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蓮烙 第三十一章 流水無情

作者 ︰ 千羽凌

南宮鴻外出辦事深夜而歸,在路經愛子南宮翊的房間時隱約听到了屋內有談話的聲響,見其房門未鎖,便順手一推開門而入,卻是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子在房中,此時正滿臉淚痕地與愛子擁在一起。

此情此景,令南宮鴻吃了一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個什麼狀況。而南宮翊也沒想到父親居然會就這麼沖進來,一時之間也是無措地看著他。

「翊兒……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這位姑娘又是?」南宮鴻將目光轉移到旁邊的女子身上,仔細打量著她,「這位姑娘……看起來似乎有些面熟。」

香玫也是心下忐忑,低了頭去不敢說話,一雙手緊緊揪著裙擺。

南宮翊擔憂父親會看出什麼端倪,連忙上前將香玫擋在了身後,對其父說道︰「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听說我病了,就特意來看看我。爹,我馬上就會叫人將她送回家的,您就先回去吧。」

「等等,這位姑娘……似乎是陌上花開樓里的人吧……」南宮鴻突然想了起來,眉間瞬時便染上了一層怒意,「翊兒,你怎能與青樓女子在一起?」

陌上花開在中原一帶可算得上是聞名已久了,更別說在垣市,幾乎是家喻戶曉。人人都知道,這陌上花開雖為煙花之地,但樓中的姑娘卻是個個驚才絕艷姿色動人,那里不止是風月之所,更加是文人交匯之地。

然而南宮鴻卻不是這麼認為,他覺得風塵女子便是風塵女子,就算再如何的文采風流,也注定是墮落之人。他可以接受南宮翊偶爾去這些地方花天酒地一番,卻無法忍受愛子與她們長久來往。

或許這就是老一代人的陳腐思想吧,始終都走不出這個觀念之外。

南宮翊听到這話當下頓了頓,他很清楚他爹的脾性,是絕不容許他跟青樓女子常往來的,連忙否認道︰「不是的爹……您認錯了……」

「你休要瞞我!翊兒,你平常去那些地方我不管你,沒想到你竟越發地放肆,今日居然把姑娘給帶到自家來了!成何體統!」南宮鴻似乎氣得不輕,說話不留半分情面,鐵青著臉望著跟前的男女,對外高聲喝道,「來人,將這女子給我轟出去!」

話音剛落,便見門外沖進來了三五個大漢,氣勢洶洶地向著房中的紫衣女子走去,架起女子就開始往外走。

「不要……翊……」香玫早就被嚇壞了,卻是無力地在那幾個大漢手中掙扎,回過頭去驚慌地看著南宮翊,「救我……」

「全都給我住手!你們誰敢傷害她,就是在跟我作對!」南宮翊突然間大吼了一聲。那幾個大漢怔了怔,再怎麼說也是家中的少主子,惹了他以後也沒好日子過,遂停了步子不再舉動。

「好你個忤逆子……現在連你爹的話也不听了,我……」

「爹,在此之前您能听我說幾句話麼?听過了之後您再將玫兒趕出去也不遲,不然您會後悔的。」南宮翊上前一步截斷了父親的話,神色認真地望著他。

似乎是從未見到兒子有過如此嚴肅的神情,南宮鴻頓了頓,繼而坐回椅子上冷哼了一聲,「那你說,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說服得了我。」

南宮翊抬手揮了揮,示意下人退出去,然後他關上了房門,將驚魂未定的女子扶起,讓她坐到了椅子上。此時的房中唯剩了他們三人。

「這件事情……我本來是一輩子都不願意提說的……但是爹,你為什麼要逼我呢?」南宮翊一邊說著一邊望向旁邊的中年男子,面色無奈而又悲痛。

「你要說什麼就快說,別拐彎抹角的。」南宮鴻有些不耐地開口道。

只著了一件單薄中衣的青年搖頭嘆了口氣,他看了一眼旁側神情茫然的香玫,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終于緩緩開口說道,「爹……玫兒是你的女兒。」

「什麼?!」南宮鴻和香玫刷地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喊出了這兩個字,二人都是一副詫異萬分並且難以置信的模樣。

南宮鴻的反應最為強烈,他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對著自己的兒子厲聲吼道︰「胡說八道!你為了救這名女子,竟會編造出如此荒謬的謊言,簡直是胡鬧!」

「翊,你在開玩笑吧……」紫衫女子也是有些發懵地走了過去,輕輕扯了一下南宮翊的衣袖,「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受委屈……但是你不用這樣說的……」

