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機天運 第一卷 氣運 第六二章 虛驚

作者 ︰ 紫芋

驚雷閃電,雷鳴電雨,坐在車廂中的人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各種聲音經過了雨聲的過濾都顯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閉上眼,大約會以為是在做夢吧

馬兒不時嘶鳴,大約是有人拉著,並沒有亂跑,只帶動了車子前後地移動幾分,每一次移動都讓人心弦一顫,一如听到外頭叫聲時候的驚恐。

這樣的天,驚馬什麼的……沒那麼倒霉吧

一個人悶著的時候很容易想不好的事情,尤其是這樣昏暗且有些密閉的環境,因為雨水的落下,那吸了水沉重垂下的簾子不太能夠被雨中的微風吹起,外頭怎樣卻也不好觀察。

韶韻反復想著可能出現的場景,比如說利箭又或者利劍刺入車廂什麼的,又或者有人猛然把簾子撩起什麼的,再或者馬受驚了突然跑起來,然後……

越是想越是害怕,她原就膽子小,若不是……環抱著自己的雙臂很牢固,細弱的胳膊被衣服層層包裹嚴實也不會顯得粗壯,然而那溫暖卻是實實在在的,貼著後心的胸脯柔軟而芳香,只要往後靠一靠,似乎就可以陷進那溫暖的懷抱中,再不用害怕慌張。

咚咚的心跳聲仿佛在耳邊,分不清自己的還是她的,這樣的時刻,好像沒有了時間的概念,那響在耳邊的滴答滴答,卻不知是雨聲還是計時的更漏。

這個時辰,大約是晚飯的時候了吧,若是沒有這場雨,大概可以吃飯了吧吃了飯,應該就可以休息了吧真希望好好睡一覺,暖暖和和睡一覺。

手上的冰涼似乎漸漸傳到了心底,一股涼氣從腳下竄起,直接深入肺腑,連體溫也捂不熱乎的冷。

「喔——走了,走了,山賊走了」

「這幫混蛋玩意兒,終于他**的退了」

「我還以為多少人吶,那麼點兒子人,瞎鬧騰什麼,這不是添亂嗎?」。

各種咒罵聲匯集成一句話︰那些山賊跑了

跑了?是因為打不過?

韶韻好半天不敢相信耳邊听到的那比雷鳴還要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轉頭看向天香,她卻比自己還激動,拉著她的手喃喃道︰「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原來自己還是最鎮定的那個。發現了這一點的韶韻面無表情地掙月兌開天香的懷抱,天香下意識地緊了緊手,「我看看外頭怎麼樣了。」

「對,是應該看看,小心點兒,不要把簾子拉開太大」天香認為自己不掀開簾子的舉動是對的,可不是麼,這樣的情況下,就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這輛車子。

車子便宜了樸素了,還是有好處的,尤其在前頭有個精美馬車的襯托下,螢火之光都算不上的便宜馬車自然可以被忽略在黑暗之中,就算是山賊贏了,估計也不會多理會這個戰利品。

接受了天香的建議,韶韻拉開簾子,雨絲如線,綿密如簾,昏暗得好似深夜一樣的天氣,視線受了不少阻礙,簾子掀起了三分之一,韶韻靠過去看著,不時眨眨眼楮,掃去那想要落入眼中的雨滴。

周圍最近的是那些商人以及商人的護衛下人什麼的,還有一車車的貨物,越過那些縫隙往外看,黑乎乎的影子來回,能夠辨認出是人的樣子,但是什麼人,那就完全不好分辨了。

一道道白色的氣柱深深淺淺,猶若夜晚的星光,卻是恆定而清冷的。很好,大家的生命力還都很旺盛。

「我還以為有多大的聲勢,竟然虛驚一場」

「什麼虛驚一場,你不看死了多少人,咱們這是在中間的,那些護衛,你看看,哪個不帶傷?幸好有鏢局的人頂在了前頭,不然還不定死幾個吶」

「有這麼厲害嗎?我怎麼都沒看到?」

「等你看到了,你還能站在這里?」

兩個跟著商隊的下人從車旁走過,低聲對前頭的情形交流了幾句。

韶韻稍稍查看了一下周圍,才發現這些車子竟是圍成了一個半圓,也許後頭還有,她卻是沒有看到,只瞧見眼前那些貨車擋在外頭,有人正直起腰來,手上的武器還未松開,全身濕淋淋的。

那會兒沒想起雨傘的人這時候都紛紛撐開了傘,一把把傘好像雨天開出來的蘑菇,灰撲撲的顏色看著有幾分壓抑,卻已經是這昏暗天空下的亮色了。話語聲不斷從傘下傳出,又為這天地間多加了一種聲音,平靜、喜悅、悲傷、疲憊……隱含在聲音中的眾多情緒混雜在一起無從分辨,一如那無從分清的細語因為多而嘈雜一樣。

放下這邊兒簾子,又去那邊兒的窗口看了看。

「怎麼了?」天香不解韶韻的動作,一邊兒的窗戶還不夠看?

