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天下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低頭

作者 ︰ 陌上紅顏

在李世御書房商談的,果然又是善親王。葉曼站在花苑的樹木間,看著一襲親王官服的善親王從御書房走出去。而李世獨自站在御書房中,有些焦躁不安。趙富帶著幾個年輕的太監,站在御書房門外。看到李世煩躁的樣子,那小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便輕手輕腳地湊上去,也不知道在李世耳邊說了些什麼。

李世有些沮喪地揮了揮手。趙富倒是不急不躁,只笑著又在李世旁邊耳語。這麼說了幾句,李世臉上的焦躁神色漸收,回頭四下看了看,見這御書房四周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人,他便點了點頭,跟隨著趙富從御書房中走出來。

葉曼心中一緊,不知道這趙富又攛掇了李世去做什麼。但她若是錯過了眼前的這個機會,再想見李世卻是更難。來不及多想,她舉步從林苑中走了出去,口中只道︰「皇上請留步」

李世萬不料此刻葉曼會出現在這里。听到她的聲音,微感愕然地抬起頭,看到葉曼一身的胡服,不由恍惚了一下。

「原來是皇後?」他略微皺起了眉頭,打量著她,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了。「許久不見皇後,皇後來這里做什麼?」

然而才問完這話,他自己心中也想起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此刻她過來,想必是為自己父親求情的吧?如此一想,李世有了幾分警惕。

「臣妾許久不見皇上,有些想念……」哪知葉曼卻只是莞爾一笑,面上卻果然並無任何心事的樣子。李世瞧著她的笑容,一時有些出神。

葉曼這一身胡服,在陽光下艷光四射,卻是晃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然而依稀中,卻記得往日有個倔強而艷麗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挑了眉頭怒斥道︰「無恥之徒」

回憶中那脆生生的語調,讓李世的心猛然顫了一下。

當時那個少女,就那樣厭惡怨怒地看著他,然而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驕傲,卻明麗叫他驚艷得舍不得將眼楮挪開。自小到大,沒人敢如此怒斥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痛斥,然而他卻竟沒有絲毫的生氣,反而心中卻洋溢著淡淡的歡喜。他從她的無禮中看出了她的直率。

所以他在不知道她是誰的情況下,執意要強娶了她。只是後來,才得知她竟然是權臣鎮國公長女。只是那時他已是顧不得那麼多了,只以給了他能給的最高份位,將她迎娶進宮。為了她的直率,他不介意她的冷落,也不介意她抗拒,直到她漸漸接納了她……

可是,那似乎已是很遙遠的事了。

李世的目光凝在葉曼風姿冶麗的臉上。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入宮這幾年來,仍是沒有變。肌膚光滑,面龐飽滿,長眉淡掃入鬢,艷光四射中卻不乏英氣。

不,還是有些變化的。李世的目光凝在她一汪秋水似的眼眸上。記得她以前的眼楮並不是這樣,他初見她時,她神采飛揚,就連眼神中都帶著幾分不羈的霸氣。然而現在,這雙眼楮卻是柔和、淡定,卻隱隱帶著些隱忍。

不同了,到底不再是以前的她……李世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皇上……」葉曼見他從始至終,眼神始終凝在她身上,面上神色卻是起伏變化不定,倒像是瞬間經歷了許多變故般。她終是開口︰「臣妾今日來,是想跟皇上商量一件事……」

她悅耳的聲音讓李世從那些過往紛雜的記憶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她,他晦澀地點了點頭︰「皇後有什麼事,只管說便是。」然而精神終是有些心不在焉。

葉曼笑著道︰「自從上次宮亂的變故之後,臣妾瞧這南唐後宮,妃嬪卻是越來越少了。皇上登基十余年,如今膝下子嗣卻只有辰兒一個。為了皇家子嗣著想,臣妾決定廣選天下美麗聰慧的女子來充實後宮,好為皇家傳宗接代。」

李世听了微微一愣。這話從葉曼嘴里說出來,著實叫他意外。然而仔細想了想,後宮之中,還真是找不到幾個讓他十分滿意的女子來。

他松了口氣。「原來皇後是為此事而來。此事本為後宮之事,皇後做主便是。」面上神色卻是緩和了許多。

葉曼看在眼里,只盈盈一笑︰「那臣妾即日便為皇上操辦此事。後宮之中,姐妹多了,熱熱鬧鬧,方才好。不然冷冷清清,這宮中只怕是越來越留不住皇上了。」

李世听她語聲柔和,面上七分笑色,倒一時也跟著微笑起來。

「是啊,想起昔日里,眾位愛妃們和和睦睦相處的日子,卻是一派熱鬧的景象。那時母後還在……」提到了元太後,李世面色微微一黯,卻是有些傷神。

他面色的細微變化自然沒有瞞過葉曼,她不動聲色笑著扯開了話題。「臣妾上回跟皇上賭氣,一個人去了邊關。走後便是後悔了,不過此行收獲也頗豐。臣妾在邊關時頗為想念皇上,還特地從邊關給皇上帶了禮物來。都是些有趣的玩意兒,皇上可要不要瞧瞧?」

