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來歌 正文 第二章 異鄉溫情

作者 ︰ 林秋漪

次日天未亮,她便被小孩推醒,從草垛里起身,周身忍不住哆嗦,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于從暖窩里被人挖起來。在心里暗自嘀咕,老女乃女乃這早也太趕了吧?

雖有所猜測,但當小孩往她懷里塞破口大碗時,她才真正地肯定,她們的身份是乞丐……

……她穿越成乞丐了。

不過,這麼早能乞到什麼東西?她試探地問了聲,小孩白了她一眼,「里府喜得千金,施粥三個月」,然後又神色古怪地看著她,「你不就是在施粥的時候被人踩暈過去的麼?忘了?要不是我跟女乃女乃把你拽出來,你非被踩成人干不可。」

她听得嘴角直抽,難怪全身酸痛,她道是睡不慣草垛睡出來的,原來是被眾乞兒用腳底「按摩」過的原因……

突然想起在禮府大門前她跟一個人相撞的情景,當時她覺得似被什麼吸了進去,應該是那時候她就穿到那人的身體里了吧,那個人當時是活著的吧,那她的這個行為,用比穿越更貼切的形容,不就是……鬼上身……

饒是平日再膽大的人,也被這想法驚得打了個冷戰,人,不帶這麼嚇唬自己的。她雙手抱臂,不敢深究自己怎麼游魂至此的原因。

「丫頭,冷啦?」

對上老人關懷的眼,她咧嘴搖頭,「女乃女乃,我背您。」說完大跨一步,在老人前面蹲,看著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老人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她會連路都走不好的。

這種天氣對一個孱弱的老人來說,是種折磨,雖然破廟殘敗,但埋身在干草垛里,還是比在外面吹冷風來得強。她勸說老人不要去,卻得了小孩大大一個白眼,很簡單,每個人只限領粥一碗饅頭一個,她們不能替老人領。

昨天她吃的那個饅頭,就是這倆祖孫省下來的,那時她還覺得小孩眼楮晶亮有神,現在回味過來了,那是紅果果的饑餓之光吶。

對于她的舉動,老人自是不肯,小孩跺著腳雙手圈在嘴邊呵氣,說道︰「女乃女乃就讓她背吧,不然等下去晚了粥都沒了。」

想到昨天因為自己腿腳不利索,害孫女少分了半碗粥,又見她態度堅決,老人也不好再堅持。

老人瘦得只剩骨頭,背在背上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一路下來,她也就微微發喘,且還不覺得冷了,原本略帶刺骨的晨風吹在身上,竟覺得很是舒服。

本以為她們夠早的了,沒想到里府門前已列起長隊,路上小孩的焦急她總算是理解了,這年代,當乞丐壓力也大大的有啊。當下排起隊來,她斜側著身,幫老人微擋一些風,小孩見狀也學起樣來,她笑著把她推回隊伍,「再吹就成人干了。」卻是拿她的話頂她的嘴。

她以為小孩會回嘴,但小孩只瞪了她一眼,便把頭扭向右邊。

老人一直笑眯眯地看著她們,或許是知道她的一片心意,沒對她擋風的形為說上半字,可一雙枯瘦的手緊緊包住她的手,小孩又學樣,把手搭過來,其實倆祖孫的手還比不上她的暖,她干脆一抄,把她們的手反包起來。

小孩別扭的哼哼,卻沒有做別的動作。

她想的是,那麼長的路程,這羸弱的倆祖孫,到底費了多大的功夫才將她搬到破廟。把心底的疑問說出來,小孩哼了一聲,說出了兩種工具,木板,粗繩。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重,我跟女乃女乃求了好久,才有一位大娘將你背到板上去,為了將你拉回去,女乃女乃的肩膀都腫了。」小孩沒說的是,她的膝蓋也是青紫一片。老人將繩繞在木板和身上,往前拉拽,小孩低著身子在後面推,有好幾次推得不得勢,撲趴在地上,不單膝蓋,手肘都有幾次擦傷。

听得她又是一陣愧疚,不知該說什麼,眼圈紅紅地看著老人喏喏無語。

老人見狀呵呵笑著,「這是應當的。」

「可是……女乃女乃,我們互不相識。」她努力讓自己話里不帶哽咽,別說她,就連這具身體的本尊,從老人跟小孩的舉指上可以分明地看出,也是跟她們倆祖孫素昧平生。

小孩再次翻白眼,「女乃女乃說,踫在一起便是緣分!」說完又追加一句,「大女人動不動就哭鼻子,羞不羞人!」

最後一句就像一枚尖針戳破了泡泡,「啵」的一聲,一下子什麼感人的氣氛都沒了,她一口氣噎在喉頭,半晌才出得聲來,「誰說我是大女人?」她就喜歡哭,誰要是規定大女人不能哭,那她當小女人去。

「看你樣子有十五了吧,還不是大女人?」小孩恨聲說道,也不知究竟是在惱什麼。

听了這話,她模模鼻子心下暗忖,這話還真不好答,迄今為此,她還不知「撞」來的這具皮囊是個什麼樣,看胸部的發育狀態,十五歲應該差不多吧。就不知長得如何,但看周遭人群的反應,應該不是那種造成哄動的傾國傾城美貌,也不是丑得令人唾棄的模樣,這樣最好。

小孩見她不答話,哼聲扭頭不理她,她忍不住伸手模模那亂蓬蓬的腦袋,真是個愛別扭的小孩,還有啊,十五歲的話,怎麼能算是大女人呢?

