倒是個聰穎的人,可是……這樣大的事情,公子也未免有些大意了吧!」商姬還是帶著笑意,但是說出的話已經很重了。

「貼身侍女?」聞人成倓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旋即就轉了頭對著商姬歉疚的一笑,「舍妹自小驕縱,沒規矩慣了,經常說出些不合時宜的話也不過腦子,若是有得罪姑娘的地方還請見諒。」

什麼情況?

說實話我沒有弄明白他的意思,想要走上前去解釋兩句,卻被他低聲喝止,「坐下!」

我別弄得糊涂了,我做錯什麼了,不就是冒充了一下丫鬟嗎?況且聞人成偲都還沒有說話呢,他發個什麼脾氣啊!

「乖乖的坐著,少胡鬧!」聞人成倓見我不動,又添了一句,這回我徹底惱了,他是什麼身份,憑什麼對我吆五喝六的?

「四哥讓你坐下,」聞人成偲終于發話了,並且伸手指了指身邊的凳子,「你也太不懂事了,以後不要這樣了。」

我看了看他,還是沒有發作,嘟著嘴坐下了。

「舍妹自小和我兄弟長大,私底下沒規矩慣了,姑娘不要見怪。」聞人成倓繼續和商姬解釋,「但是今日的東西在下不曾假于他人之手,舍妹雖然年紀小但是也是懂得分寸的人,姑娘大可放心。」

「是商姬錯怪了!」商姬並未起身,只是在位置上略略行禮,「不知公子送上此物,是何用意?」說罷,她將手攤開,掌中托著的就是聞人成倓送的玉佩!

「在下並無他意,只是想物歸原主罷了。」聞人成倓很平淡的說。

「奴家只不過是一風塵女子,怎會是這東西的主人?公子說笑了!」商姬笑了一下,但是神色已經不是剛剛的從容了。

「怎麼會呢?這可是你出生之日,令尊親手給你掛上的啊,怎會不是你的呢?」聞人成倓依然很自如,「這可是上等的暖玉,玉種都已經絕了,就是想要冒充都難啊,是吧,夏小姐?」

商姬的身子明顯的顫抖,臉上的血色也開始退去,逐漸蒼白起來。

「公子說的,夏小姐……」商姬的聲音也變了,明顯帶著顫抖,「……是誰……」

「還能有誰?」聞人成倓輕笑,「能夠在一出世就有刻著名字的暖玉佩,除了滕州夏家的女兒,還能有誰?」

情勢急轉直下,快的讓我來不及做出反應。

夏家?滕州的夏家?

當年,慕容氏在滕州發跡,就是靠著這個夏家,但是後來不知道夏家和慕容家起了什麼沖突,夏家突然就被告發謀反,並且被慕容氏先斬後奏,等到聖旨到了滕州的時候,夏家基本已經被滅了滿門……

商姬,難道是夏家的人?

「夏小姐……」商姬大大的眼楮里溢滿了淚水,「夏小姐……已經和夏家一百三十口人一起,死在十年前了……世上,再沒有夏茵茵,也不存在夏小姐……」商姬突然捂住臉,低聲抽噎起來,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滴在桌子上,她的聲音因為哭泣而顫抖,斷斷續續的,十分的痛苦和無助,「我早就當成我是死了……死了十年了……從十年前,我看到……我就當自己是死了的……這麼些年過去了,我每天和一群畜生……還要強顏歡笑……我早就死了……」

我被驚呆了,商姬竟然是夏家遺留的血脈,夏家嫡女,夏茵茵……

傳言中,夏氏家主子嗣單薄,只有一個女兒,疼愛的不得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下來。這夏茵茵據說是美貌非凡,而且天資聰穎,十二歲就開始管家,被譽為商界才女……

當年,聖旨到達滕州的時候,夏家還沒有被全部殺掉,也有一些女眷被充入樂籍,免了死罪,可是,夏茵茵並不在其中。而且,清點尸體時也並沒有夏茵茵,很多人傳言,夏茵茵並沒有死……

