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戰艦瑪洛斯號 歸來

作者 ︰ 林

12月14日。

瑪洛斯號。十九層甲板,飛行員住宿區。

06︰00。

伊斯特抓起軍靴,用小鋼銼將靴底的防滑鋸齒打磨得更加鋒利。蹬上鞋,她將鞋帶穿過最上面一對銅袢,死死綁了個雙結。之後,她穿上厚厚的飛行服上衣,將內防火層的拉鏈拉到領口,接著一枚一枚扣上外絕緣層的搭扣。接著,她從抽屜里取出柔軟密實的飛行手套,先套左手,再套右手,接著十指交叉相握,讓手套與手指緊緊貼合。活動了活動手指,覺得滿意了,她接著把手套和袖口的搭扣一顆顆仔細扣得嚴實。穿戴整齊之後,伊斯特拉開衣櫃,對著櫃門內側的全身穿衣鏡打量了打量自己。

鏡子里的女人十幾年如一日的藍灰色飛行服,黑軍靴黑手套,自己看著都無趣。如果像司徒文晉那樣高挑有型,穿飛行制服倒是一道風景;可是自己海拔不夠,穿剪裁合體的呢子軍服倒還能顯出腰細腿長,勉強有個樣子,可是穿上厚重的飛行服,就完完全全像個麻袋。伊斯特撇著嘴,嫌惡地看了鏡子里的人一眼, 地一聲關上衣櫃門,氣哼哼地走出了自己的宿舍。

然後,她就看到那個害得她把大好青春軀體裹在麻袋里十幾年的那個混蛋,正雙手插兜,斜斜靠著她宿舍對面的牆壁等她。雖然也穿著厚厚的飛行服,但他偏偏就能顯出寬肩細腰長直腿,讓她一看就有撲上去犯罪的沖動。老天真是不公平的混蛋。

少了疲憊怠惰,多了颯爽飛揚,重新穿回飛行服的伊斯特,和司徒文晉記憶中的那個身影漸漸重合。見她望著自己的眸光清澈流轉,司徒文晉不由得溫柔微笑,可他哪里知道伊斯特此時正一邊心里絮絮怨念,一邊卻在腦子里把自己扒得連褲頭都沒給剩下。

今天是伊斯特飛行實戰考核的日子。雖然早已是合眾國最頂尖的飛行員,但按照規定,換用另一側肢體進行駕駛艙操作這種大事情,是一定需要重新進行一系列考核評定,方能重新回到飛行編隊。之前一個月,伊斯特已通過了無數項體能測試和模擬演練;而今天,她將真正坐進殲擊機駕駛艙,彈出艦外,操縱飛機完成一系列規定的任務動作,之後將飛機順利駛回,就算大功告成,從此之後便能重新在飛行甲板上工了。

雖然說得輕松,但伊斯特是天生左撇子,因此換了較為遲鈍的右腿踩制動,加之手上要操作十幾個操縱桿和幾十個按鈕,最初自然完全不能適應,頭腦一片漿糊,操作起來也是手忙腳亂,全無章法。開始時候,每次司徒文晉趁休息時間去模擬操作室一邊吃外賣一邊看她訓練,都被這個所謂金牌飛行員所整出的匪夷所思的烏龍,搞得噴飯不止。可伊斯特在學習方面從來都是又有耐心又不怕丟人,因而不過數日之後,模擬操作室的搞笑片,就變成了酣暢淋灕的熱血空戰大戲,而且結局總是毫無懸念的邪惡戰勝正義——因為黑女巫伊斯特總是會選擇墨色戰機,飾演險惡毒辣的陰暗反角。

因此,對于這次實戰考核,司徒文晉和伊斯特都毫不擔心。

工作時間里,二十層甲板總是充斥著戰機頻繁起落的巨大轟鳴,和機械師跑動維修的紛亂嘈雜。而清晨的飛行甲板,卻少有地空曠安靜。幾十架戰機整齊地停在停機坪,幾名早班的技師,正在不緊不慢地做著維修調試。就連燈光強度,都只有平日里的一半不到。