太陽東升,開始散發溫度,而里府也終于打開朱色大門開始施粥,食物的新香勾得這群饑腸轆轆的人躁動起來,後面的人不時往前擠,小孩和她的中間夾著老人,她們都咬牙將老人護在中間,避免人群沖撞到她。

這時里府走出四個拿著皮鞭女僕維持秩序,看著那些女僕粗壯手臂,她在心里感嘆,那天要也如此,這身體的本尊也就不會被踩了。

沸騰的人群安靜下來,皆極力按捺心底對食物的渴望,規規矩矩地排著隊,人家說了,有那不老實不安份的,拖出來賞頓鞭子,這粥不吃也飽了。

好不容易領到她們那一份,小孩示意她把饅頭塞到懷里,邊走邊喝粥,後又挑了一處曬得到陽光的地蹲了下來。倆祖孫把盛粥的碗舌忝了個干淨,擺在地上,又從懷里掏出充當筷子的竹簽,敲得當當響,小孩還脆生生地唱起了乞兒歌。

這才算是真正的開工吧。

她觀看著,卻始終下不了決心去舌忝那破碗,小孩見狀,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罵了句,「這麼浪費,小心天公以後不賞你糧食。」然後用手指去擦試她碗里的粥渣放進嘴里,見狀,她還沒來得及嫌惡,心底倒先酸酸泛疼了。

那粥並不稠,在她看來,只比水好上那麼一點,對于昨天只進食了一個饅頭的她來說,那粥並填不了肚子,她想了想,掏出饅頭分成兩半,遞了一半給小孩,另一半往嘴里送,老人那想都不用想,便知送過去她也不會吃,也就不費那工夫了。

不料,小孩竟也不接,還把她快到嘴邊的饅頭擋了下來,她被那大大的眼楮瞪得心里直發毛。

「這個是要留到夜里吃的!現下吃了,萬一這天都討不到吃的,到時拿什麼填肚子。」語氣里頗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她想,小孩的眼珠哪天掉出來,定是她造的。

她驚愕︰「一天只施一頓麼?」

「你到底是不是乞丐,怎麼什麼都不懂!」小孩絮叨著,斜睨著她,想了想不放心,把她的饅頭往自己懷里揣,「先放我在,夜里還你。」

她們佔了塊好地,背靠在牆上,暖陽披滿全身,連心都攤曬得暖陽陽的,這時候誰還會記起那些陰暗的往事呢。大概是覺得她呆笨,小孩也顧不上唱乞兒歌了,圍繞著「如何做一名合格的乞丐」開講,老人不時樂呵呵地往她們這邊瞅上幾眼。

她想,在這里生活或許是件很不錯的事。這樣想著,微笑了起來,二十一世紀什麼的,就當是一場夢好了,以後她將在這里生活。

伸手揉揉小孩的腦袋,亂得打結的頭發模起來手感並不怎樣,「喜來,我的名字。」

明明是髒兮兮看不清面目的臉,竟被她笑出幾分顏色,有碎金在她頭上閃爍,小孩好一陣恍惚,半晌才悶聲道,「又沒問你名字,」瞥了她一眼,低頭敲自己的碗,「春丫,女乃女乃說我是春天里生的孩子。」想了想,又道,「你以前做的不是這行當吧?我們從沒見過你。」

她笑了笑,攤開手,陽光下,這雙手骨節略嫌粗大,手有厚繭,是雙常勞作的手,雖身穿粗布衣料,此刻看起來也很髒,但比起春丫倆祖孫破爛的乞丐裝,起碼是完整的一套衣服,身體看上去精瘦卻也結實,這哪會是乞丐的身份。

「不是。」

「那你做的是什麼活計?」

她哪里會知道身體的本尊是什麼身份,可這話要怎麼說?懷里那份估模是身份證的文書只寫了姓名與祖籍,並沒有介紹職業。照實說有誰會相信這麼荒唐的事,就連她自己也是輾轉一夜做了許多心理建設才接受的,對著恩人說謊她又不願意。

看春丫因她的沉默嘟起嘴,又怕老女乃女乃跟著追問,她忙扯開話題,「為什麼生了一個女娃,里府要弄得那麼隆重?恨不得人人皆知似的。」

到底是小孩子,被她打岔過去,那名叫春丫的孩子道,「女娃子金貴,當然要隆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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