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戰艦瑪洛斯號 靈魂

作者 ︰ 林

12月10日。

瑪洛斯號,十九層甲板,飛行員住宿區。

17︰00。

房門緊閉,一燈如豆,克萊門特獨自靠坐在雙人床和床頭櫃之間的狹小空間中。寧馨的內衣襪子食品包裝袋亂丟在屋里,以往都是克萊門特收拾,可今天他卻一點都不想動彈。

他寬厚的大手正擺弄著一張舊得褪了色的小小包裝紙,湊在鼻尖聞了聞,原先那濃郁的花生巧克力的香甜氣味早就不在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居然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他無故翹掉自己的飛行班次,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已經四個小時。

還好中午多吃了伊斯特教官的那個胡桃餡餅,居然現在還不餓。

中午去咖啡廳打飯的時候恰巧遇見伊斯特,兩人自然一起坐下吃飯。伊斯特雖然在做恢復訓練,也不過是比平時多打了一碟鮮蝦沙拉,還有一杯蛋白質草莓女乃昔。相比起克萊門特滿滿兩盤子牛排、漢堡、土豆泥、通心粉烤女乃酪、黃油面包、炸雞腿,簡直是一個十足的蹩腳笑話。

兩人一大一小,一黑一白,這麼面對面坐著,雖然穿著同款軍裝,但卻像是來自兩個不同星球的人。伊斯特一邊看著克萊門特面前山一般的食物,一邊嘴唇微動,似在默算卡路里,良久之後,她忽地瞪大了眼楮,一副噎著了的神情,似乎被自己算出的得數嚇了一跳。抬頭瞅瞅一臉憨相的克萊門特,伊斯特皺著眉頭,轉著眼楮,想了想方道,

「喂克萊門特,十二年前尼日利亞鬧旱災饑荒的時候,你小子在哪里?」

克萊門特低頭望著伊斯特那雙顏色詭異的眼楮,腦子里轟地一下,前塵往事一股腦兒通通涌了上來。

「我家里窮,自然也是在挨餓呢,長官。」雖然說的是苦日子,克萊門特的笑容仍然是憨憨的。

伊斯特點頭,「怪不得,要是之前沒有過什麼心理陰影,不會將吃飯升華成一種執念。」

克萊門特還是傻樂,心下卻涌起點淡淡的失落。他曾有無數次想鼓起勇氣談談十二年的事情,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正如他今天想和教官談談妮娜-海柔,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樣。

可是寧馨覺得他要是心里有事,還應該去找伊斯特談談。其實寧馨覺得就算是天塌了,只要找伊斯特談談,都能一切OK。于是克萊門特吸一口氣,在腦中糾結數日的情緒就要一股腦說出口,忽見洛曼諾笑眯眯地朝兩人走了過來。

洛曼諾對伊斯特存的心思,早在他中槍那日威震了整個戰艦。克萊門特很喜歡洛曼諾,此時自然知趣讓位,正巧女友寧馨等一群軍校生也走了進來,克萊門特向兩人道聲慢用,便端起面前小山一樣的食物,起身將伊斯特對面的位置讓給洛曼諾。洛曼諾笑著說別走嘛人多吃飯開胃,卻趁著伊斯特沒注意,給了克萊門特一個感激的眼神。

克萊門特覺得伊斯特和洛曼諾都是聰明有趣的人,又是俊男美女,十分相配,而寧馨听罷冷笑一聲,就擰出一張司徒文晉那張冷死人的撲克臉來,惟妙惟肖。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司徒上尉。」克萊門特驚訝。

「這關我喜不喜歡什麼事?」寧馨像看智障一樣看著他。

克萊門特並不生氣。每次寧馨撇著嘴,對他的溫吞遲鈍冷嘲熱諷的時候,他都覺得心下溫暖,因為這樣一個對紛繁世事明了得洞若觀火的女孩,居然願意和傻傻的自己共同經營這樣一份簡單純粹的感情。

其實克萊門特並不傻,西點入學時候測智商,他的得分是一百四十三分,比一臉聰明相寧馨還要高出不少。人說聰明的人活的灑月兌,可自從空戰開始之後,克萊門特無論如何也灑月兌不起來。

開戰幾天之後,關于敵艦身份的流言蜚語,已甚囂塵上。而最普遍的說法,是這艘戰艦正是合眾國戰艦尼亞薩號。

合眾國每艘戰艦,都帶著合眾國不同地域的獨特色彩。合眾國旗艦瑪洛斯號的歷任指揮官和一半以上的成員,都來自合眾國的心髒北美;而以東非著名湖泊命名的尼亞薩號,則是合眾國艦隊中非洲黑人比例最高的戰艦。

