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花語思索了一夜，在心中勾勒好了她初步的打算。
世人都瞧不起商賈，但真要論發家致富，還得靠經商這一出路。女子經商，自是顧慮頗多，艱險重重，所幸陰差陽錯，她有了這何三小的身份。那便將錯就錯，一錯到底。
晌午前她自是在鋪子里幫著自家賣豆腐，用過午飯，未招呼一聲，又偷溜了出去。在事情做成之前，她不想大肆去宣揚，先瞞著家里再說。
清平鎮最有名的糕點鋪子，名為凝碧齋，座落在與西平街隔了幾條街外的昌平街。昌平街與西平街雖是皆多為商戶，但差別便在高了不止幾個檔次，多為些還叫得出名頭的飯館酒肆茶館糕點鋪子，便屬美食一條街。而與昌平街相鄰的，則為昌盛街，是清平鎮一些有頭有臉的商戶雲集之地。
何花語徑直進了凝碧齋，立即著有店小二上前來，笑臉迎人。
何花語心下暗自揣度，這小二估模著是把她當成了大戶人家打發來買糕點的小廝，否則看她這身打扮，何以會對自己如此熱情？不論如何，這鎮上最有名的糕點鋪子，待人接物終究是不錯。
然而當她道出了目的，那店小二立馬著變了副嘴臉，咋呼呼地往外趕人。
何花語也不惱，見櫃台後的小老兒像是管事的，忙撇開那小二高聲叫道︰「掌櫃的，雇我罷，小的願拿最低的工錢！」
果然，那小老兒眼里精光大盛，然而待看清眼前瘦弱矮小的小男娃兒時，眼里光芒立時下去了，輕哼了聲，懶得理會她。
那店小二更是來了勁兒，毫不客氣地將她往外推搡，「去去去，可莫惹惱了咱魯掌櫃，還在吃女乃的娃兒湊甚麼熱鬧。由你來招呼買賣，豈不是丟了咱凝碧齋的臉！」
何花語被他推了個趔趄，扶了門框站定，脹紅了臉大叫道︰「掌櫃的，小的，小的不要工錢！」
「快滾！莫耽誤我們做生意。」店小二厲聲喝道︰「不要工錢也瞧不上，瞧你這瘦不啦嘰的模樣，就是個光吃不干活的主！」
「阿興！」那魯掌櫃喝斥道︰「好生著顧著店！」
頓了頓，高抬了下巴指著何花語，「你，隨我到後間來。」
何花語心下一喜，忙小跑著跟了過去。
這凝碧齋的後院亦是著實不小，那魯掌櫃徑直將她領往賬房，在案幾後坐定，斜睨著她不咸不淡地問道︰「姓名，年齡。」
「小的……小的何三小，十……十三了。」何花語想想，還是把年紀說大些。
「有十三了麼？」魯掌櫃雙目一狹，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
「差……差數月便滿十三了。」何花語硬著頭皮回道。
那魯掌櫃半信半疑，「說說，為何不要工錢？」
啥，不要工錢也要給理由？
何花語怔了怔，立即意識到，這魯掌櫃警惕心也不小，估計是怕自個是由哪家對頭派來偷師學藝的。
「我……咳咳，小的……」何花語醞釀了一會，擠出了幾滴眼淚，「小的家住西平街，家中的營生好歹也能混口飯吃。只是近日我娘親身子不適，臥床已有數日，咱這靠點小手藝養家糊口的人家，這手停便嘴停。小的無法替爹娘分憂，原本是指著出去掙錢養家，但尋了幾份工都被趕出來，便是嫌棄小的這副身板不夠結實。小……小的這會子也不指望著能拿工錢，便是能混口飯吃就好。能把自個給喂飽了，也好給爹娘減少點負擔。」
魯掌櫃捻著長須沉吟了一會，「混飯吃可不成，來我這，自是該踏踏實實地干活。」
「是是是……」何花語陪著笑，「小的定會多干活，少吃飯！」
「滑頭，這嘴巴子倒也算利索。」魯掌櫃面色緩和了些，吩咐道︰「這樣罷，一日三餐管飽。掃地洗碗抹貨架，但凡是雜役干的活，你都得干。這後院便交給你了，得保證干淨亮堂。願意干的話，這會子便去廚房，還有大堆盆碟鍋蒸籠等著你去洗。」
「成！」何花語硬著頭皮咬咬牙問道︰「只是，不知這時辰怎麼算？」
「打本鋪子開門到關門，有問題麼？」
「這……」何花語面有難色，「掌櫃的，打個商量成麼？小的晌午前要幫著自家去擺地攤，午時至酉時，隨掌櫃的怎麼使喚三小都成。」
魯掌櫃當即沉了臉，斥道︰「這不足三個時辰，便想來我這混三頓飽飯吃？」
「小……小的不敢。」何花語忙陪了幾分小心，「掌櫃的，管一頓午飯便好，晚飯便用鋪子里未賣完的糕點隨便打發小的便成。」
魯掌櫃兀自盯著她瞧，沉吟不語。
何花語又抹了眼淚求道︰「拜托掌櫃的開開恩，小的若不在家幫著擺會攤子，我娘都該沒飯吃了。」
魯掌櫃板著面孔，道︰「這麼著，倒也不差你一頓晚飯。不過，晚上你可得多干半個時辰，將鋪子廚房都打掃干淨了才能回家，莫耽誤了次日開鋪。」
「這……」何花語遲疑，她好歹是個女兒家，她爹娘可會放心她這麼晚回家？她原是想著晚飯前能趕回家，這麼她爹娘便是反對，她多堅持下估計也能成事。
魯掌櫃見她面有難色，又道︰「收鋪前賣剩的糕點，多少可由你帶些回家……」
何花語知這魯掌櫃話中有話，便是多的話，她估計連早飯也能解決了。
「謝掌櫃的仁慈心腸……」何花語硬著頭皮厚著臉皮拍馬，「只是，今兒能讓小的早些回家麼？小的怕爹娘擔心，也想早些告訴爹娘這個好消息。」
「下不為例。」魯掌櫃皺眉道︰「不過你若要早走，這晚飯就別在這用了。」
何花語一愕，這掌櫃的，可還真是個守財奴。
見那魯掌櫃瞪過來，何花語趕緊著陪著笑，「是是是……可能由小的帶些糕點回家罷？」
「還沒干活，就光惦記著吃！」魯掌櫃斥道︰「快隨我去廚房，管事的福嬸會吩咐你做事。」
「好勒……」何花語嘴上應的歡快，心下卻直打著鼓，回去該怎麼說服她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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