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管家紀事 上部 紫霄紀事 九十二 無心之舉

作者 ︰ 杏花微影

梅思玉大喜,站起身來道︰「姐姐說的,正是弟之心願,思玉也不想做個無用之人,既然姐姐成全,先在此謝過姐姐」說著一揖拜了下去,玄天蘭笑著扶住道︰「我就說,你必不是個心無志向,胡吃悶睡的,你放心,我來安排你學業之事。」停停又笑道︰「我一向無有兄弟姐妹,方才听得你叫我一聲姐姐,心中好覺歡喜,你再叫我一聲。」

梅思玉笑著又叫了一聲姐姐,兩人相視而笑。那雪狐從梅思玉懷中探出頭來,瞪著黑溜溜的眼楮好奇地望著兩人。

梅思玉回到錦繡山莊的宅院,一進屋便覺得熱氣撲來,屋里地龍炭爐燒得熱熱的,飛燕忙服侍梅思玉換上了家常的棉服,雖然是家常,那棉服也是上等絲綢的表里,繡了細小的襟紋,飛燕看梅思玉打量衣服,笑道︰「公子,這衣服若不合意,奴婢再換其它樣式的。」

梅思玉笑著擺擺手道︰「不是,已很好了,只是我更喜歡棉布的。」

飛燕笑道︰「若說綾羅綢緞,這錦繡山莊可從來不缺,便是給皇宮里的織錦貢品也能弄來,若是棉布,可要讓他們好好找找,以公子的身份,可應是穿這綢緞的。」

梅思玉笑道︰「貴的未必是合適的,若都以身份論穿著,那皇宮里的皇上只怕要穿個金瓖玉的衣裳了。」

飛燕忍不住撲哧一笑,道︰「公子可說對了一半,幾年前錦繡山莊承辦過一次宮里祭祀大典的禮服,那衣服是滿金線繡的,那可是真的金線,金箔卷成細條再用絲線束起繡的,花的金子可不有幾斤,還瓖了一筐子的玉片金片和寶石,我看最後是兩個人把那衣服抬上車的,這皇上若是穿了那件衣服,可真是重死了」

梅思玉听得有趣,又笑問道︰「錦繡山莊想必是織造技巧很高的了,連貢品也能承辦。」

飛燕見梅思玉感興趣,便道︰「那可不,天下的織造本事錦繡山莊是第一的,公子若想看,明天我讓他們送些新巧的布來給公子過目。」

梅思玉笑笑,並未當回事,心中只充滿了玄天蘭所說為自己延師學習的興奮。

第二日,梅思玉用完早飯,驚訝的發現樓下小院中一排僕人捧了各式各樣的布料請自己過目,便一排排的看過去,一名中年工匠笑著在旁介紹,各樣布料多為單色的,也有用印模手工印上的,梅思玉漫不經心地邊走邊看,忽然頓住腳步,伸手撫上一匹布,那布不是別樣,而是自己當初曾在紫霄宮弄出來的竹節綢,些許往事倏忽在心頭閃現,仿佛就在昨日發生一般,心中微微刺痛,一時怔忡不語。

那中年工匠見梅思玉看著一匹竹節綢發呆,笑道︰「公子好眼力,這是當下達官貴人里時興的竹節綢,不過咱們莊可織不出來,這是紫霄宮里織的,向來不賣,這一匹還是別人轉贈的,這竹節綢據說是取君子如竹之意,工好意好,這個織法可是怪,至今小的們也弄不出來,公子若喜歡,這匹就留給公子做件衣裳吧。」

那中年工匠說了半天,見梅思玉似乎陷入了沉思,只得轉眼看看飛燕,飛燕笑著上前叫了梅思玉幾聲,梅思玉方回過神來,笑道︰「錦繡山莊想必有自家織坊,我還沒有看過,今日無事,不妨去開開眼界。」

飛燕笑道︰「公子若想去看,奴婢這就讓人備車去。」忙張羅了車,又是一行人擁著梅思玉來到城中一處巷子,巷子中滿是織機軋軋聲,兩邊遍布織紡,來往挑擔的往往是運送絲線或布匹的人。這里是錦繡山莊的一處織造之地,織的大多是貴重布料。

梅思玉信步參觀,走了幾處,來到一處大屋子,屋中整齊地排著三行九架織機,每架織機正織著不同花色的緞子,其中兩架已織完了一匹,正在換線,梅思玉笑著對飛燕道︰「你可會織這東西?」

