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蕊的臨盆之日很快就到了。事情如預料一樣順利，孩子呱呱墜地，金蕊因為生產之後止不住血而去世了。
那一天太陽正好，我靜坐在外頭。探到回廊上的樹丫爆出了點點綠意，地上的積雪隨著寒冬遠去的腳步而快速減少，和風暖暖，帶來相鄰小院撕心裂肺的喊痛聲。
都說女人生產時候最痛，但是不經歷這種痛又如何成為真正的女人？就像鳳凰，先涅槃，後重生。
屋里幾乎所有的丫頭們都被二夫人招去幫忙。小鴿子端著茶水過來。我喝了一口，忍不住開始惡心。
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司徒御宇沒事時候就愛捧著醫書看，了解到茶葉屬寒性，不適合孕婦喝，于是便將屋里的茶葉都扔了，連自己也改喝白開水，並且交代小鴿子都要煮紅棗桂圓茶給我喝。
今天不知道怎麼了，看見這微紅的茶水，便想起了血，仿佛鼻子間充盈的全是血腥味。
小鴿子放下捧盤幫我的撫背。
忽然間好像听叫了哭叫聲，我抑制住惡心的感覺。傾耳細听，夾雜眾多女人哭聲之中的，好像有細微的孩子哭叫聲。
生下來了？
一個丫頭急急忙忙從外頭跑進來， 地上樓，稟告說孩子已經生下來了，是個小少爺，金姨女乃女乃因為失血過多，恐怕凶多吉少。
哭聲飄飄渺渺的，不大真切。
我輕輕將手附在小月復上。孩子，他是你的哥哥，今後就是司徒家的長孫，娘親留下他，到底是對……還是錯……
安招弟一直沒有生育，二夫人想要認養這個孩子，不過元帥將他給了我，希望我能沾沾喜氣，給司徒家生一個嫡孫。
小家伙老是哭，女乃娘和丫頭們輪流抱著哄都不行。
哭得鼻子紅紅，聲音嘶啞，小嘴長得大大的，閉著眼楮，雖然沒有一滴淚，但是看著還是很心疼。
我說我試試。
說來奇怪，我才接手抱在懷里，他便停住了哭泣，嘴巴貼著我的衣服一張一合，女乃娘說他是餓了。
小鴿子站在我身後。探著腦袋看他，呵呵手將手指貼著他的臉頰刮了一下，他立馬又不滿地哼哼，嚇得小鴿子連忙撤回手指頭。
女乃娘喜道︰「都說孩子是有靈性的，這孩子知道二少女乃女乃有一副好心腸，觀音菩薩似的，所以才和二少女乃女乃親。」
孩子找不到吃的，扁起小嘴又哭起來。
我將他交給女乃娘，可是他哭得愈發凶了，連女乃*頭也不要，扯著嗓子哼哼。于是只好由我捧著他，讓女乃娘站著給他喂女乃。
晚上就寢時，由我抱著他入睡。
司徒御宇看著床上的小胳膊小腿直皺眉頭，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他對他有抵觸情緒。
司徒御宇將孩子由最中間推到最里邊，自己躺在床沿，能離他多遠就多遠。臨睡前還特地囑咐我少抱孩子，免得動了胎氣。
當肚里的孩子有三個月的時候，便開始顯山露水了，起初還能用寬敞的衣服遮擋一下，等到第四個月份。就再也擋不住。
先是小鴿子發現，後來是午六，再過半個月，連二夫人也知道了，興沖沖地跑去和元帥說。為了避免動了胎氣，元帥將孩子托付給二夫人照顧。
看她來定風閣將孩子和女乃娘接走的歡喜樣子，應該是不知道這個孩子並不是司徒家的血脈。
好在我的身孕已經懷有四個月，胎兒已經穩定下來，不容易小產，她們知道就知道吧！但是平常的飲食我還是不敢馬虎，由午六親自在廚房做好送過來的。
金蕊死後，我便將午六要了過來，正好填補翠屏的缺。
在听到要將她派到定風閣的時候，午六有些吃驚，問我難道不怕她會代替金蕊報復我嗎？
我回答說︰「如果你不跟著我，我才害怕。」
這是個忠誠的婢女，跟了誰便會一心一意地對誰好。金蕊對她也不一定有多少的恩情，但是她卻能死心塌地為她做事，無非就是認準了金蕊一個主子。現在我要了她，就算她不能像伺候金蕊一樣伺候我，也不會跟別人串通起來害我。
雖然目前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表明小鴿子是哪一房安插在定風閣的奸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敢相信她。換句話說，除了跟著司徒雲箏陪嫁過去的芳兒和來司徒府不長久的午六外，司徒府里的丫頭們我一個都不相信。
今天出門的時候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午六隔著轎簾和我說是兩個月前來司徒家說自己懷了司徒家血脈的大肚子孕婦，上個月被司徒御宇趕出去了，今天又來攔我的轎子。
我微微一笑，讓午六派幾個丫頭送她去司徒府。暫住在金蕊的小院里。
打發走攔路者之後，轎子繼續往前抬。三天後就是金蕊孩子滿月之日，不知道我該送什麼樣的禮品合適。
從東街逛到西街，最終看中一個端州方硯，硯台邊上雕有亭台樓閣，底下刻有歲寒三友。但他還只是個一個月大的孩子，送文房四寶未免早了些，于是又給他添置了一身小衣裳，順便將端硯也買下來，預備著他六七歲時候可以用。
買好禮品，打發其他人先走，我帶著午六去「天地和」走走。
