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正茂 正文 第十一章每一次當皇上在靠近

作者 ︰ 孔詞

第二次進了寧壽宮,盡管身旁有個天子級別的人隨護著,華裳還是隱約感到了幾分心驚。

高堂之上,鳳駕端莊的太後娘娘手捧杯盞,直直看向她,丹唇輕啟,雖是輕描淡寫,卻不無警告︰「哀家跟你說句實心兒的話,這皇宮足有半個京城那麼大,院子多路也多,比不得你在自個兒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萬一迷了路,找你可就難了。先不說你在德安宮做的那些小動作,單憑今日你偷偷出去私會聖駕,哀家就能治你有失鸞儀之罪。你歆慕皇上大可和哀家明說,哀家也樂見其成,夫人為何要遣了宮人驚擾六宮不得安寧呢?」

她說的那樣篤定,華裳一時受不住這份冤枉,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干脆把話挑明了說,正好她也憋了一肚子氣呢。

如此想來,當下也就不假思索的開口︰「那是因為太後娘娘您……」

「您老人家諸事繁忙,哪里顧得上兒臣這等兒女私情。」一側,唐明煌狠掐了一把華裳的手心,適時止住她月兌口而出的話語,淺笑道,「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是朕想念容兒,特召了她過來的,太後要責怪,就責怪朕好了。」

「皇上。」

不單華裳听了直起雞皮疙瘩,年輕的太後娘娘似乎也承受不住皇上的一力袒護,放了杯子,勸勉道,「皇上思慕仁德皇後,哀家無話可說。可是哀家畢竟還是六宮之主,總要立一些規矩。華夫人新進,就算哀家體諒她不懂宮中禮儀,然而該說的還是要說,總不能沒個懲戒讓嬪妃們爭相效仿吧?」

清脆的玉杯相擊著黃花梨木的桌面,唐明煌這才有些警覺,神思輕恍,看了看華裳又看了看太後,半晌出聲道︰「太後剛才叫容兒什麼?朕沒听錯的話,太後好像說的是華夫人。」

華裳讓他說的一愣,抬眼看向太後,她也是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樣,笑著道︰「怎麼,皇上是不知道嗎?哀家此次前去寒香寺為皇上祈福,可巧遇見了華夫人,難得那麼投緣,就帶下山來。這幾日皇上政務繁忙,哀家沒顧得上跟你說,今日你們二人既是私下見過了,哀家也不好再藏著掖著了。你來!」

青蔥玉指在虛空招了幾下,華裳惶惑的隨著她的動作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太後攥住她的手腕,拍了一拍,說道︰「這位就是華府久負盛名的四小姐,前兒宮中選秀,哀家便自作主張,為你去華府提了親。皇上快瞧瞧,華夫人與容兒,是不是極為肖像?」

「不,這不可能……」似是難以置信,唐明煌猛地搖了搖頭,直直說道,「你們騙朕,你們又想聯合起來欺騙朕,她長得……分明就是長得與容兒一樣,朕不會認錯的,不會的,容兒……」

一番言語錯亂,華裳還在糾結如何從太後掌下月兌身,轉眼卻被唐明煌扯了出去,拉著她的手道︰「太後暫且歇息吧,朕和容兒還有好些話要說。朕不明白,朕不明白為什麼朕的容兒好端端回來,卻變成了華夫人。」

踉蹌的身影強行被拖離了寧壽宮,甚至連跪安都來不及說。

身後傳來的那一聲皇上也漸漸沒了後文。

萬公公小心覷著太後的神色,沉寂如水的玉容上一片波瀾不驚,只是唇角的露出的譏諷還未褪盡。

斗膽湊前問了一句︰「娘娘,眼下可如何是好?」

耳邊只听到她低低的一聲吩咐︰「由他們去吧,派人盯住了,若是她再從你們眼皮子底下跑了,哀家可饒不了你們第二回。」

「是。」訕訕的笑著應承,萬公公轉身朝緋荷紅杏使了眼色,看她二人一道出了寧壽宮的門,向著皇上與華裳離開的方向而去。

一路走走停停,華裳幾乎要跳起來咬人。

誠然,情深意重的男子是讓人不忍割舍,但那是對于當事人而言,與她這個旁觀者何干?她自幼驕橫慣了,那里經得起別人這般對待,當即上了脾氣,奮力掙扎了兩下。然而,終是疏忽,不但沒能把手抽出來,還惹得唐明煌扭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畢竟是一朝君王,恩威已久,那一眼瞪過去,直看得華裳心里發涼,到底沒敢再掙月兌下去,只得苦著臉任由他一路拖著,拉扯到了承德宮,身後跟著唐明煌過來的宮人也個個掩口噤聲,不敢多言。

早有兩個眼里結實的小太監,先她們一步打起了猩紅軟簾,垂首推開半步,磕頭口呼萬歲。

豈料,唐明煌竟是看都不看一眼,徑自把華裳帶進殿中,只說了一句,關門,就別無其他。

仿佛得了特赦令,听見回話的小太監及皇帝隨駕團,難得統一的跪謝了聖恩,齊齊關門出去了。

華裳回身看著緊閉的朱門,想跑的念頭越加繁盛,這會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定然不會有什麼好事。

唐明煌總算是松開了手,背對著華裳喘口氣,良久才輕問︰「是不是太後給了你什麼難堪,所以你不敢承認自己是容兒?」

欲要奪路而逃的華裳,霎時身子一僵,她這個人素來欺硬怕軟,最見不得別人對自己做小伏低,更遑論,做小伏低的那個人身份如此高高在上。

縮回腳,攥著裙衫上的絲絛,華裳無奈回聲︰「不,太後她並沒有為難我,小女確實是華府的四小姐,而不是陛下口中芳名遠播的皇後娘娘。」

「朕……不相信。」緩緩地轉過頭,唐明煌幾乎泫然欲滴,「朕不相信除了容兒,天下間還有這般相似的面孔。是不是因為朕做錯了什麼,所以就連容兒你都不願承認,自己是朕的皇後?」