「原來咱們是被圍在商隊的圈兒里了啊」韶韻恍然覺得之前想的驚馬什麼的都是自己瞎想了,被圍在圈子中間,想要驚馬,也就是山賊攻進來逃不了的時候了。

「不知道爹爹那里怎麼樣了。」

這一亂,倒是把她們和正經的隊伍阻隔開了,不過也不要緊,等到確定沒有山賊了,圈圈松開,她們自然又會回到原來的隊伍里去。

應該說幸好嗎?幸好這些商人在混亂的時候沒有把她們排除在外,不然,還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那正經的隊伍鏢師什麼的,可不是為了自己這輛車而設的,危機時候,管不管還真不一定。

啊,姑娘啊,這個你真的想多了,當時哪那麼多時間思考來著,大家都是快速行動,商隊的人大約也沒工夫分辨哪輛車是自己的哪輛不是,誰讓他們本就是好幾個小商人湊在一起的商隊呢?

所以,感謝對方好心什麼的,那真的是你誤會了。

處于後隊的韶韻這邊兒很是輕松,外面的交談中已經有人說笑了,而前頭那隊卻情緒緊繃,正處在對歭狀態。

「憑什麼讓我把馬車讓出去?這麼大的雨,我怎麼辦?在外頭淋雨嗎?」。少女帶著幃帽,垂下的白紗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清透也成了不透,誰也看不到她的面容如何,因為是被倉促拉出來的,她長發披散,烏黑順滑的發垂在衣上,蜿蜒若蛇,腳上精美的繡鞋踩在泥地里,雨水擊打著浸潤著,很快就混成了泥濘一樣的顏色。

李嬤嬤站在她旁邊,高舉著一把油紙傘,漂亮多過實用的傘並沒有多大的幅面,李嬤嬤一心遮住少女,自己的身子很快濕了半邊兒。

「這個……」張捕頭很是為難,他也知道這樣做不好,但是……那位的身份征用個車子什麼的,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吧他一個小小的捕頭還敢反對不成?

後面商隊以為山賊很容易對付,事實上山賊那邊兒能夠射箭的人的確不多,箭矢這種東西到底還是屬于軍器,就算朝廷監管的力度不大,那也不是家家都能有的,那幫山賊了大不起用的也就是竹箭之流。

但也不是那麼好勝過的,那幫人都是刀口舌忝血的買賣,那些鏢師也就罷了,他們見得多了,有經驗。這些捕快可沒有幾個是見過血的,結果還要鏢師保護著,再有後頭那些商隊的護衛,個人干個人的,一點兒配合都沒有。

熱血上頭就往上沖,一見不行就往後退,這個過程中給自己隊伍添亂倒是多的。遇到強敵調頭就跑的也有,好好一個整隊很快就被這幫自己沖得七零八落,弄得他們差點兒沒有被包圓兒了,還是從山賊後頭殺來的一隊人救了他們的命。

而那隊人領頭的那個受了箭傷,不得不找地方休息,放眼望一望,也唯有小姐的這輛車子最好,若是平時,這樣的車子,那位只怕還未必瞧得上吶

正主已經昏迷了,是他身邊的侍衛直接開口的,出自皇宮大內的侍衛,即便穿著普通的衣服也掩飾不了身上那股精悍之氣,冷著臉直接讓車里頭的人出來,帶著幃帽的小姐本是探出頭來想要理論兩句的,結果直接被他拽著胳膊揪了出來。

男女大防?這會兒誰講男女大防啊被拽出來的小姐後頭跟著嬤嬤,得,這車子是讓出來了,而那傘,還是那嬤嬤嚷嚷了半天,才被里頭的人扔出來的。

精致的馬車內並不狹窄,但三個大男人擠進去……哪里還有余地塞一個小姐?所以……

「小姐若是不嫌棄,到我那輛車先歇一歇吧我家那個和孩子都在後頭車上,小姐去坐一坐吧,別在這里淋雨了。」韶志搓著手提出建議,本還算英俊的面容一笑起來,那猥瑣勁兒擋都擋不住。

李嬤嬤鄙視地瞧了他一眼,轉過頭來擔憂地看了小姐一眼,勸道︰「小姐別跟那幫粗人生氣,還是先歇歇才是正經,這樣的天氣,可不能在外頭吹風淋雨。」

趙怡扭頭看了看嬤嬤,這樣的天帶著幃帽的她幾乎跟睜眼瞎沒什麼兩樣,也看不出嬤嬤臉上有什麼表情,扭頭又看向自己車子的方向,里頭的燈已經點了起來,亮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外,看著就溫暖,看著就讓人覺得身上更冷了。

「混蛋,這幫混蛋」

車子被搶走到現在,她已經在外頭嚷嚷了好半天了,嗓子都干了,可里頭連聲咳嗽都听不到,那幾個裝聾作啞的就這樣佔據了她的車子,把她趕了出來,憑什麼啊

「憑什麼我要讓出車子?我爹官居五品,你們可是我姐夫請來護送我的,怎麼不听我的話?快把那些賤民趕出去那些賤民憑什麼佔了我的車子?」趙怡在能夠借助家世的時候從來不會諱言,即便她先前已經說過一遍,里頭的人並沒有反應,這會兒她卻又強調起來,卻是對著外頭的張捕頭強調。