正像妮娜-海柔一樣,克萊門特畢業之後當然想去尼亞薩號工作。盡管同學朋友們絲毫沒有因為他的膚色和信仰而對他歧視,但是對于即便是最善良敏感的多數族裔,也難免對少數族裔有或多或少的偏見,而這種偏見,只有身為弱勢群體方能感覺得到。克萊門特理解,也一點也不怪朋友們。但無論如何,還是回到自己的同族之間,來得更輕松自如。他唯一的考慮就是寧馨,但寧馨竟一早就背著自己在畢業意向上簽了尼亞薩號,令克萊門特又感動,又心疼。

對此,寧馨只說了一句,「只要你到時候不和妮娜搞在一起,我就一切OK。」

妮娜-海柔是克萊門特見過的最標致的非洲美人。寧馨對此倒是沒話說,因為整個西點軍校的男生,沒有一個不是這麼想的。妮娜比克萊門特和寧馨大一屆,身世苦過克萊門特,脾氣卻大過寧馨。上學時候,妮娜和寧馨分別是伊斯特粉絲團的團長和政委,可除了粉伊斯特之外,妮娜更把更多的精力,都用在推進東非自治領民主自治的政治活動上。

雖然妮娜美得英姿颯爽,但美女搞政治,總不過是供男生們圍觀取樂一番,沒人將它當真。更何況在西點這個擁護合眾國的大本營,但凡把妮娜搞的事情當真的,十有是最極端保守派。可妮娜雖收到過他們不少血淋淋的匿名恐嚇信,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再加上在伊斯特治下,恨妮娜的人要真正想做出什麼事來,總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畢業之後,妮娜的成績本足夠申請旗艦瑪洛斯號,她卻毫不猶豫地將志願報了非洲之星尼亞薩號。克萊門特雖然不像妮娜那樣有遠大的政治抱負,卻真心希望妮娜的那些專為非洲人民福祉的政治抱負,將來有一天全部能夠實現。

而就在三天前,克萊門特親眼看著司徒文晉的虎鯊,將妮娜的戰機炸成了一團熾熱火光。

他當然知道那是妮娜的戰機。所有的兔寶寶,都知道那是妮娜的戰機。正如所有人都知道,同他們生死相搏的那艘戰艦,正是非洲之星尼亞薩號一樣。

幾天來,克萊門特總覺得胸口煩惡欲嘔。寧馨發現後,戳一戳他鐵板一樣的月復肌,擔心地說,

「我不是不小心搞大了你的肚子吧?親愛的蜜糖,你知道我現在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

開戰已經超過八天,可寧馨似乎從來沒有為每天浴血于修羅場而煩惱。雀斑臉彼得森盡管開始的時候緊張得渾身顫抖,但自從幾日前親手擊落了一架戰機之後,在電台大喊大叫,整個人從此變得興奮異常,目光也從此變得鋒銳嗜血。克萊門特知道,彼得森的軍人靈魂被喚醒了。

這幾日冷眼看來,每位戰機飛行員,似乎都有互不干擾的兩個靈魂。政宗直人平日里是個見人就鞠躬的老好人,打起仗來卻比誰的損招都多;前些日被寧馨揍的邵廣煒,平日里油嘴滑舌,一臉猥瑣,而上了飛機,卻是個完美無缺的金牌飛行員;司徒文晉性子溫和內斂,可駕駛風格卻大開大闔,剛猛無比;至于教官長伊斯特,雖然一副溫柔良善的知心姐姐模樣,可見過她實戰的人都毛骨悚然地說,伊斯特的風格與她的綽號實在是名實相副——陰狠、毒辣、詭譎,是個十足的黑暗女巫。

開戰八天,克萊門特已經基本確定,所謂軍人靈魂這種東西,他並不擁有。

克萊門特正自蜷在黑漆漆的屋里發呆,卻听見敲門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兩下,接著又是兩下,這是伊斯特在清晰地傳達「我們需要談談了小同學你可以選擇無視但是我建議你還是開門比較好」這個簡明扼要的意思。克萊門特暗自嘆了口氣,將糖紙折好,放回襯衫口袋,起身開門。

站在門口的,卻是飛行官長司徒文晉。

剛剛無故翹掉了一個飛行班次的克萊門特,此時最怕見到的就是此人。

盡管翹班的時候心里一片揮灑豪放,但爽勁兒過後,真正看到老板就這麼堵在自己門口,克萊門特還是覺得大腦一下子被抽成了真空。

「你怎麼回事?」司徒文晉臉上沒什麼表情,卻也令人驚訝地並沒有什麼怒意。

「我……長官……我……」克萊門特想扯個謊說自己不舒服,失眠盜汗做惡夢,頭痛肚痛腰腿痛,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說不出。

司徒文晉從半掩著的門看進去,見昏暗的光線下,屋里一片混亂狼藉,又看了一眼克萊門特,竟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克萊門特扶著門,呆呆愣在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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