商姬被引出了傷心往事,索性趴在桌子上哭的天昏地暗。

良久,當商姬的哭聲終于有了一些緩和的趨勢,聞人成倓再次開口,聲音還是淡淡的,並不因為商姬令人心碎的哭聲而震動,「夏小姐這些年確實受苦了,在下今日之是想問一句夏小姐可否還記得當年,夏氏滿門一百三十余口無辜性命的血海深仇?」

商姬猛然將頭抬起來,眼淚將臉上的脂粉都流花了,眼楮也紅腫著,但是卻很鎮定的看著聞人成倓。

聞人成倓也就是那麼平靜的和她對視。良久,商姬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將臉上的淚水抹去,又恢復了之前的淡定從容,語氣也變得很干練,「公子想要我做什麼?」

商姬的問話簡單而直白,我很難相信她居然就這麼爽快,對我們沒有絲毫的懷疑。

「夏小姐不愧為女中豪杰!」聞人成倓拍手大笑,「久聞李玉虎愛慕雅韻閣花魁商姬,早已入了迷……」

「你是北朔的人?」商姬很快反應過來,銳利的掃視我們。

「是哪里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替小姐報仇。」聞人成倓面不改色,「小姐小姐只要能從李玉虎那里拿的滕州的城防圖,在下就可以保證,城破之日盡誅慕容氏告慰夏家人在天之靈!」

事情進行的太順利,不,是太詭異了!

當我跟在聞人成偲身後走出雅韻閣的時候,我還是有點驚魂未定。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商姬非常爽快的答應幫我們盜取滕州的城防圖,甚至都沒有交換什麼信物。而她唯一的條件,就是事成之後,替她贖身,讓她可以自由的去做一個平凡的人。

我听著心酸。

想當年夏家的嫡女,卻在這煙花之地……

但是話說回來,我對于這種揭別人舊傷疤的事情還是多多少少存了一些鄙夷的,雖然我不得不贊嘆玄甲軍好手段,但是剛剛聞人成倓無情逼迫商姬回憶過往痛苦的情形,還是讓我對他有增添了幾分厭惡之情。

走出雅韻閣的時候,聞人成偲走在最前面,我不想理聞人成倓,故意和他們落下好遠。但是走著走著,聞人成倓突然就停下了,我也就跟著停下了。不過片刻之後,我突然覺得很氣惱,聞人成倓憑什麼對我大喊大叫的?我為什麼要躲著他?于是,我非常不屑的想要從他身旁越過去,結果就在我擦過他身邊的一瞬間,突然被他攔住。

「你很委屈是不是?」他今天的聲音特別的冷,和聞人成偲有點像,但是我並不害怕,轉了方向想要繞過去,卻又被攔住。我徹底惱了,抬頭很生氣的看著他,「商姬一早就看出我是女子,難不成我非要說自己是男的?」

「你知不知道貼身侍女是什麼意思?」他不理我的解釋,依然冷冷的質問我。

「丫鬟,心月復。」我冷笑,「我是不讓你信任,但是偶爾冒充一下也不至于是什麼天大的事吧?」

「雲香就是我的貼身侍女。」

「我又從來都沒有服侍過人,我盡量學雲香的樣子了,又沒有什麼破綻,你憑什麼呵斥我?」他的回答讓我模不著頭腦,很是氣憤。

他不說話,只是看著我。夜光中,他的眼楮閃過一絲微薄的怒意。

簡直不可理喻!

我甩手就打算離開,卻被他提起領子拽回來,「對于一個男主人來說,貼身侍女就是通房小妾。」他的話惡狠狠的,就像鞭子抽在我身上,「不懂就別瞎說!」

我完全愣住了,什麼……情況……

突然,不遠處傳來的刀劍相交的「乒乓」聲,我和聞人成倓之間這種詭異的氣憤猛然間被打破,我們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

夜色中,聞人成偲正和十幾個墨綠色衣服的人周旋,手中的劍泛著冷光,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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