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引金聲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風聞言事

作者 ︰ 沙棠

萬欣宮牛才人被賜死。

這個消息不用長翅膀就傳遍了宮中的每一個角落,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傳播。正二品貴姬杜娘娘親傳聖旨,才人牛氏誅殺皇嗣,毒害宮妃,罪不可赦,即刻賜死。

孫綽端坐在紫雲宮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想那牛才人的尸首已經送呈檢視了。孫綽只用牡丹銀匙調著黃澄澄的清蜂蜜水,一邊搖了搖頭。孫綽最近過的十分充實,雖然明有金的密語始終沒有參透,更沒機會將明有金叫來細細問明。但是她開始留神飲食,不在停在尚宮局用膳,寧願每日走上兩遭。這兩個來回讓她很是辛苦,卻越發吃得下飯,夜里也睡得安穩了。所以她的精神總是極好。她擱下黃瓷茶盞,水杏已經進了來。

孫綽讓她坐了,自己只撥著手爐不說話。水杏咽了咽唾液,道︰「娘子,奴婢轉著圈問的人,算是將這事里里外外打探出來了。」

孫綽讓菱角先端了碗水與她喝了,自己並不催。這名不見經傳的小才人死了,倒正好合了她以往所想,一筆糊涂賬混賴個人了事罷了。水杏道︰「說是侯才人的事,原本是杜娘娘審的,七七八八的審了半個月有余。只第一天說是娘子送的布料出了問題,這些娘子是知道的。」

孫綽一點頭︰「可不是,沒這事情咱們還搬不來這清淨地方呢。而後呢?」

「杜娘娘審了半月,不得結果。誰也沒想到竟龍顏大怒了,當日就傳來了太醫,崔大人還是說只是侯才人帶不住胎兒,陶太醫仍說是飲食上出了問題,孩子是打下來的。這話都是在御前說的。」水杏頓了頓,「說是當時杜娘娘立刻便哭了,帶著朱充媛跪在皇上腳邊,說自己攝**無力,粗心害了皇嗣,誤了宮中姐妹。足足哭了半個時辰有余,說是第二日,朱充媛眼上還敷著小冰碎消腫呢。」

孫綽心下暗笑,哭的竟是夠真,不過這當美人的行當真是不好做,臉上片刻都耽誤不得。水杏一邊說著一邊想,畢竟打听來的消息是東一段西一句的。水杏道︰「不過那晚真是朱充媛侍的寢。人人都以為這事過去了,萬欣宮都松了口氣。誰知皇上早朝前就下旨侯才人的案子不能結,要再審。還是杜貴姬主持,命淑容金娘娘來協理,把朱充媛給替了下去。」

「金娘娘?」孫綽倒是沒忘了這位烏拉國的公主,只是大感蹊蹺,這金娘娘當年被當寶貝似的進貢來,可是一句話也不懂得的,除了見人就藏起雙手來磕頭表示了臣服和敬意,其他的意思一概不明,只听得一片粗魯的唧唧喳喳。孫綽潤了潤唇,薄薄的一層蜜附在唇上,微揚下巴。

「還別說。這金娘娘還真查出結果來了。」水杏歪頭接著組織語言,「說是這金娘娘說,既然吃中秋吃出了情況,必然就是出在月餅上了。而這中秋月餅又送來送去,只查查各宮各處還剩不剩下些,將剩下的聚在一塊,請了太醫院的太醫來一個一個地看。最終在牛才人的剩月餅里翻出了事兒,說是那月餅餡是不常見的,又是至涼之物。侯才人因不挑揀,什麼都愛吃,所以吃的多了些,生生將胎兒打了下去。」

到讓一個外國人給挑出個頭來,當真是丟人的很。孫綽眼中有幾分不屑,面上還是盡量的溫和,饒有興致地再問︰「之後呢?」

水杏道︰「之後,杜娘娘就差人將金淑容送回宮去歇息了,又把牛才人帶回鞏昌宮里審了半日,牛才人就承認了,說她見侯才人的樣子像是有孕,知道她愛吃,就故意弄出那些個月餅來,她若有孕就能打掉,沒有也能讓其不生養。得了這結果,杜娘娘就報給皇上,就下了旨意。」

「這樣說來前因後果,真是不復雜。宮里人多口雜,居然沒一個人早些想到。」孫綽淡淡的說,菱角和水杏都知這話里有話,反諷著呢,不由得對看一眼,唇邊有笑意。

「杜娘娘一貫威嚴的,怎麼就糊涂了呢?讓個金淑容出了風頭。」菱角給孫綽換了一只手爐,隨口道。

「這里頭盤根錯節的,牽一發動全身,哪里查的出來什麼?那金淑榮是個外國人,講給她都听不懂。跟誰都沒交情,可不想什麼說什麼呢。」孫綽莞爾一笑。

菱角眼楮轉了轉,疑惑道︰「娘子,可淑容娘娘位分可是不低,怎就沒被誰拉攏過去呢?」

「拉攏她?話都說不清楚呢。說話想讓她听懂了,可不是倆人屋里一坐,玉指一掀將下人們都攆出去,就商討起來的。跟她說又要翻譯,牽連的人一多,風險就大了,誰擔著?再者,她是她兄弟送給咱們大茂皇帝的禮物,雖然位分挺高,不過定然是沒什麼前途的,勾上她何用?做靠山也不成,指著聖上面前說兩句好話兒都難。」

「娘子說的是。」菱角有幾分憤憤不平,「可是,娘子。如今事成了這樣,再明顯不過了。皇上最是精明,怎會看不出?更何況最初查不出來,沒幾日侯才人就死了,更是蹊蹺得引人注意了。」

「皇上……」孫綽拈著耳垂上的瑪瑙墜子,目光變得悠長而遙遠,「皇上有皇上的難處吧。也不盡然,今日咱們這些話只是咱們自己宮里閑談得的。皇上那里,有人必會明遮暗擋,說出一套比咱們說得還合理,還動情,說不定還哭上個三五陣的說辭。」

菱角有些汗顏,水杏拿手絹掩著口笑了。菱角嘆了一口氣,嘟囔道︰「又不是什麼好事,你笑什麼?」

水杏活潑道︰「娘子猜的真準。奴婢听那小太監說,杜娘娘求旨之時又是聲淚俱下,說自己年輕識淺,不能協理六宮,辭了好幾回呢。」

孫綽撲哧一笑,道︰「听見了?事就是怕存其真,去其繁。水杏跟咱們說的這些,是一個月來的事兒,而且已經定了論,不相干的都能摘去了,只留下個清清楚楚的脈絡來。咱們听著就是這樣明明白白的。那當事的人可不同,日日都是真的假的混著,再故意被弄的繁瑣了,听的人,也就糊涂了,看不到實質。」

孫綽偏頭略一想,自言自語道︰「那牛才人是個掀帳子的丫頭出身,怎麼就知道什麼是至涼之物,什麼能打胎又害人家不好生養呢?字都不認識幾個,倒是會行醫的不成?可是誰見牽連到那懂醫的了?足可見這真假繁簡一變換,明白不明白,就不掌握在听事的人手里了。」

這話正說著,屋里的幾個丫鬟面面相覷的,忽然外頭遠遠一聲太監高呼,再小薛子奏報︰「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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