店鋪緊閉，門口停有一乘小橋，像是上次那位說要奪回丈夫歡心的夫人乘坐的。
我掏出手絹蒙上臉，並示意午六也照樣做。
讓午六與門口的丫頭站一塊兒，我敲門，進了屋子，果然看見眼熟的白紗帽。
看見我進來，那位夫人急忙關上門，拉著我的手興奮道︰「總算將您給等到了。掌櫃的您涵養這麼高，怎麼請了這麼差的店員，不幫我解決困難不說，還想著怎麼拆散我們夫妻。簡直居心叵測！」
若錦氣得嘴里的話如同炮珠一樣往外蹦，「店員？姑女乃女乃我才是這里的店主，我跟你這樣執迷不悟的女人沒什麼好講的！男人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他們可以動不動就休妻，我們女人就一定要賢良淑德？洗完衣裳、做好飯，喂好孩子，眼巴巴地等他回來，卻沒有個好顏色，在ji院里被別的女人騙了，在賭場上輸了錢，回家就對著老婆孩子出氣。他們這群窩囊廢，有什麼值得女人巴心巴肺對他好的？女人沒了男人就不能活了嗎？女人沒了男人照樣……」
眼看著那位夫人就要被氣走了，我忙將若錦推到里屋去，然後走過來賠了好多好話，才將夫人勸回到椅子上坐下。
夫人余怒未平，生氣道︰「我今天是特地來找掌櫃的說說現在的情況，請掌櫃的幫忙出出主意，不知道這個女人從哪里瘋出來的，將我家老爺罵了好一通，真是晦氣！」
我安撫道︰「夫人息怒。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的朋友也是在這上面不如意才破口相罵的。」
夫人大方道︰「原來是這樣，那我也不怪她了，掌櫃的就幫我看看今後要怎麼做吧！」
不等我問，夫人繼續往下說道︰「自從我按照掌櫃的主意，將屋子里的好衣裳都燒了，胭脂水粉也送了人，金釵玉環送去了當鋪，粗茶淡飯地過了半個月，我家老爺對我的態度那是十八個大轉彎。他開始主動關心我那一雙孩兒，還對我噓寒問暖，那是自從小妾進門就沒再發生過的事情。
「昨天晚上他還來我的正屋了，可是才到房門口，就被那個小妖精給叫走了，真是晦氣！」
隨便在小說上看到的這一招，竟然還這麼管用！
我笑著繼續給她出點子，「夫人，你可要記住了，往後尊夫再來敲你的房門，無論他說什麼，你都不要開門！」
「不開門？」夫人詫異道，「怎麼能不開門呢？這不是便宜了那個小狐狸精！」
我笑著解釋道︰「夫人想要你家老爺長長久久寵你，唯有這個辦法。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ji，ji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夫人你不但不要開門，還要把你家老爺往小妾房里推，吊足你家老爺的胃口。最好能設計讓你家老爺將小妾掃地出門。然後你家老爺再來敲你房門時候，你得讓他保證下次不會再帶個小的進門，這樣才能放他進來！」
夫人將信將疑道︰「這樣能行嗎？」。
「上次一計不就成了？夫人盡管試一試，不行咱們另想辦法。」
留下十五兩銀子，夫人帶著丫頭坐著小轎回去了，我讓午六進來，然後進到里間將十五兩銀子送給若錦。
「你老是在對著主顧們罵她們的丈夫肯定不行，你調節我和司徒御宇之間的矛盾就說得頭頭是道，為什麼對著她們就不行呢？」
若錦氣得將銀子摔到桌面上，怒道︰「因為全天下的男人，我就瞧著一個司徒御宇好，如果他也像那些人渣男人一樣，我才不會幫你們！非但不幫，我還會勸你遠走高飛，遠遠離開他！」
我一愣，調笑道︰「難為眼高過頂的若錦姑娘看得上我家相公，不如嫁過來與我作伴？」
若錦斜了我一眼，奪過我手中的茶盞放回桌上，生氣道︰「我說啥了？瞧瞧你，我才夸司徒御宇幾句，就打翻了你的醋壇子，也不怕酸掉牙齒！」
若錦起來圍著我的看了一圈，皺眉道︰「這女人身材和面貌一樣重要，瞧瞧你這段日子胖成什麼樣子了！雖然司徒御宇比一般男人好，你也別掉以輕心啊！沒有哪個男人喜歡自己的女人變成一個胖婆娘的！」
我笑得不可抑制，摟著肚子緩了好半天氣，抓起桌上的點心，才咬了一口，便被若錦奪走了。
見她不滿地瞪我，我只好安慰道︰「放心吧！司徒御宇現在還巴不得我胖呢，要不然怎麼能給他生孩子？」
「你懷孕了？」若錦開心地問道，將從我手里奪走的糕點塞回我手里，催促道，「那得多吃點，不能餓著了孩子！」
偏心的家伙，現在只想到我肚里的一個，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走在回來的路上，午六吞吞吐吐的，想要說什麼卻又不敢往下說。
我笑了笑，鼓勵道︰「你是要說若錦姑娘的事情嗎？想說什麼便往下說吧！」
午六見我面無慍色，于是大著膽子建議道︰「那位姑娘和少女乃女乃情同姐妹，當然不會給少女乃女乃惹麻煩，可是奴婢見她好像是西北赫連閥那邊的人，少女乃女乃若是與她走得太近，難免會被其他人陷害，要知道西北與我們北地的關系不是一般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