李世聞听「有趣」二字,不由來了興趣,側過頭去︰「倒是皇後有心了。」

「若是皇上有興趣的話,不如隨臣妾去了臣妾宮中……」葉曼瞧著李世,目光微微一閃。

那目光流轉間,李世有些恍惚,想起葉曼新嫁入宮時,也常用這樣帶著笑意卻又略帶狡猾的眼神看著他,不由心中便是一動,嘴也便隨著心,說了個「好」字。

趙富本成功地說服了李世,準備想帶李世去周綿綿的長慶宮,卻不料橫空殺出個葉曼,此刻見李世竟是跟葉曼言笑晏晏,似是將他給忘記了,不由大急。然而此刻李世被葉曼吸引,饒是他在旁邊連連使了幾個眼色,李世也沒有看到。

眼見著李世向他吩咐道︰「擺駕,去鳳藻宮」

趙富大急,然他素來對李世百依百順,此刻也並不敢去駁他,只向身後的小太監道︰「快,準備步輦,伺候皇上去鳳藻宮」

一面卻不忘暗地里向御書房守門的小太監揮了揮手。那小太監會意過來,趙富便附在他耳邊吩咐了句什麼。那小太監點了點頭,轉身向長慶宮的方向去了。

他這一舉一動,卻是如數落入葉曼眼中。只稍微思索了下,她便依稀猜到趙富的意圖,只笑了笑,便隨李世坐上了步輦。

從御書房去鳳藻宮,卻是要經過御花園。葉曼與李世並肩坐在步輦上,走過花園中的樹樹草草,葉曼一路笑指著︰「皇上還記不記得,臣妾初入宮時,來這里還常迷路。那時幸虧皇上時時刻刻都在臣妾旁邊……」

李世看著那些熟悉的樹木,目光變得悠遠。那些記憶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然而卻仍在他記憶中。他看著言笑晏晏坐在他身邊的葉曼,眼前溫柔的笑臉與幾年前的剛進宮的左昭儀明媚的笑臉合起來,叫他不由失神。

「是啊,朕如何不記得……」他嘴角微微有些上翹,似是陷在了回憶中。「那段日子,是朕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日子。」他喃喃自語地道。

葉曼聞聲,卻是微有些吃驚。是嗎?這真的是他心中所想嗎?還是只不過是這一刻的舊事重提,讓他觸景生情?

然而,不管是哪一種,總表明,他心中還記得她的舊情的。

葉曼強壓著的心稍微松弛了些,面上神色卻是未變,看著御花園中的樹木,雙目中也如在回憶般,帶著微笑的回味。「皇上還記不記得這里?當時皇上急著讓臣妾和皇上一起騎那波斯進貢的波斯象。哪知那波斯象受驚發狂,臣妾和皇上差點從它背上摔下來了……」

「朕怎會不記得?」提起這一幕,李世也頗為感慨。「說起來,當時多虧了皇後救了朕。」

說到此,看向葉曼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說起來,朕對不住皇後。這段日子,多有冷落了你。」

「這不怪皇上,怪只管臣妾性格倔強,有的時候太過強硬,以至于讓皇上難做。況且那日臣妾執意要去邊關,冷落了皇上。」葉曼低下頭去。

李世瞧她粉頰微紅,雙目盈盈如水。那身胡服雖是英氣,然而襯得她此刻的小女兒作態,卻是缺乏嬌柔可人。他心中一動,頓時起了憐意,用手去輕握住了她的手。「皇後能這麼想,朕卻是寬慰。朕心中諸多苦悶,往日皇後還听著朕的心事,給朕解憂。如今卻是……」

他搖了搖頭。「朕滿月復心事,卻不知對誰說才好……」然而這話說完,卻是想到了心中最讓他煩勞之事,面上神色不由微微一變。如今最讓他憂心的事,自然是鎮關王一案。而眼前這人,卻正是鎮關王長女。他心中頓時有些別扭生出來。

方才他一看到葉曼這身裝扮,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過去那些往事,心中便自是亂了。

隨著葉曼到了鳳藻宮,這麼一路聊過來,倒是不見葉曼主動提鎮關王的事。然而在他心中,葉曼終究是出嫁之女。鎮關王是鎮關王,葉曼仍是南唐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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