諄諄誘夫 第一卷︰暮靄沉沉 第一章︰初醒

作者 ︰ 陌尋桑

蘇小尋閉著雙眼,听著窗外鳥兒鳴叫之聲,風拂花吹樹之聲。突然一雙眼猛地睜開,死死地盯著床頂。白色的床帳之上,結了些灰,看上去不復往日潔白,已染上了一層薄塵。

看著帳頂,蘇小尋又發了好一陣子呆,眼也不眨一下,直到雙眼睜得生疼,終是微微地動了動眼球,側過頭,看著這一個多月來都不曾開啟過的門扉。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將房內撒出一道道格子陰影。

緩緩呼吸數次,蘇小尋終于從床上爬了起來。四肢間毫無力氣,每動一下,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肌肉也疼,大概是太久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原故!

從不進食,從不喝水,從躺下就沒再下過地的身子,虛弱到只是一個下床的動作,便讓蘇小尋暈了頭腦,扶著床沿緩緩站起,慢慢向門口移去。

蘇小尋有一頭及腰青絲,因為長時間睡在床上,頭發凌亂,倒是因其發質相當好的緣故,沒有形成壯觀的雞窩狀。

蘇小尋一步幾顫地走到門邊,僅僅五六米的距離竟走得她氣喘吁吁。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托在了門上,又站了好久,調勻了呼吸,才緩緩立起身子,一咬牙,手上一用力,似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方拉開眼前這扇從她一醒來便緊緊合著的木門。

耀眼的陽光打在蘇小尋的臉上,炫目的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微微抬手擋住前眼肆無忌憚玩逗她雙眼的陽光,只覺得臉上一片溫暖,太陽的味道……真好聞!太陽的溫度真暖!

蘇小尋蒼白的臉色在陽光下,更加蒼白,近乎透明!

門口本站著個綠衣侍婢,在這炎炎夏日里站著竟也能打盹兒。昏昏欲睡間,突然听有啟門聲,本是不在意,眼只微微地張開一條縫兒,懶懶一瞄,在望見立于門前之人時,一雙眼登時睜得乒乓球一般大。

接著便是一聲尖叫,提著裙罷跑了。跑了幾步,雙腳相絆,撲 一聲跌倒,跟不痛似的,爬起來再跟見鬼似地跑開。

蘇小尋本是自醒來就未進過半點兒食物,偶有丫頭進來喂一些水,現在早已餓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再經這綠衣侍婢一聲尖叫的驚嚇,再沒了支撐力氣,咚地一聲倒在地上。

一個多月的時間,常人早就餓死,但她就是還活著!大概這就是初穿越者的好處吧!對于這種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穿越,以及絕食一月仍不死人的現象,蘇小尋無力去探究!

現在心里只想著,有誰能來救救我!

陽光下的臉異常的慘白,干裂的嘴唇里輕輕地發出一個聲音「暖……」絲絲如風中被大雨沖壞的蜘蛛絲,搖曳著,沒有一絲力氣,飄飄蕩蕩,沒有著點,卻又在陽光下閃著特有的細小光芒!

淡淡的給人搖搖欲墜的感覺!好似她的生命將以此為盡頭,一旦斷掉就再無法接上,但那微弱的呼聲,似一聲嘆息,一聲求助,虛弱,卻又給人一種並不想死的感覺!

綠衣侍婢跑去不一會兒,又折返回來,後面引來兩名男子。一個寬臉大眼,滿臉絡腮胡子,身材魁梧的男子,另一位則是一副尖嘴細下巴,身子略顯精瘦的男子。一前一後,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見蘇小尋倒在地上,已在昏迷過去,絡腮胡男子將她從地上抱起,輕輕地,如瓷女圭女圭一般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走到床邊,又當了一百二十個心,如明珠翠玉般輕手輕腳地將她放下,捏了被子蓋上。

從踫到蘇小尋的那一刻開始,男子的每一個動作無不細致輕巧,生怕一不小心弄得她不舒服。

如呵至寶的動作,由一個粗糙魁梧的男子做出來,有一種說不出的拐扭感,但亦讓人覺得溫暖。

蘇小尋極餓極渴,此時昏迷中,嘴里亦吐出「渴!水!」這兩個字來。

精瘦男子听了,忙叫綠衣侍婢去倒了熱茶來。

綠衣侍婢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兒,也沒能找到一口水,只得請命退下,去廚房里弄水。