「爹,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此生你除了娘之外,你還有沒有其他的女人?」南宮翊並沒有理會香玫,而是繼續對他爹沉聲說道,「若是有的話,那麼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位姑娘,便是你和那人的私生女。」

南宮鴻一听這話就瞬間沉默了下來,低垂著腦袋,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神色瞬息萬變,半晌過後,他才喃喃吐出了兩個字︰「寂芳……」似乎是突然間又想起了其他的什麼事,他搖著頭否決道,「不……不可能的,寂芳她直到去世前都從未跟我提過她懷孕之事……」

南宮翊長嘆了一聲,萬般無奈地開口︰「爹……是娘,一切都是娘謀劃所為。娘暗自查到了你給芳姨安排的居所,每天都遣人去盯視著她,待她產下了嬰兒之後便將其擄走,並還恐嚇她說,要是不想她的女兒喪命,就絕對不許對你說起這件事。」

中年男子此時的神情已是轉化為了滯澀,他抬起頭來望著自己的兒子,「你娘……?」

南宮翊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芳姨為了救女兒,答應了娘的要求,卻不想娘並未守此承諾,竟是將這名女嬰賣到了青樓之中……」說完,他的目光轉向了一旁從剛剛便一直沉默的香玫身上。

紫衫女子面色蒼白地呆呆望著跟前的男子,嘴唇微微翕動,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顯然是被震驚到了。

南宮鴻也跟著望向香玫,神情亦是驚詫萬分,但是驀然間他似乎發現了什麼,霍地轉過頭去看著南宮翊,「對了翊兒,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的?」

南宮翊當即一愣,似是沒料到父親會突然這麼問,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解釋,低下頭沒有說話。

南宮鴻見兒子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不由得皺起了雙眉,走近幾步咄咄逼人地望著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如何得知我與寂芳的事情?快說!」

被父親如此一逼問,南宮翊也是心有不耐,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抬起頭來與父親正視著,低聲開口︰「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隱瞞什麼了,這一年來我過得實在是很累……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今天我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你!」

「爹,你不是一直都對娘的突然死亡很迷惑麼?我實話跟你說,娘就是我失手殺死的!」南宮翊紅著雙眼,一口氣將心里的這些話給全盤托出,似是豁出去了一般決絕。

「你……!!」南宮鴻此刻已是面色青白,二話沒說抬手對著跟前的男子就是一巴掌,跺腳對著他厲吼而道,「你再給我胡說八道!我今晚就打死你!!」

「呵……」南宮翊冷笑了一聲,抬起手背擦去了嘴角溢出的血絲,他一臉絕望地看著父親,沉聲繼續說道,「那晚,母親為了讓我和玫兒斷絕往來,將那件事告訴了我,並還威嚇我說,要派人去毀了玫兒……我當時真的是無法接受,或許是因為一時之間情緒失控,我看著娘的奸險笑容,竟會失手將她推倒在地,卻沒想到……她的頭部居然撞上了桌角……」

南宮翊說到最後,神情已然是變為了痛苦之態,他雙手抱頭蹲在原地,淚水瞬間就泛濫而出,濡濕了他英俊的面頰。似乎是飽受了很久的折磨一般,他目光游移,顫聲開口︰「這一年里……我每個晚上都會夢見娘,夢見她用那種無比仇視的眼神盯著我……我幾乎每晚都無法安然入睡……我是不孝子……我是凶手……但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壞?!倘若她那晚沒有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南宮鴻此刻是說不出任何話來了,就這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今晚所听到的這些事情已經狠狠地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之內。他用手捂住心口,深深地喘息著,低垂的眸子下毫無任何表情。

「不會的……這怎麼可能呢……」沉靜了多時的香玫這時候終于是忍不住,她顫抖著挪向此時正蹲坐于角落的男子,拉著他的手臂搖晃,「翊,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們……一定是你們認錯人了對不對?你不是說你妹妹被賣到青樓了麼?我來幫你找……一定可以把你妹妹找出來的!!」

香玫的心底到現在還存有一絲念想,她始終都無法相信今晚所听到的一切,哪怕是自欺欺人,她也無法承受這種結果。

南宮翊緩慢地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女子,是如此地憔悴與柔弱,他輕輕拉住了自己臂彎上的那只手,唇邊揚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但是,玫兒……你的確是我的親妹妹……」

