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听了瑞雲的話。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仔細盯了她兩眼，那臉上貌似平靜，卻又意思不安，就笑了，半開玩笑地說，「怎麼，二姨太信不過我？」
二姨太早知道太太不可能爽快答應，也笑著說，「我哪敢不相信太太，只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
說實話，她沒想到太太的動作這樣快，區區兩天就找好了管家與護院，墜兒那丫頭打探來的消息，說是廚房的人也到位了，也要全部換掉，這樣算下來，合家上下，除了各處的丫鬟沒怎麼動，其余幾乎全部是新面孔呢。
她越想越覺得心里不踏實。不錯，現在太太和老爺是新婚燕爾。自然老爺會順著太太，但誰知道太太會受寵多長時間呢？五姨太那個時候可是比現在的太太神氣多了，老爺經常一整千金只為美人笑。可先自愛又怎麼樣呢，連命都沒有了！三姨太的孩子少說還要五六個月才能生下來，誰能保證這期間不會出什麼事情呢?
還是白紙黑字，一清二白的好。
白薇略想了想，道，「我寫，不過你要答應一件事！」
瑞雲連連點頭，別說一件，十件也使得。
「以後不要送老太太福壽膏了！」
二姨太有些臉紅，說，「太太放心，再不會了！」那原是四姨太的主意，她本來就覺得欠妥當。
白薇便吩咐紫蘇，「拿紙筆來！」︰
她簡單寫了字據，又在上面輸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遞給二姨太。
瑞雲連忙用雙手接過那張薄薄的紙，喜滋滋地看了兩遍，拿起一支筆飛快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口中則不停地說，「謝謝太太！謝謝太太！……」一面說著，一面怕太太反悔似的，自椅子上站起來就走了，連個招呼也不打。
紫蘇撇了撇嘴，一邊收拾二姨太用過的杯子，一邊說。「小姐給她寫那個做什麼？到時候三姨太的孩子真過繼給她，那就是長子了，若以後……」
白薇打斷她的話，問，「寄奴哪里去了？」
寄奴卻也正好在院子里同香薷兩個收衣裳，听見了小姐找她，連忙進來，正要說謝什麼，又因看到紫蘇在屋子里，欲言又止。紫蘇趁白薇不注意翻了個白眼給她，寄奴因顧忌著小姐，只裝作沒看見。
「紫蘇，你去廚房看看萍兒做的飯如何，若不對，你教教她！」五姨太的丫頭萍兒正是留在白薇院子里了，因她說自己最喜歡做菜做點心，就定了豆蔻的活兒。
紫蘇心里冷笑幾聲，有些不情願地出去了。
白薇本來也不想讓她回避，但有時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走後，寄奴猶不放心，囑咐了院子里德丫頭。又喜歡興地關上了屋門，才走到大小姐身邊耳語道，「我去問了廚房水師傅和周媽媽，她們一開始什麼也不肯說，我搬出老爺和小姐，又給了他們每人二十大洋才肯講，說是每次大廚房做完菜，齊師傅都要加上一種看不出來什麼東西的調料，說是祖傳秘方，增鮮用的。再就沒別的了。」
白薇心里一沉，問，「是每道菜都放呢，還是只放在下人吃得菜里？」
「這個我後來問清的，只放在下人菜里。」寄奴說完又有些不屑，道，「那樣沒有滋味的大鍋菜，還是整年吃，如不加點鮮，誰能吃下去呀！」
不知怎地白薇一下子想起來寄奴曾說過香薷那丫頭，竟然不愛吃豆蔻做的精致飯菜，反更喜歡吃大廚注釋一樣的炖菜，如果真是放了罌粟粉子，她那樣愛吃就對了。
她略愣了愣，問，「廚房的師傅找的怎麼樣了？」
寄奴無端有些心慌，答，「打下手的媳婦老婆子易找，只是有些手藝的灶上師傅不好找。」
「家里人也不多，我和二姨太院子里又都有小廚房。大廚房主要管老太太的飯菜，且已經有豆蔻張羅了，不用那麼精心，找個差不多的就行了！」
「是。」寄奴低了頭回答。
「好了，你也忙了一天了，我這里有紫蘇，吃過飯歇著去吧，不用過來了！」
寄奴行了禮方出去了。
她剛走，紫蘇就進來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笑嘻嘻地說，「萍兒那小蹄子蒸的棗糕，我嘗過了，味道挺好，菜一會兒就好了，小姐先吃點這個吧！」
白薇其實並不喜歡吃甜的點心，但還是拿起一塊嘗了嘗。
二姨太拿著太太寫的字據一溜煙兒就出了院子，若不是地點與身份限制，他真是想對天大笑的，有了這個，只要太太在，就得認。便是老爺也不能一票否決了，畢竟。三姨太被擊斃後，孩子是敗家的骨血，論理是要過繼在太太名下的，既然太太不願意養，老爺總不能硬攔著不讓她這個二姨太養著吧，沒有這個情理，老爺也斷不是這樣的人。
瑞雲一進自己院子就給了墜兒一個大大的笑，墜兒不想鎖兒那樣怕她，也注意到二姨太臉上滿是喜色，沒有一絲陰郁，就打著膽子問。「二姨太這麼高興是為什麼事兒？鋪子又有大主顧了？」
二姨太把手里的字據遞給她，吩咐，「好生鎖到保險箱里！」