飛燕笑道︰「奴婢會織,這等女紅的活兒,從小便學過的,只是織得沒有這里的織娘好。」

梅思玉指著換好線的織機道︰「你織給我看看。」

飛燕答應一聲,提起裙子,坐上織機,正欲開始,梅思玉似乎好奇地上前觀察,暗暗伸手將緯線的梳齒輕輕折斷了一支,笑著退後道︰「織吧」

飛燕便熟練地織起來,梅思玉在旁看了良久,方道︰「行了,不用織了,不想玩了,咱們回去。」便轉身離開了織坊。

梅思玉離開不久,織坊中傳來一聲驚呼……

從此天下可以織造竹節綢的除了紫霄宮,還有錦繡山莊,紫霄宮本不以織造為業,竹節綢從不出售,可是錦繡山莊卻是做生意的,因售賣竹節綢獲利甚豐。

又是十數天過去,羅俊本來很少來看望梅思玉,這日梅思玉賴床起來,卻听飛燕稟告莊主候見。梅思玉笑道︰「侯見可不敢當,我在這里白吃白住,怎麼敢讓衣食父母侯見,快請進來吧。」

只听門外羅俊接口道︰「少主此言,在下如何敢當,少主今日可安好?」

梅思玉听得羅俊口氣,比初時見面緩和了許多,心中有些奇怪,笑著請羅俊坐下,羅俊坐在那里,上下打量著梅思玉,心道︰「我只道他自幼山野長大,沒見過什麼世面,仰慕榮華富貴,甘願為人寵侍,但觀其近日言行,卻不象是先前想的,果然是老莊主的血脈,自有風骨傳承。」

梅思玉見羅俊打量自己,笑道︰「我可是沒洗干淨臉麼?」

羅俊開口道︰「少主可是竹節綢真正始創之人?」

梅思玉一怔,這話問得有些突然,想想答道︰「自然不是,竹節綢是紫霄宮的一名侍女所作。」

羅俊道︰「少主前些日子讓飛燕織綢,少主走後,那綢竟然變成了竹節綢,工匠們細研才發現,是緯線機杼一齒折斷方作成了,這少主如何解釋?」

梅思玉訝道︰「竟然這麼巧,真是恭喜莊主,這與我何干,需要解釋麼?」

羅俊嘿道︰「少主,我錦繡山莊的織機,每日都有專人維護,若是梳齒折斷或其它損傷而未發現,維護之人必受重懲,這次假便是無心織出了竹節綢,也還是要追究織機維護工匠之責,既然少主說與已無干,嘿,在下明白了。」

梅思玉有些無語,眼見羅俊一副篤定之態看著自己,反問道︰「莊主覺得,我會發善心承認是我折斷梳齒?」

羅俊哼了一聲,話題一轉道︰「自從我莊織出竹節綢,紫霄宮便有暗探出現在錦繡山莊周圍,這宅子周圍,也多了許多。」

梅思玉有些心虛,面上仍鎮定地笑笑道︰「紫霄宮這般小氣麼?」

羅俊皺眉道︰「少主還不肯承認麼,少主幫忙織出了竹節綢,在下十分感激,不過,若是少主想以此傳遞消息,在下便明白告訴少主,紫霄宮的暗探絕探不到少主行蹤。」

梅思玉本意確實是幫忙,而且竹節綢的秘密早晚都會被破解,只是時間問題,微微一笑道︰「天下的破損織機何只一架,這竹節綢非獨一家之秘,別家織出只是早晚的事,至于傳遞消息,我實無此心。」

羅俊听了梅思玉一番話,不由冷靜下來,心知梅思玉說得有理,這竹節綢若秘密如此簡單,只怕遲早會為人破解,那便是誰先織出能獲利多些而已。心中這般想,面上已去了怒意,問道︰「大小姐說,少主聰明識禮、胸有城府,在下這幾月旁觀,少主也確實不象貪圖富貴眼光短淺之人,少主當初受了紫霄宮主的聘,可是確實對紫霄宮主動了心?」

梅思玉只覺這羅俊如同一位長者、叔伯一般,也不想瞞他,便道︰「下聘之事,非我本意,紫淵送我一把壺,叫做合歡壺,我後來才知道竟然是下聘的意思,我向錢總管和紫淵都說過退還這壺的意思,可是——唉人人都以為我求之不得,也怪我拒絕之意未夠決絕——」

羅俊點點頭,又問道︰「你可是對紫淵也有幾分情意?」

梅思玉臉一紅,猶豫一下仍是直言答道︰「這也是我心中困惑的,我總是狠不下心來拒絕他,但心中又明白如此不可行,我——我也不知道——」前世自幼無家無親,二十五歲前只想讀書自立,感情經歷一片空白,在愛情方面,梅思玉自認是幼兒園水平。

羅俊見梅思玉略現迷茫的眼神,不由微微一笑道︰「你這孩子,想是從未經過情愛之事,紫淵的手段,拿捏你還不是輕易的事,好孩子,听我的話,此事不要再想了,你安心住在此地,大小姐正在為你延請名師,日後自有一番成就。」

羅俊心情暢快,不覺滿面笑容,梅思玉也不覺微笑,眼下看來,住在此地確實是最佳選擇,至于日後,自己終是要自立離開的,只是這想法不能明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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