「你還記得那晚麼?你由似水轉為流年的那一晚,我之所以沒來,就是因為……」南宮翊瞬間哽咽,偏過了頭沒有繼續再說。

香玫倒抽了一口氣,突然想起來就在自己初夜拍賣的那晚,南宮翊的確是沒有來,而他娘也恰巧是在那幾日去世的……

整個房間里瞬間就沉寂下來了。

「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受了很多委屈……」

「不會的,你胡說……我不相信,我死都不會相信!」原本安靜的紫衫女子突然間變得狂躁起來,她打斷了南宮翊的話,一把將自己的手臂從其掌間給抽了出來,淚水不斷地從眼眶中決堤而下,「你們不就是想要我走麼……好,我走就是了……但我是絕不會相信你的!!」

香玫說完就站起身狂奔而出,任憑身後南宮翊如何呼喚,她都沒有回頭沒有停下步子。

南宮府邸的家丁們一個個看著紫衫女子從自家少爺的房間中一路沖出了府外,亦是無人敢去追趕和阻攔。

此時的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細雨,漆黑的夜晚如同被涂了一層淡墨,瞬時間變得朦朧起來。

香玫在雨夜中發瘋一般地狂奔著,絳紫色的衣袂隨著她的跑動紛飛亂舞,卻是因為沾了雨水的緣故而逐漸變得厚重而拖沓。已然濕透的一張臉頰上早就分不出淚水和雨水,整條清冷的街道上就她一個人在奔跑,猶如一只被雨水打濕了的紫色蝴蝶,顯得如此的薄弱。

她不相信,她再如何也不會相信今晚所听到的一切。南宮翊不可能是她的哥哥,她和南宮翊之間絕對不可能存在有任何血親關系的!

她此生唯一所愛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她的哥哥呢?她絕對不會相信的!

香玫在街道上不顧一切地肆意狂奔著,腦中混混噩噩。直至她跑到手腳發軟才停下步子,無力地靠在街邊的一根門柱上稍作休憩。

在原地愣著站了許久,香玫這方發覺有隱約的歌聲笑語傳入耳際,她抬起頭來望過去,見到華麗的閣樓前是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陌上花開。

陌上花開緩緩歸……自己竟是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這里。

也是,如今她唯一的家,也就只有這個地方了罷。

香玫這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或許知道她真正身世的人,今夜無論如何都要將這件事情給弄清楚。

于是她站直身子,毫不顧忌地便從正門踏步而入。

「這麼晚了,這位姑娘來找誰呢?」香玫剛剛進了樓,便迎面走來了一名黃衫女子懶洋洋地招呼著,待看清楚來人的容貌,女子整個人都怔住了,「香……香玫姐?」

這話剛一出口,原本在大廳中玩樂的人們都將目光好奇地轉移到了門口。但見一個渾身都濕透了的紫衣女子站在堂中,發絲凌亂地散落在額前,如此狼狽的一人,任誰都想不到她竟會是陌上花開的流年花魁。

香玫並沒有在意周遭人的異樣眼神,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想顧及了,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采薇,瑾娘現在在哪里?」

「大姐?大姐在內閣呢……」黃衫女子諾諾地開口,抬手指了指樓上。

香玫點了點頭,繼而面不改色地向著閣樓上跑去,完全沒有多看其他人一眼。

一群小丫頭站在樓下羨慕地望著那女子遠去的身影,忍不住心下贊嘆︰整個陌上花開似乎就只有香玫姐姐敢直呼大姐的名兒了吧?真是有氣勢啊∼

咦,好像還有個人也是這麼直呼大姐名諱的。只是那人本性貪玩,一出游便是多月未歸,一回來便是活躍萬分,使得整座樓都不得安寧,多出去玩玩兒也好。

陌上花開的畫師,陌綠衣,據說也是個妙人兒呢……——

陌上花開樓總共分為三層,一樓大堂乃是聚眾同樂所用,眾人皆可以在此處共同把酒言歡,歡歌曼舞;二樓廂房乃是單獨待客所用,每個姑娘每次只接待一名客人,既可吟詩作賦,亦可花前月下,只要別壞了樓中規矩便可;而三樓內閣便是眾姑娘們的休憩之地,外人不得擅自闖入,否則便要嚴懲不貸。

香玫一口氣便奔上了第三層樓,用手順著胸口調整著呼吸,繼而走到了瑾娘的鳳語閣前,抬手扣門三下。

「誰在外面?」屋內傳來了瑾娘慵懶的聲音,香玫語氣平淡地回道,「大姐,是我。」

「香玫?進來吧。」

听到屋內的回應,紫衫女子推開門應聲而入,一進屋便嗅到了淡淡的燻香氣味,她無聲地笑了笑,「大姐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愛龍涎香。」

