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秦 天境卷 鳳舞香羅 衣是霓裳 第二十八章 藍色星耀,金風玉露

作者 ︰ 李青穎

暗夜如咒,網住兩顆異動的心。那潺潺流水聲,此刻卻一點不濕意,只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林西不自覺地將身子縮到他寬闊的背後,他在她手心輕輕圈,寫下一個個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顫著聲,也許不是因為聲音顫,而是身體顫抖得太厲害導致聲音也隨頻率抖動吧?

「好像,好像是棺材中傳來的。」林西膽其實不小,至少看了那尸體不曾暈倒,但要想鎮定自若,那除非是她是個機器人。

盧醫點頭,他早就听到來源,只是不想讓她再受驚嚇,所以一直沒作聲。

他拉著她,模索著來到先前放燭台的位置,兩根銀針極快地一踫,隱約有嗡鳴聲響起,正當林西按捺不住性子,準備問個究竟時,銀針尖上突然竄出一小朵火花。

屋子里重新又亮堂起來,燭光雖然微弱,照得到的範圍也不大,但林西總算是安了心。為什麼安心?呃,至少沒有鬼來吹燈啊!

沒有鬼,物理性的困難,想想辦法就行。如果真來了鬼,她又不是收鬼專家,而且又沒有什麼靈寵啊,闢邪寶物什麼的,那種境況,她比遇貓的老鼠還無力啊。

「嗡鳴,火花。嗡鳴,火花……」林西自言自語著。能產生嗡鳴,代表那兩根針相踫撞後至少產生出每秒種不低于一百次的顫抖頻率,才會泛衍生出火花。

內功?氣功?還是只是雜技魔術類的技巧?

林西的心又安了幾分,不再擂著響天鼓。這男人,有兩把刷子,第一次沒有生出後悔與他同行的念頭。

盧醫放開她的手,一步一步謹慎地往棺材邊踏去時,林西反而沒有先前那樣擔心。

他仔細查看,眉斜挑,而後聳成一座山形,黑眸中迷茫而又驚異,似乎有什麼事情,震驚得讓他連話也說不出來。

林西慢慢靠近,疑惑地問道︰「有什麼發現?」

他見她已走到近前,以她的才智,早晚也會聯想到,只得無奈地道︰「這棺底有一層冰,冰外也是凝香脂,那冰已經化水,而且尸體下面有七個排成星形的小孔,里面填的也是冰,那些水全進了棺中,將朱大的尸體淹了。」

「冰?這可是夏天!」林西月兌口道,她可不知道秦人能在夏天制冰,古代也不可能發明出了冰箱吧?

「是的,這是夏天,不可能有冰。除非是遠在萬里之外的永夜冰川才見到得這東西。」盧醫一沉吟,又覺得不太可能。萬里外取冰,封棺,就算用飛也不可能在冰完全融化之前送到西秦之地。

兩個人就這樣蹲著,研究著這冰的來源,直到腳酸脹得難以支持,也沒理出個頭緒。而昏迷的朱氏,不知何時已經醒轉,正睜著一雙明鏡般通透的眼楮,陰陰地盯著林西看。

腳長時間蹲著,血脈不通,林西站起來時,腳麻得像豆稈,幾乎站立不穩。晃了好幾下,心下正暗罵時,堪堪撞上了朱氏的目光,脊上一片涼意,汗毛瞬間倒立。

想提醒盧醫,手上一緊,轉眼正是他關切擔憂的眼色。

「朱大嫂?」他試探性地叫道。

朱氏連眼皮都沒抬,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林西,眼中那陰騖,讓人不寒而栗.

「她怎麼這樣看著我?」林西心里直發毛,舌頭來不及隨話音卷動,被牙鋒光顧了好幾回。

「她看的應該不是你,唉呀,都快三更天了,好困。,你先回屋去看看小寶吧,他應該要醒了。喏,這個香草袋給你,我把這里清理清理,就回屋陪你倆!朱大嫂只是驚嚇過度,有點離魂癥的征兆罷了,我回屋前點一些息壤葉,明天應該就無礙了。」盧醫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從懷中摘下一個淡黃的錦袋,有淡淡的香味,他將錦袋往林西手中一塞,手順勢又在掌心劃過,還是那不怕兩個簡單的字。

林西想著小寶一個人在屋里,也確實不太放心,先回去看一眼,再來幫他喚醒朱氏,兩不誤。掌心癢癢,那不怕二字,在她心湖中,投入了一個小小的石頭,蕩起微微的漣漪。

他不就是想支開她麼,既然如此,她就暗渡陳倉,去了再來,諒他也沒話可說。

盧醫目送她轉身,才飛快地甩出一針,釘到朱氏百會穴上,兩指如飛,在她身上急拍,朱氏捂胸一陣劇烈咳嗽,吐出一灘黑黃色的濃液,身體軟軟的滑到地上,雙眼一閉,進入深度睡眠。

盧醫一見那黑黃的液體,臉色一變,連忙掩了鼻,疾射出好幾步,才又從貼身的衣襟中掏出一罐橙色藥丸,倒出三顆,立馬服了,隨著喉頭吞咽,藥丸進入胃中,他才鎮定下來,再次走回朱氏旁邊,執起燭台,傾倒,讓一滴一滴的燭淚將那液體一一凝結,奇異的一幕出現了,那惡心的液體一遇到熱燭淚,立馬變成了藍瑩瑩的色澤,片刻後,冷卻凝結後的那塊東西,藍澄澄的,如一塊上好的美玉。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先前那灘惡心的嘔吐物,會是眼前這美麗的透明藍晶體。

「藍色,藍色星耀!居然是他!他不是該在匈奴劍廬養傷的麼?這麼快就恢復,還來了這松都山脈中?」盧醫喃喃道,頹然跌坐在地,臉色有些難看。

如果所料不差,真是他來了松都山,事情就有些麻煩。凝香脂如果是他從匈奴帶到秦境的,那這手筆倒也是合情合理。

可,這養冰之術,絕對不是出自他,應該還另有其人!試問天下間,有誰能讓藍色星耀為他賣力呢?