絡腮胡男子,坐在蘇小尋床邊,一只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不肯放,嘟著一張大嘴,已然流出淚來。精瘦男子看不下去,捅了捅他道「哭啥!跟個娘們兒似的。」不說還好,經他這麼一說,絡腮胡男人竟然真就哇地放聲大哭起來,鼻涕眼淚一把流。嘴里含混不清道「小尋終于‘醒’過來了……嗚……」這哭相完全不似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魁梧男子當有的。抹眼擦淚揩鼻涕的,倒似一個未曾長大的,受人欺負了的八歲小孩兒。

精瘦男子縐了縐眉,不耐煩道「你不想讓小尋看到你這副模樣吧!」明明很淡的一句話,似還透露著關心與不舍,奇怪的是絡腮胡男人竟然倏地一聲閉了嘴,哭聲嘎然而止,如突然間斷的電的音響一般,頓時清靜。眼淚跟鼻涕都一一吸了回去。似這話是咒語,只要不依這話里的意思行事,就會被咒語詛咒,從些厄運纏身一般。

不一會兒綠衣婢女就拿了水上來,喂蘇小尋喝上幾口,等她漸停了呼喚聲,稍安心了些。

房門是關著的,但擠在房門外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甚至將光線都阻擋完了,屋子里漆黑一片。

三人一直在床邊守著,到了半夜,終是頂不住睡了下去。

轉眼便到了早上,蘇小尋張開眼,看到屋子里橫七豎八倒著的三人,疑惑地動了動身體。偏頭一看,只見兩個男子倒在床邊,呼呼大睡,綠衣小婢亦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一瞧見這一魁梧的,一瘦削的身形,心里便已認出這兩位的身份。大哥,二哥。追風寨的大當家,二當家。

對于這山寨的一切,蘇小尋都不了解,但對此時趴在床邊的兩個人她卻是有一定了解的。

個子大的家伙,外表生得魁梧,內心其實還跟個孩子似的。而另外一位尖嘴猴腮的,則不太容易看得明白。不太愛說話,這種人,一般心機都是極深的。但這兩人對這個妹妹的關愛,卻不是用一句兩句話就可以表達的。

蘇小尋看到魁梧大漢,能想到的只有四個字「哭天搶地。」

之所以會用這四個字,只因每次他們來探望她時,魁梧男子皆會先大哭一陣,再又哄又騙地勸她進食。在厭惡的同時,蘇小尋心中還是感動的。所以此時見到這兩個男子趴在床邊,她心中半點兒介意也無,反倒在心中生出一種錯覺,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是兄妹啊!

潛意思里,蘇小尋是接受他們了!

「大哥」,「二哥」是蘇小尋在這個異世的「大哥」,「二哥」,並非她的親哥。她此時身處之所名喚「追風寨」。說是山寨,白了就是土匪窩。而她很光榮的是這土匪窩里的三當家。這具身體,前些日子原因不明,暈倒。然後就造就了她的穿越。

張嘴動了動,只發出一個干澀的聲音,嗓子火燒般的疼。渾身毫無力氣。輕輕一哼竟也驚醒了趴在她旁邊的絡腮胡男人。男人張眼一看,只見床上的女子張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望著自己,隨興奮得大叫。昨夜已經問過寨子里的半吊子大夫,說是見三小姐醒來便喂一些粥類的清淡食物。

見蘇小尋已醒,嘴里僅急急地呼出粥,粥二字!聲音又大又洪亮,立刻驚醒了另外二人。

綠衣婢女立刻去廚房里盛了早就備好的粥。端上來細心地喂了蘇小尋一些後,就退到一旁。蘇小尋還想再吃,但小婢已退開,「大哥」急忙道︰「大夫說了,幾口就好,不宜多吃,你已有月余未進食,突然吃太多會把胃撐壞。」蘇小尋只能流著口水,眼睜睜地看著食物被拿走。

吃了些東西,蘇小尋總算是恢復了些體力,漸漸地也能發出點兒聲音,說話能成串了。

但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揮了揮手,打發了所有人出去,自己躺在床上又睡著了。

醒來便又有侍婢喂上一些粥之類的,兩三天過去,蘇小尋的身子恢復了不少,勉強可以下地走路。

食物也跟著漸漸好起來,不僅是一些清淡小粥,漸加了葷腥在里頭。如此過了十來天,蘇小尋總算可以下地走路了。她覺得身體恢復得不錯,但大哥二哥總是不放心,管她去那里都讓小婢侍候著。

前些日子,蘇小尋怎麼也不啃吃東西的,不管兩位兄長如何勸,都不沾半點兒谷粒,現在肯主動吃東西了,兩人自是高興得不得了,整天歡歡喜喜的來,又歡歡喜喜地去,竟讓蘇小尋有些懷念那段愁雲慘淡的日子。

那時多清靜啊!