昨天剛剛擊退了尼亞薩號的一波攻擊,飛行甲板得到了一兩天的喘息時間,因此伊斯特希望趁著這個難得的空擋,找個早晨沒人的時候趕快把考核做完,早日加入飛行編隊,就此擺月兌吃閑飯的尷尬狀態。

對此,因人員短缺而忙得焦頭爛額的飛行官長司徒文晉,自然沒有異議。

早膩煩了飛行甲板巨大噪聲,伊斯特正同司徒文晉邊走邊享受著難得的清靜;可剛轉到起飛區,卻被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浪,震得一個激靈。抬眼望去,起飛區的寬大空場上,早已懸起了兩幅頂天頂地的素白銀幕,而銀幕前面臨時擺放的幾十張折疊椅上,坐滿了本應尚在宿舍睡覺的飛行員和技師。整個起飛區里,盡是濃郁的女乃油爆米花的味道。見到兩人,幾十名飛行員和技師全體起立,又是尖叫又是鼓掌,完全是參加電影首映式的瘋狂粉絲,迎接大牌明星親臨的架勢。

伊斯特看了一眼司徒文晉。

「最近飛行甲板士氣太低,得抓住一切機會給他們找點刺激。」司徒文晉神色淡定。

「……那你就準備踢我出來演猴戲?」伊斯特剜了他一眼。

「是咱倆一起演猴戲。」司徒文晉說著指指遠處。

伊斯特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起飛區的盡頭,並排停著兩架飛機。一架通體銀白,素無裝飾,是伊斯特即將用來做考核的全新戰機;而它旁邊的一架,則噴涂著一條紅口白牙、凶殘嗜血的虎鯊,正是司徒文晉的戰機。

而兩架銀幕上所投影的,正分別是兩架戰機的機載實況。

「怎麼,堂堂官長大人居然肯屈尊給我飛側翼?」伊斯特挑眉。

司徒文晉拍拍胸口,點頭道,「花樣隨你挑,我司徒文晉奉陪到底。」

伊斯特沒說話,只是側頭瞅著他,唇邊帶點古怪弧度。

「……婬者見婬。」讀出伊斯特調侃目光晉面無表情,轉眼望向別處。

在歡呼聲中,兩人並肩走向亢奮的觀眾。人群正前方,寧馨捧著一桶幾乎比她自己還大的爆米花,吃力地從紙筒後面探出頭,沖兩人咧嘴笑起來。

司徒文晉和伊斯特受女乃油香味誘惑,伸出手各抓了一把爆米花往嘴里拋。伊斯特手小,盡管用盡全力,也不過抓了區區幾粒;而司徒文晉,卻輕輕松松就把冒尖的一桶爆米花生生掏出個大洞。寧馨一邊哀怨地看著司徒文晉的魔爪,一邊把爆米花往身後藏,

「嗚少了這麼多,克萊門特會吃不飽的……」

向四周望望,兩人果然沒看到那座護花黑鐵塔。

寧馨也墊腳向拐角處看看,接著聳了聳肩,「他說是給大家買汽水去了,誰知道怎麼現在還沒回來。——等下錯過開場,他又要抱怨了。」

此時觀眾席上方的燈光果然又暗了幾分,顯得銀幕上的投影更加清晰。同兩名主演近距離交流之後,觀眾們開始陸續歸座,而小劇場上方的半空中,緩緩亮起了一幅三維全息影像——廣袤的星空中漂浮著一艘威武的戰艦,正是瑪洛斯號;戰艦中部側翼,有兩個並排的明亮光點,大概是代表即將起飛的兩架戰機。隨著司徒文晉向遠處塔台打了個手勢,戰艦周圍的空間里逐漸顯示出縱橫交錯的幾十個坐標系。

