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笑 第三卷.聖符 六十六.雲間有一仙,其名為賤人(2)

作者 ︰ 飛鳥小幸

秀才先生春風如笑地坐在一根木頭凳子上。如畫的眉目,淡雅的氣質,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是雲間悠然而下的翩翩仙郎。

在經過長達一整年的接觸後,我也不會這般輕易地為這人間仙郎的表面美貌蒙蔽眼楮了,這秀才誘人心醉的笑容背後,定有天底下最猥瑣的思想。

送走了依蓮小姐後,我與落英端端正正地坐在正位之上,用審判的眼光死死盯住笑靨如花的秀才。

看得出來,若不是阿花還在門口呲牙裂嘴搖尾巴,某人早就畏罪潛逃了。

阿花啊阿花,你可真乖啊,姐姐我待會兒給你吃排骨!

「秀才先生,能不能麻煩你說一下,你在我家屋頂上干嘛吶?」我揚起微笑和藹地發出了疑問。

「啊,我看今日陽光燦爛……」

「落英咱們出去吧,就留下阿花和秀才獨處一會兒好了。」

「晏老板你別這樣嘛,」秀才先生的笑容不淡定了,「好歹當初我也天天來照顧你的饅頭生意啊。」

我挑眉看了他一會兒,緩緩道︰「秀才先生,照顧我饅頭生意的情我已經還了,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若不從實招來,那……」

阿花十分爭氣地怒吠了兩聲。

感動啊感動,可愛的阿花,待會兒姐姐自己不吃排骨也要給你吃!

秀才先生臉上不易察覺地白了一下,看來他當真有些懼怕阿花。

「其實……我只是路過而已……」

「秀才先生,正常人會從人家房頂上路過嗎?」。落英滿臉虛偽的善笑。

「有時候還是會的……」

我再次挑眉,沉默不言語。

劉府後花園中竹屋里的那封信,已經讓我懷疑很久了。話說竹屋那種清涼到秋冬兩季根本沒法住人的地方,一般是不會有人入住的,但是,如果只是一間臨時的書房那就另當別論了。

而劉員外乃商賈之人,雖說平日里也要吟點詩作點對圈養幾個文人墨客,家中收集名家墨寶無數,但到底是滿身銅臭的土財主附庸風雅而已,家中別說做官什麼的了,連考中秀才的人都沒有。

這樣的人家,連門外的獅子都恨不得拿金子貼滿來象征自己的富麗堂皇,怎麼可能修出如此淡雅清新的小小竹屋呢?更別說出一個擁有「雲間水墨仙」這般出塵月兌俗的名號的金牌寫書了。

再者,我也問過程舒揚和別的常在劉府走動的師兄弟們了,人人都說,不知道那里有什麼竹屋子,也不知道誰住在那里,而且後花園是新修的,據說,設計者是劉府的一個門客……

那麼,按照我昨夜來來回回驗證了無數遍的邏輯,那個竹屋里的「雲間水墨仙」。一定是劉府家列位食客之一了。

而這列位食客之中,與我相熟的,最能獲得我第一手八卦資料的,與我一路前行的,也就只有秀才先生一人了。

上次他就抵死不承認自己就是那個雲間賤人,我當初苦于沒有證據,他好歹也曾救我性命,若我一口咬定他就是那個賤人的話,不僅是在冤枉人家,而且還會落得以怨報德的壞名聲。

然後天知道那個仿佛無處不在的雲間賤人會不會在下一期報紙上奮筆寫下如是題目——最毒不過婦人心!前任皇後蘇梓妍狂咬呂洞賓……

哀家也不是特別好面子的人,但俗話說,打蛇打七寸,沒有十足的把握一掌把對手拍死,我就不會輕易打草驚蛇。

定神一思,反正竹屋子里的那封信一寄出去,某人遲早要現行,我又何必在非要在眼下跟他爭個高低呢?到時候,只要棒打落水狗就好了。

思及此,我裝出惋惜的樣子嘆氣道︰

「哎,看來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的,好吧。看在秀才先生你曾對我有恩的份上,這次就饒過你吧。

「小姐你怎麼……」落英詫異地盯著我。

我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落英姑姑在下一瞬間大徹大悟,也連忙跟著我哀嘆。

秀才先生笑眯眯道︰「這樣的話,我還有其他的事,晏老板,落英姑娘,在下告辭了。」

說完,秀才轉身就要走,但無奈阿花仍堅守崗位,未曾有半點松懈,那呲牙裂嘴的凶樣嚇得秀才對著它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秀才先生苦笑著回頭來看我。

我趕緊招呼道︰「那個,阿花啊,讓秀才先生走吧,人家可是讀書人!」

讀書人那三個字,我念得特別拖沓,特別大聲。

秀才先生背影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阿花听話得很,搖著尾巴退到一邊去了,但那雙犀利的眼楮仍舊不依不饒地監視著秀才,大有要在他一有不對勁的時候就撲上去狂咬的氣勢。

「對了,還有一件事。」眼看秀才就要踏出門口了,我連忙開口叫住了他。

秀才先生回眸一笑︰「晏老板還有什麼吩咐呢?」

「吩咐算不上,」我也學他雲淡風輕地微笑著,「只是那日逛了逛劉府的小花園,甚覺幽雅精致,尤其是那間小巧的竹屋,青翠閑逸,恍若天上仙者的修行之處。面對此情此景,身處怡然自得之中。不禁感嘆設計者的博學多才,天賦異稟,可惜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啊……」