財,他自己多得都可以拿去填海;權?都凌駕在君王之上了,他還要什麼權力;色?他不好,听說男寵倒是圈禁不少;

他百思不得其解,此人從來不屑于耍心機,他要什麼,天下皆唾手可得,又為何要獨獨來這松都山呢?

他是個收藏成痴的人,曾經揚言要集齊上古十大神兵,難道?松都山將有絕世神兵出世?

朱大是祭子,朱氏是藥引,借體養盅,那盅就是jinfeng玉露。原來,上古傳說的東西,真的有人煉制成功,居然還用于探測那神兵位置。

原來是這樣。

他將那盅逼出朱氏體內,養盅的人一定會尋過來,重新植盅。不行,他們得連夜離開這里,他不能讓羅衣陷于他不能掌控的險情中。

這朱氏,命也確實太苦,可盅一經逼出,同樣的盅就不再具有威脅,至少無性命之憂,也算他盡了薄力。

拿出一片橙色草葉,點燃,置于朱氏鼻前半尺處,淡淡的煙草味,徐徐鑽入她的鼻中。

回房,兩人在門口相撞,互相捂頭,相對無言,他眼中帶著輕責,她眼神微微躲閃。

「收拾收拾,連夜出山。」盧醫繞過林西,將自己的物什快速地收攏打包,心中微嘆,他竟然硬不起心腸責怪她。

林西一愣,追上前,指著窗邊冷月,訥訥地道︰「三更……」

他甩來一個叫你收你就收,別嗦的眼神,悶頭將那灰色百寶袋挎上肩膀,睨著她床上散著的寶寶尿布。

……

松都山脈其實是一個圓環形的山群,如要出山,必經之路就是仙霞嶺。

仙霞嶺,三更,月白,風輕,山嶺在月光下像一塊黑乎乎的鐵塊,一層一層壘成梯田形的高峰。

嶺下一條羊腸小徑盤旋入嶺,左右是低矮的灌林叢,有淡淡的流水聲,就在叢林後應該還有一條小溪。灌木叢後是一片片同樣被夜色掩埋的密林,參差不齊,枝葉在夜風中輕擺,發出沙沙的輕響。

林西苦不堪言,這山間小道本就極為難行,偏偏面前這瘋男一定要堅持半夜出山,一有異議就拿那雙眼直勾勾地瞪你,瞪到你閉嘴為止。

那灌木叢中不時伸出幾根荊棘,在撞上去前根本無法看到,這一路行來,腿上不知道被劃拉出多少道細口,夜深露重,沾了濕意,也不知道會不會化膿,然後留下難看的白色印痕。

現在他們的位置,就在嶺下,離那嶺頂有百丈之遠,不仰望,是看不到那山頂上的蘑菇狀山石的。借著夜色,就是一抹黑,林西覺得自己都成了睜眼瞎,只是知道在那頂上,那塊石頭下面,有一條隧道,過了那隧道,就算出了松都山,離甘茂就只剩下半天路程。

盧醫去前面探路,讓她在原地休息下,可她哪里是有心情休息哪,周圍黑磣磣的,背後好像有無數雙眼楮在盯著她看,一轉頭,又什麼都沒有。早知道,就跟那瘋子一起,好過現在在這里疑神疑鬼。

等得不耐,又心急看山頂,被那高度仰得頭都有些暈,不留神,腳下一滑,人直直地撲入荊棘叢中,扎了滿臉的剌,痛得她哦哦地痛叫。

盧醫听到聲,飛快地往回趕,一看那原來讓她坐那歇腳用的石頭上沒有人影,心里就著了慌,這個時候林西還正在荊棘叢中撲騰,雙手撐著想要爬起來,結果又按到滿手剌,身體再次跌入叢中,哪里都麻麻的痛,好像全身都被扎滿了小剌。

「瘋子,大半夜的不讓人睡覺,非得趕路,明天我這臉怎麼去見甘茂啊,肯定得成麻子臉。」林西不敢再動,心里委屈,再想到有毀容的可能性,就愈發惱火。

雖然這張臉不是她自己的,但好歹是個美人哇,還沒頂著這好臉皮超過半個月呢,要是這樣就毀了,還真是夠冤的。

盧醫听到咒罵聲,才看到荊棘叢中趴著一個僵硬的人形,不是那羅衣還能有誰?

正在這時,山嶺上傳來轟地一聲巨響,盧醫眯眼一看,恍惚間有一道藍色劍光正一閃而逝,霎時,風雷異動。

頂上那塊磨盤大的石塊從嶺上直直地滾下,骨碌碌的聲音,像砸在心上的一把錘子,一下一下都叩在心尖子上。

向後退,就是那片長著野櫻桃的斷崖,前面,是頃刻之間就要砸得人血肉模糊的巨大盤石。

聲漸近,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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