能下地走路了,自是要出門去曬曬這發霉的身體。由綠衣小婢扶著,一路往前。

出了門蘇小尋才發現,這里房子的格局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是四合的院子,她所居住的地方,是由四間房子並排出來的,門前一邊養著一株仙人掌,約有一米來高,上竟開出一些淡黃色小花兒來,煞是好看。

這仙人掌在她房子的右邊,而左邊側是一個秋千架,胳膊粗的兩條繩子架了一塊木板,上面有藤遮陰。再往前面就是一片場子,上面有許多的木樁,由損耗情況來看,定是平常練功所用。擄起袖子,看著有些發黑的手臂,上面還有大大小小不等的傷口。

難道這具身體原來是會武功的?要不怎麼會有這麼的傷,一般人,體力也不可能恢復得這麼快!

這些已成事實,蘇小尋不想再計較!管它會武功也好,不會武功也好。她……不想呆在這土匪窩里,雖然這里的大哥,二哥待她都不錯,前一世她已經受夠了人人不待見的日子,能有這一世,她萬分慶幸,只盼著能安安穩穩地過完余下的日子。

她在心里慢慢地計劃著,能自己有一家小小的鋪子,自食其力,安穩地過下去!如果慶幸,找一個忠厚的男子做夫婿,兩人恩愛,相互扶持,平平淡淡地過下去!

平淡是福!

她相信的!

然而在山寨里,土匪窩里,這種日子絕對是得不到的,官府一定會想盡辦法鏟除她們的!

蘇小尋就著這條小徑一直往前走,遠遠地瞧見前面有人來,本想上去打個招呼,沒想那人在遠處看到是她,就神色慌張地繞道而去。蘇小尋偏偏頭不甚在意。繼續往前走,人到是遇到了不少,只是個個都像先前那個般,如見蛇蠍,繞道而行,避之不及。

蘇小尋心中甚疑,卻沒多加理會,直接往前而去。看到前面出現一幢大房子,很是寬敞的樣子,便攜了綠衣婢女小綠一同去。

小綠先是愣了下,硬不肯去,蘇小尋瞪了她一眼,小綠就開始渾身發抖,只好跟著去了。

蘇小尋進了大房子,門口的守衛並未阻攔她,只見這里面確是十分寬敝,呈正方型,屋子中間有幾根大柱,根根都得合三人之臂才能抱住。心中不由一陣婉惜,可惜了!

屋中本聚了許多人,見蘇小尋來了,嘴唇抿成一字形,原本似輕松的氣氛驟變,個個神色緊張地告退離去了。

對著門口的正上方,有一座用虎皮裹著的虎椅,此時她的大哥,二哥正坐在上頭,見眾人離去也不阻攔。

待人都走盡了,蘇小尋亦是轉身要走,卻被絡腮胡子的大哥蘇一霸叫住。蘇小尋望回去,臉上始終是一副冰山表情。等著他說話。蘇一霸雙手搓了又搓,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終是沒把想說的說出來,一旁的二哥蘇搶先開了口「小尋,過些日子一同下山去散散心吧!」說話間亦是在不停地擦汗。

妹妹自打那日之後便一直絕食,現在好不容易肯吃東西了,雖然現在整天板著個臉,但這也算重新再來,無疑于是走出了那個結!

這些日子她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倒不錯,至少沒有再不吃東西。就是性格有些變了,以往那里會如現在這般待人,不是呼來就是喝去,卻總覺得以前的小尋更好相處,現在一副萬年不變的表情,更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現在手下的人,沒有一個看到她不緊張得逃之夭夭的。

不說別人,就是他這兩位哥哥,一看到她平時將嘴唇抿成一條線,就有想逃的沖動。

「下山?」蘇小尋歪著腦袋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淡淡道「只是,我想做兩件衣裳……不知道……」小心翼翼地道出,她並不是奢侈的人,只是這些衣服太難看,且穿上也不舒服。綁手固腳的,很難受。

蘇一霸跟蘇搶一听蘇小尋說‘只是’,頓時額頭滲出汗來,後又听她道要做兩件衣服,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頓時松了口氣。

滿口答應了,她的目的也達到了,還是回去睡覺了,走路也怪累人的。而且這些人都不待見她!