張捕頭苦笑,眼前這位他得罪不起,車里頭的那位他更得罪不起,所以……「小姐,他們可不是……」「賤民」兩字無論如何張不開口,誰敢說皇子是賤民啊不想活了嗎?這位小姐還真是無知者無畏還要再勸些什麼的張捕頭只听得一股風聲,一個碧綠色的物件從車內飛出,砸在了車轅上,碎成數片。

「閉嘴」

一聲冷喝如炸雷響在耳邊,並沒有多大的音量,但包含著的嚴厲卻不容輕視。

轟隆隆,天上的雷聲也來湊趣,緊隨著其後而來,地上,碧綠色的如意頭雲紋依舊,碎片鋒利。眾人側目,散在車轅上的幾片熒光璀璨,玉石之光猶若螢火,不可爭之輝,不可持之強力。

明明沒有一句威脅,可誰都看到了這威脅明晃晃地擺著,若是再說下去,也許這個碧玉如意的下場就是……

鵝黃衫的少女退了半步之後胸前起伏,衣衫微微抖動,分明是氣得狠了,伸出的手都有些哆嗦,半軟著身子靠在李嬤嬤身上,「你——」

李嬤嬤看出情形不對,扶著趙怡,察覺到她並不是要昏倒,也不是無力的樣子,會意地勸道︰「小姐,咱們先找地方歇歇吧」

說話間,又轉頭看了看身後那些高頭大馬,這幫人騎來的馬看著都要好很多,李嬤嬤雖不懂相馬之術,但看那馬鞍旁帶著的弓箭,那冰冷的幽光,還有那幾個仍在淋雨渾身濕透的卻表情冰冷的精壯漢子,不經意間與其眼眸對上,寒氣撲面而來,讓人戰栗。

那樣的護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吧

小姐已經報過名號了,他們還敢這麼囂張,必然是有所依仗李嬤嬤欺軟怕硬的事情沒少干,自然也就更清楚如何區分軟硬,近乎直覺地認為她們應該听那句話。

被李嬤嬤扶著,少女沒怎麼抵抗,順著她的力道走了兩步,離開了那輛車子,韶志見機得快,忙小跑過來說︰「我的車子就在後面」

借著引路的工夫,他順理成章去後頭看自家人有事沒事了。

吊著的心在看到那輛車子好好地在商隊的圓圈之中後,韶志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臉上多了一抹輕松之色,抹去臉上的雨水,指著前頭那「泯然眾人」的車子說︰「看,前頭那輛就是了,我先去說一聲,讓她們給小姐騰個地方。這下雨天路不好走,女眷還真是得要個馬車才行,小姐別嫌棄,且上去跟她們坐一坐。那幾個是治傷的,治好了肯定就走了,他們跟咱們走的方向不一樣,這是恰好遇到了,肯定不會多留的。」

拉拉雜雜的話中傳遞出了隱含的意思,李嬤嬤听明白了,感情這是怕自家小姐攆她家人下車吶

「知道了,別在這里聒噪,還不引路。」李嬤嬤表態同意,自家小姐還能看上她們那輛破車不成?若不是這荒郊野地的沒辦法,哪里會坐她們的車?

原還有把車上人趕下的意思,听到這樣的暗示,再看眼下的天氣,李嬤嬤也收了收倨傲,暗自忍耐,出門在外,可不是自家,這幫人又不是自家的下人,若是這會兒惹了他們,以後說不定什麼時候找補回來,他們也許不敢惹小姐,但是找機會對付自己,自己一個下人可是擋不住的。

普通百姓天然有對官府的畏懼,也有對那些差役的懼怕,李嬤嬤跟著的是個庶出小姐,以前在府里頭沒有明著的怎樣為難,但是私底下的陷害吃掛落什麼的,李嬤嬤也經歷過,不是真的鼻孔朝天,不懂得低頭的。

別看她眼下對韶志的態度那般高高在上,那也是仗了小姐的勢,若不然,低頭哈腰的必然是她,而不會是韶志這個捕快。

「馬上,馬上」韶志不敢怠慢,明明走路可以過去,偏要做出小跑的樣子,看著有那麼一點兒殷勤的意思。

商隊的人也許不認得韶志,卻認得那身藍紅二色的捕快裝,大梁朝廷不管哪個府衙,捕快的服飾都以這兩種顏色為主,特殊一點兒的高級一點兒的也許加個黑邊或是多個繡紋,其他的都是一樣的。

說話的人聲靜了一靜,前頭的山賊剛走,這過來是做什麼的?難道是怪他們沒有出力?莫不是要「傷藥費」?被敲詐慣了的商隊的人習慣性這般想著,各自嘀咕著,下人通報給上頭,上頭正想要應變,就見那捕快到了一輛車前,而那捕快後頭走來的分明是帶著幃帽的小姐和下人。

觀望的人停了一停,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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