參加過實戰考核的飛行員都知道,能否按照既定指令通過這些坐標、完成相應的飛行動作和任務,將決定飛行員能否取得飛行資格。看到極為熟悉的各色坐標系,回想起當年考取飛行資格的艱辛,飛行員們不由得一陣竊竊私語。

瞥了一眼坐標比例,伊斯特卻頗不以為然。向塔台吹了聲口哨,她高舉雙起手勢來。隨著她的手勢,飛行員們的私語聲逐漸變成起哄聲;而全息圖像中的坐標系根據她的手勢而完成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變幻和扭曲之後,觀眾席的喧嘩,瞬間歸為一片沉寂。

伊斯特向塔台發出的命令,是將飛行員實戰考核坐標,替換成試飛員資格考核坐標。

盡管殲擊機飛行員在合眾國海軍中是珍稀物種,但海軍中在役的飛行員,也有將近三百名;而殲擊機試飛員,卻用十個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在新型號戰機的研發中,試飛員的作用舉足輕重︰他們需要把戰機推到極限,來激發戰機潛在的能力,並暴露戰機隱藏的弱點。因此,試飛員的工作需要最高超的駕駛能力,同時也需要承擔最致命的風險後果。

瑪洛斯號上,有試飛員資格的只有司徒文晉,和受傷前的伊斯特。

司徒文晉側頭看了一眼伊斯特,似頗贊賞她今天少有的敬業精神。

「……還不是因為最近手頭有點緊。」伊斯特湊過去低聲嘀咕,說著給了他一個「你懂的」的眼神。——由于工作強度大、危險系數高,試飛員津貼高達普通飛行員的三倍。

從來看不明白工資條的闊少爺司徒文晉,對「手頭有點緊」的真實意涵不過一知半解,但他還是給了塔台一個「照做」的手勢。

坐標系的灰色虛線,瞬間變成銀色實線。

醒過味兒來的觀眾們盯著坐標系,又開始竊竊私語,而司徒文晉和伊斯特早繞過了小劇場,來到兩人的戰機近前。兩人各自的機械師手持數據表快步迎上。接過單據,看了各自戰機的數據,又看了對方的數據,兩人同機械師交流幾句,接過後勤人員遞過的頭盔,隨便握了個手互道好運,就準備跳進飛機,駛入發射區。無奈身後的目光太過,兩人只得轉過身來——向他們投來熾熱目光的,正是小丫頭寧馨。

兩個老健忘交換了好幾個疑惑的眼神,才想起此事的原委——試飛員駕駛新機出艙之前,有讓年輕飛行員替自己將戰機駛入出艙口的迷信。即將面臨生死考驗的試飛員,覺得年輕人的闖勁兒會為自己沖散霉運;而年輕飛行員,則認為這是一種難得的榮耀。

于是伊斯特向寧馨勾勾手指。寧馨歡叫一聲,放下爆米花就飛撲而來。司徒文晉在人群中沒找到克萊門特,只好點了那個麻煩精彼得森。

兩個年輕人駕著飛機駛向出艙口,而司徒文晉和伊斯特走在各自戰機的身後,一邊戴頭盔,一邊最後一次檢查身上的飛行服的紐袢、軍靴的系帶、和手套的搭扣。

小劇場的燈光徹底熄滅。從面前的巨幕上,觀眾們看到戰機緩緩駛入出艙口後,駕駛員由寧馨和彼得森,換成了伊斯特和司徒文晉。從駕駛員頭枕上方的機載鏡頭,只能看到兩人頭盔的半個後腦勺;而機艙的儀表盤操縱桿,以及前風擋的大片視野,卻都看得清清楚楚。

隨著塔台發出的出艙指令,兩人伸手在閃爍的幾十個按鈕中撳了幾個,側頭向對方略一揮手,接著各自大力拉下操縱桿。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下一瞬間,展示在觀眾面前的,已經是浩渺無垠的深藍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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