墜兒不知這麼個字條為何二姨太這樣寶貝，看著也不像房契地契，但還是小心翼翼地接過來。
瑞雲看到她有些疑慮的目光，因心下著實暢快，便說，「無妨，你打開看看罷。」
墜兒飛快地展開字條，之就收看了兩眼，先是大驚，繼而大喜，黃的一下子就跪下了，口中道，「恭喜二姨太！」
瑞雲很滿意她的反應，不覺就笑出了聲，道，「一定要放好！︰
墜兒用力點頭，沒想到自己主子運氣這麼好，踫到一個有些傻氣的正房太太。
瑞雲興奮過了頭，一點胃口都沒有，晚飯胡亂吃了幾口，又早早把鎖兒打發走了，只留下墜兒密談。
「有沒有听人講，三姨太在牢里如何？」
墜兒搖搖頭，答，「就听說過端午時，老太太派人送了粽子給她，再沒听說別的了！」
「按說，她之前想法子害我，哪怕在牢里蹲一輩子呢也不干我事，不過先自愛既然她肚子里德孩子歸我，自然要看在這個孩子的面上，照看照看三姨太。墜兒，明兒讓廚房預備點雞湯，再拿幾件我沒穿過的衣服給她！」墜兒連忙答應。
二姨太寬了外衣躺在外面的榻上，心里越想越適意。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道，「得給她吃些安胎藥，那樣的地方想必潮濕，她病了不足惜，只孩子有一點半點，就是大罪過了！」
墜兒一並答應下來，心下也著實高興，意洽總以為二姨太不得老爺寵，新來的太太一看就是個能干的，只怕她主子逐漸不得勢，沒想到卻是更進一步，暗暗納了主意，以後要更加盡力地服侍二姨太，日後自有好處。
有人歡喜有人憂，四姨太淑雲的院子里四起沉沉，丫頭秋香因為一點小事挨了她的罵，遠遠地躲出去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可四姨太坐在屋里的椅子上發呆，對四周的黑暗渾然不覺，連個等也不點。
這兩天她表姐的得意她都看在了眼里。
卻苦于沒有好對策，只能忍著。
又過了一會兒，她覺出肚子餓了，正要找出些點心吃，卻有小丫頭子來報前面大廚房傳晚飯了。
四姨太听了便簡單整理一下衣服，預備吃了晚飯正好順路把秋香從下人院子里叫回來。
長夜漫漫，秋香一直與她同屋做伴兒的。
因看到二姨太並沒有出現在餐桌上，舒雲心里還舒坦些，恭維了老太太和二姨太太，還捎帶著夸了青梅姑娘，就埋頭吃飯。飯菜似乎比以前滋味好些，她多吃了半碗飯。
舒雲從來都是這個樣子的，不管有什麼事兒，都不會影響她的胃口。
眼前的困境對她而言，不算什麼。
用過飯，又喝了兩盞泡得釅釅的茶，四姨太一個人去找丫頭秋香，因夾道都有燈籠，倒也不算暗，她剛走到下人院子門口，迎面走過來一二個護院般的男子，手里也沒有打燈籠。
因院子里有些黑，四姨太不願進去，便喝道，「你，站住！」
那人趕緊站住了。
「你去里面叫秋香姑娘，就是四姨太在外面等著！」
那男子卻未立即答應，而是盯著四姨太看。
舒雲登時有些惱，心想這新來的護院怎麼這麼沒規矩，明兒一定要抽空告訴老太太。
「小雲！」
四姨太覺得這聲音好熟悉！不禁抬頭看了那人兩眼。
卻一下子愣住了。
半響，才問，「孫成哥，你怎麼在這里？」
孫成的眼楮在她身上移不開，暗嘆幾年過去了，她出落的是更漂亮了。
舒雲被她毫不掩飾的目光弄得有些心慌，低下頭，催促道。「孫成哥快去里面叫了我的丫頭來，我就住在後面第四進院子！」說完就慌慌地走了。
她走後孫成猶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明顯是個成熟的婦人了。
他也再不是幾年前那個傻小子了。
孫成折回院子並沒有叫丫鬟秋香，而是找了護院馬寶，告訴他自己可以替他值後半夜的班兒。
馬寶喜不自勝，掏出一瓶二鍋頭與他。
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孫成趁著所有的人都睡著了，偷偷翻牆溜到四姨太的院子，院子里一片寂靜，他在台階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輕叩響了門。
四姨太左等右等，也沒等來秋香回來，沒想到孫成壓根就沒叫她，還只道那丫頭還在賭氣，只得自己胡亂梳洗了一下，獨自睡了。
誰知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眼就想起了與孫成的往事。
如果當初金的不是白家，而是嫁給孫成哥，雖日子清苦些，但肯定比現在舒心多了吧，別的不說，孫成哥細心，一定是知冷知熱的。哪象現在，白若林許久不曾進這個院子了，自己同守活寡也差不多了，且還要時時提防被人給自己下絆子，太累了，這是什麼日子呀，縱有錦衣玉食又如何？
心里越想越後悔，一直到深夜才朦朧睡去，也並沒睡踏實，好像听到了外面門響，便立馬下意識地問，「誰！」
聲音不免待了緊張。
門外的人猶豫了幾分鐘才回答。
「我，孫成。」——
抱歉，原以為感冒很快便好了，誰知輸了兩天液才好了，抱歉！今天兩更，明天也是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