世人都有一個通病,無論再聰明或者再愚昧的人,都喜歡听好話,一听到人家的贊美,就會飄飄然不知所以然。

秀才先生上當了,臉上露出了小小的得意︰「哈哈哈,不才正是在下。」

「哎呀?當真?那那間竹屋呢?」

「那是我的小憩之所。」

我笑而不語。

雲間賤人,不要以為救過我哀家就不記得你的罪行了,再過幾日,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送走秀才先生後,落英終于忍不住發問︰「小姐,你干嘛放他走啊?」

「那我該怎麼辦?關門放阿花?」我反問。

阿花在腳邊嗚嗚嗚地表示同意。

「可是,他平白無故地跑到屋頂上去,總是有問題的啊。」落英默了一會兒,鄭重地點頭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秀才先生有偷窺的癖好。說不定他偷窺的對象是阿花……」

無辜的阿花立馬大聲抗議。

我安撫阿花︰「別听這個老鴇子亂講,我們知道阿花你只喜歡隔壁的大毛,才不會喜歡雲間水墨仙這等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家伙呢。」

阿花嗚嗚地又趴回了地上。

「雲間水墨仙?」落英大驚,而後一副懊惱的樣子,「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過?秀才先生趴在屋頂上,說不定正在偷听我們的談話呢。嗯嗯,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下一期的《叱 風雲七日報》的頭條會是‘程舒揚移情**女,蘇梓妍別戀狗阿花’麼?」

阿花肉麻兮兮地在我腿邊蹭蹭蹭。

我︰「……沈姑姑你確定你跟那個《七日報》沒有瓜葛?」

落英與我閑聊了一會兒,大致都是她在講裴誠這幾日抓賊拿髒如何如何辛苦,她又是如何如何用煮糊了的燕窩和血淋淋的雞湯來表達自己的關懷。

對于裴誠,我仍然是抱著懷疑態度的。

若說秀才先生跟著我們,是為了打探一些八卦緋聞以供自己寫稿所用,這也無傷大雅(即使很雅,也不能成為哀家不報復他一下的理由);然而這個可能是裴誠的男子。說著一些失憶的話,匪夷所思地跟了我們一路,甚至在落英那里暫時定居。

按理說,裴誠那樣的男子,即便不是個為朝廷賣命的將軍,也該是個行走江湖的俠客,就算他已然忘記了自己的過去,但這般順從地跟著我們走到這里,也著實令人匪夷所思,更何況,他對于落英的「騷擾」,任誰都看得出來是不耐煩的。

但是落英卻不這麼想,按照她的想法,「裴誠」是因為迷戀她所以才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更可怕的是,落英已經想好了,一等裴誠把花轎和請媒人的費用賺夠,她就要去當新娘子啦。

我小心翼翼地問她︰「要是裴誠他不想成親呢?」

「要真是那樣的話……」落英似乎有些憂愁,就在我後悔不該去打擊她為愛弱小的心靈時,老鴇子忽而凶光一閃,嘴角邪惡地一勾道,「那我就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里,把他給強了,俗話說先奸後娶嘛。」

我抽搐著嘴角狂汗,先奸後娶……哪個俗話是這麼說的?

哎,總之一句話,我和程舒揚還是要當心這個難辨真假的裴誠,而這個難辨真假的裴誠要當心月黑風高之夜的某老鴇……

幾日之後,江湖坊間炸開了鍋,街頭巷尾處,茶余飯後,人人都在討論一個話題——金牌寫手雲間水墨仙,竟然有那麼狗血的一段曠世畸戀……

「喂喂喂!這份報紙是我訂的!我早就訂了的!」落英姑姑擠在蜂擁的人群里,扯著嗓子大喊大跳著。

嗚啊……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真是鬼催的,一大清早的姑女乃女乃我還沒跟周公說再見呢,這可惡的老鴇子就把我急慌慌地從床上硬拉起來,跑到這兒什麼發行站來搶報紙。

有什麼好搶的?本期的頭條我早知道了,因為這就是哀家親自執筆的嘛!

落英好不容易搶到了一塊報紙——注意。是一小塊,不是一整張,因為瘋狂的人們在你拉我扯之間已經把它殘忍地分尸了——花式的發髻也歪斜了,整齊的衣衫也凌亂了,但老鴇子卻並未注意到這些,她全部的興奮都落在了那張恰好印上了頭條全文的碎紙片上。

沈姑姑激動萬分地與我念道︰

辭職信

我已與宮中情人王公公纏綿多日,日見情濃。因他駢婦如意師太顏色漸衰,恐失眾恩主寵愛,便決定聘請我為紅香觀頭牌。我等三人共食共眠共接客,賣藝賣書兼賣身,相信假以時日必能存夠我三人治花柳之費用。

故就此辭職,所未發放薪資不必發來與我,無需聯系,請諸兄多珍重!

我微微一笑,而後驚喜地跟不遠處的熟人打招呼︰「哎呀秀才先生,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秀才先生背著包袱,依舊笑靨如花︰「我想起老家還有點事兒沒辦完,打算現在就去辦呢。」

我繼續微笑︰「辦事啊,那您請便吧。不過你似乎掉了一樣東西啊。」

「啊?什麼東西?」

我從袖中掏出當日他的親筆文書,笑眯眯地湊到他耳畔輕聲道︰

「你的原稿啊,雲間水墨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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