沒料蘇小尋一轉身,便與一個提著水壺的男子撞上。水壺是陶瓷做的,被蘇小尋這麼一撞,落在地上,頓時粉碎,里面剛泡好的沸水熱茶撒了蘇小尋一腳。痛得當場抱足大叫。

男子本是慌張看著蘇小尋,此時見水真的燙到了她的腳,頓時一個精神的人就癱了下去,伏在地上,臉都白了,渾身都在發抖。

蘇一霸見狀一陣咆哮,三兩步從椅子上下來,一把提了癱在地上的男人就是幾個耳光扇過去。

  幾聲,男子已雙頰腫起,嘴角流血。怒吼道「來人啊!把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蘇小尋驚得倒吸一口氣。連忙上前阻止。

「你做什麼,我的腳沒事兒,放開他。」蘇小尋生氣了,怎麼可以這麼打一個人,只不過打翻了個壺,燙了她的腳而已,何至于如此大大出手。

「不!不!三當家,小的願意挨五十大板,求三當家饒過小的吧!小的知錯了。救救你了。」被打的小耗子已經被蘇小尋嚇得尿都出來了。只听啪啦啪啦幾聲,地上濕了一大片。一股騷味頓時漫了出來。

啊啦……這是什麼情況!

她這是在救他吧!他竟然……竟然……蘇小尋看著地上的一片濕,呆了片刻。不明所以。

蘇一霸將小耗子扔出去,沒幾時就听到被打得慘叫的聲音,其音之慘絕人寰,令人不忍再聞,蘇小尋怨恨地瞪了蘇一霸一眼,轉身奔回房去。

那門外呼天搶地的慘叫聲當然是假的,不過,方才蘇一霸的那幾個巴掌打的卻是真功夫。一則是他為了救他,二側嘛他是真心心疼蘇小尋,一看她腳被燙,心中一急,出手間那里還管得了那麼多,幾個巴掌就下去了。

此時抬手一看,掌心又紅又腫,隱隱的發疼,不知此時小耗子的臉如何了。

主子跑了,小婢小綠跟上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站在門口不知進退,跟了去,三當家的正在氣頭上,肯定少不了苦頭吃,不跟去,要是一追究下來,定也是沒個好死法。就算被大當家的這樣轟上幾掌,怕也得丟了半條命。

曾經還有四當家可以鎮得住三當家的,現在四當家不在了,三當家就越發的橫行無道了。

蘇一霸揮了揮手,小綠如獲大赦地退了下去了。

蘇小尋回了房間,心中氣憤,見什麼討厭什麼,抬手就砸,砸累了倒頭就睡。

這一夜,蘇小尋的屋前房後一片安靜,就連夜蟲啼叫聲都無。

第二日起來,婢女小綠沒來扶侍她起床,于是自己起了。肚子有些餓,打算到廚房里去弄些東西吃。不知廚房在什麼地方,路上找人問一下即可。往前走著,突見前面樹叢間有人,上前去要問,走過了才發現是昨日撞到她的那個男子。

小耗子感覺到有人靠近,本想戲弄對方一番,一扭頭見是蘇小尋,嚇得尖叫一聲踉蹌狂奔而去。

蘇小尋看著他一溜煙就沒了的身影,輕道「跑得挺快的嘛!」那里像是挨了五十下板子的樣子。

目光流轉,蘇小尋嘴角扯出一抹笑,繼續往前走。

終是抓住一人問了廚房的位置,那人亦是打著罷子告訴她,看不敢看她一眼,說話不清,大概咬了好幾次舌頭。

蘇小尋一到廚房,又引起一串風波,廚房里的人,一見到她,個個戰戰兢兢,魂不守舍。仿佛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而是一個拿著鐮刀的死神,只要心情一不爽,隨時便可揮刀取他們性命一般!

蘇小尋拿了一個饅頭,轉身就走。

回到她自己所居的獨院,將饅頭吃了下去,又搬了把凳子坐在外面曬了一下午的太陽。

心中思索著此時的處境。

到這個世界,算上昏迷的那日子,應該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了!除了知道自己是一土匪窩里的三當家外,再就是有兩個哥哥。其它再也無所知,這里的人似都很怕她!由此她也由別人那里問不到什麼,一見到她不是跑,就是夾著尾巴,大氣也不敢出。

傍晚時分,蘇小尋避著所有人,由一條小路向大哥二哥的住所而去。這也是她在這些日子里面,偷偷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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