「這……」眼看著九五至尊被自己弄得哭哭啼啼,華裳不由得升起一股負罪感,低頭訥訥不語。

唐明煌看著眼前嬌媚的人兒低下頭去,恰似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不免越發憐愛,走近她兩步,模著她的鬢發感嘆︰「時隔多日不見,容兒比之前更加秀美了。你不認朕也罷,只要你留在朕身邊,總有一天朕會讓你看見待你的一片真心。」

額頭在他撫模下逐漸灼熱,華裳屏息不知如何是好。

跑吧,跑不掉,逃吧,無處逃。

總不會,真的當那個皇後娘娘的替身,關在金籠子里一輩子吧?

掌心被自己掐的陣陣發疼,趁著唐明煌仍在思舊的間隙,華裳輕吐了口氣。罷了,就當破罐子破摔吧,好歹熬過這兩日,有了時間哄他帶她出宮也未為不可啊。

只是,自己的名聲定然會更加烏黑了吧。滯留承德宮?樓二少,不知出去之後,你還信不信我的清白呢。

頹唐認栽的華裳,絲毫沒有覺察頭頂那道目光里一閃而逝的精光。

隨著他一處用了晚膳,華裳乖巧的不得了,幾乎不敢在言行間得罪唐明煌分毫。右手的掌心一直被攥在他手里,就連用膳的時候都不曾放開。

待到夜間,御前總管馮德祿看著華裳就有些為難,皇上的心思琢磨不透,他也拿準不準是留還是不留。

伺候華裳的緋荷連珠還在外頭等著發落,硬著頭皮,馮德祿只得掀簾子進來,跪道︰「皇上,德安宮的人還在殿外等著,你看是讓她們先回去還是讓她們留在夫人跟前兒接著伺候?」

唐明煌批閱奏折的手微頓,轉頭看了一眼伏案酣眠的華裳,幽如深澗的眸光在她身上停駐片刻,才別開頭道︰「暫且讓她們先等著。」

「是。」躬身退出來,馮德祿做了個掩口噤聲的手勢,唬的連珠緋荷連忙低下頭,靜候在簾外。

華裳的耳垂不為察覺的動了動,自馮德祿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然而那會子不清楚情況,只好眼不見為淨。現下,听著唐明煌言語里分明是要留宿自己的意思,頭皮就禁不住陣陣發麻,倘或明兒一早,真的從承德宮走了出去,那麼自己這個夫人的名號鐵定是坐實了的。

慧黠的眸子輕轉,華裳計上心頭,掐算著離馮德祿出去的時間也差不多有半個時辰了,才迷蒙轉醒,揉著眼楮道︰「幾更天了?」

她原本模樣就清艷,舉手投足較之別人又更為任性和刁蠻,細品之下別有一番嬌寵可愛。更兼之是有心作秀,落在唐明煌眼里,直覺有如九天仙子下凡塵。

含笑落了筆,將身前的奏折收拾一空,唐明煌伸手攬住她的腰身,笑問道︰「不過剛入夜,怎麼醒的這麼快?」

「剛入夜嗎?」。華裳只當懵懂不知,探身朝外看了看,尚未關合的窗欞下,半分燭光,半分月光,煞是清麗,才佯裝失笑,「我還以為天都快亮了呢。」

「是容兒太過淺眠了。」摟著她的身子帶進懷里,盡量忽略去她的不自在,唐明煌勾住散在自己腕子上的一縷秀發,不住把玩。

那時,他曾于書上見過,漢初武帝寵幸衛皇後,就是因為衛皇後美于秀發。

五指鋪陳,如泉如瀑的發絲柔柔從指間穿過,順帶柔軟了他的心門。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也這般有幸,得以見到如此秀發的人。

華裳窩在他懷里,瑟縮著雙肩,听從唐明煌撫弄著她的鬢發,半晌不見動靜。

內心卻惶惑不堪,這個皇帝陛下,一言一行皆不在自己預料之中,不像那個病懨懨的二公子,可由得自己擺布。若是一步錯,那麼極有可能滿盤皆輸。

她正沉思暗想,不提防清脆的梆子聲響徹宮牆內外,大概是到了下鑰的時間,再不回去,便是真的要住下來了。

合眸打定主意,再睜開眼直起身子,華裳趁勢從他手中抽回頭發,福了一福笑道︰「剛才我見皇上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就不便再打擾陛下了,能讓我先回德安宮歇息嗎?」。

「說不上打擾,容兒在承德宮歇息也是一樣的。」

淺笑著擋回她的要求,唐明煌收回了手看她盈盈孑立的身姿,清潤的雙目暗了一暗,道︰「況且容兒剛回來,朕著實不放心讓你離開朕的身邊。之前容兒身為皇後的時候,也經常陪著朕舉燭到深夜,這會兒怎麼害起羞來?」

害羞?她華裳長這麼大,害羞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

膝蓋彎的發酸,雖是言辭挽留,然而唐明煌不叫起,她也不敢擅自拿大,只得繼續半蹲著回話︰「皇後娘娘蕙質蘭心,豈是小女粗鄙之人能比?雖然皇上一直將小女當做娘娘看待,但是小女深有自知之明,伏望皇上準小女遵守宮制,且回自己住處安歇,明兒一早再來給皇上請安。」

「這可是你說的。」

唐明煌罥煙似的雙眉挑了一抹笑痕,點頭道︰「容兒可不要欺騙朕,明兒一早見不到容兒,朕可是會生容兒的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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