「龍涎香有行氣活血、散結止痛之效,多聞聞自是好的。」隨著說話聲的傳來,瑾娘從內室姍姍步出,此時的她著了一襲華麗的淡青色羅裙,看起來無比的嫵媚妍麗。她剛出來一看到香玫的樣子就怔住了,柳眉不禁輕微蹙起,「香玫,你這是怎麼了?」

香玫並沒有答其所問,而是望著她低聲開口︰「大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瑾娘見她並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遂也不再追問,站在原地回視著她,「你想問什麼?我知道的話就告訴你。」

「你曾經對我說你是在巷角處撿到的我,這是真的麼?」香玫的表情嚴肅而又認真,「我要听實話。」

瑾娘微微一愣,略帶詫異地望了跟前狼狽的女子一眼,不知她為何會驀然提及此事。

「都這麼久了,我怎麼還會記得。」瑾娘慢悠悠地踱到桌旁坐下,為自己沏了一杯茶水淺抿著,「進了陌上就是我的人,以前的事情就忘了它吧。」

「不是的大姐,這件事對我真的很重要……」香玫有些急了,快步走上前去看著她,「我究竟是被你撿來的……還是有人將我賣給你的?」

瑾娘執杯的手指略略一滯,輕聲笑了笑,「凡人還真的是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呢……」她抬眸望著香玫,「你真的想知道?哪怕這真相對你來說很殘忍?」

香玫頓了頓,繼而肯定地點頭。

「好吧……」將最後的一口茶水飲盡,瑾娘將杯子放回到桌上,淺淺嘆了一聲,「你說得沒錯,你的確是被人給賣到這里來的。」

香玫的身子晃了一下又站好,此時的她嗓音已然有些沙啞,強耐著性子問道,「那個人……是誰?」

「那人並沒有告訴我他的身份,做我們這個買賣的也從來都不關心這些,但我知道那是誰的人。」陌上花開的當家抬起頭來,唇邊揚起了一抹嘲諷的笑,「說來也真是稀奇,那人竟然還倒貼出錢來想封住我的嘴,只為了要我隱瞞這件事情。」

香玫聞言詫異看著她,瑾娘無謂地又笑了笑,繼續道︰「對于這種人我是相當不屑的,但再如何也是樁買賣,誠信至上。若不是你今日問起,我或許永遠都不會說出口。」

「你說你知道那個人是誰……?」瑾娘說了這麼多,香玫似乎就只听到了這一句話。此時的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了,就在等她這最後的結果。希望瑾娘說的,並不是她今晚所听到的那樣。

「那個人,是垣市首富,南宮家的下人。」

香玫只覺腦中「轟」的一聲響,恍若晴天霹靂一般,她呆呆地望著陌上花開的當家,半晌無話。

「不可能的……你們騙我……你們全都在騙我!!」紫衫女子突然間竭斯底里地大叫了一聲,繼而轉身狂奔出了房外。

「香……香玫姐?」蕊兒這時候正從屋外經過,見到陌上花開的流年花魁好似發瘋一般地跑下樓去,叫她也不應,剛想追上去探個究竟,卻被瑾娘給喚住了。

「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你現在去找她只會幫倒忙。」華衣女子搖頭嘆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喃喃著,「沒想到她也是個痴情種,真是可惜……」

香玫不顧一切地沖下閣樓跑進了後花園,此時的她腦中一片空白,已是再無任何力氣了。

她靠著樹干癱軟地坐在地上,淚水瞬間就濡濕了她的雙腮。

香玫望著頭頂上漆黑的夜空,突然間就笑了,她笑老天為何如此不公。

曾經的她還可以默默地對南宮翊付出她的真心,而如今,她卻是連愛他的資格都沒有了。

香玫終于知道,為什麼南宮翊一直以來都與她保持著距離,雖然對她寵愛有加,但是卻從未踫觸過她的身子,哪怕是在她做了流年之後。

原來那人一直都知道他們是兄妹,卻從不曾告訴于她。

原來那人之所以會對自己倍加關愛和寵溺,並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兄妹之情。

原來……竟是這麼回事……

此時的雨水已經停了下來,然而夜風還依舊是清冷的。微微一吹,便將滿樹的桃花吹卷著飄落而下,瞬時間整個夜空中都飛起了紛紛揚揚的花瓣,恍若夢幻一般。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空想。

如夢一般,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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