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蓮烙 第二十一章 南疆奇遇

作者 ︰ 千羽凌

這是一個空曠而漆黑的洞穴,昏暗潮濕,陰冷森然。滴滴答答的水滴聲在空洞的壞境中縈紆不斷地回響著,從中透出的是一股子腐臭的氣息,甚至還夾雜著一抹血腥味,刺鼻而令人作嘔。

深山幽洞原本便該是極其冷寂的地域,幽邃得仿佛毫無生氣一般,就連獸類都很少出沒于此,更別說是人類了。然而此時此刻,卻在這里聞見了粗重而沉悶的喘息聲,甚至還伴著一陣陣嘶啞的低吼。

黑暗中,一個身影突然間朝著洞穴中央的那一個人顫微微地挪了過去,直直地朝前平伸著兩條蒼白枯槁的手臂,欲向那個男子的頸間抓去。

察覺到了身後逐漸逼近的腐臭氣息和嘶啞的低吼聲,淺衣男子身形敏捷地往旁邊一閃,抽出了袖里劍,反手狠狠刺進了那個身影的體內,繼而再將短刃拔出,凝神聚氣,對著它的頭顱奮力削去,瞬時間那顆斷了的頭顱便骨碌碌地掉落到了地上,緊接著那一架軀體也栽倒而下。

直到這最後的一個僵尸被消滅,淺衣男子終于松了口氣,步履不穩地扶著一旁的石壁斜靠在了青石邊上,抬手拭了拭額上的汗珠,調整著自己的內息。

南疆一帶果然是詭譎之物甚多,很早以前便听說了南蠻地區多有僵尸毒物出沒,剛開始還不曾相信,沒想到如今這回是真正的大開眼界。

果真,沒有龍舌劍的助陣,功力便是減去了大半,這一次的任務險些就丟了自己性命。

待到內息調理完畢,明峙淵再度睜開了雙眼已是精明一片。雖說因方才的搏斗而搞的衣衫襤褸,形象很是狼狽,卻是並未消減他的英姿與氣度。

將手中的那一小顆定魂珠抬了起來,看上去小小的一顆珠子竟在昏暗的洞穴中閃耀著柔和變彩的光芒,為這漆黑的環境頂起了一片光明。明峙淵笑著淺嘆了一聲︰「唉,這次為了奪得你這麼個小東西,可把我給害慘了。」

把珠子小心翼翼地納入了懷中,明峙淵拍了拍衣上的塵漬,直起身子便準備向洞外走去。誰料才剛走出了短短幾步,突覺有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左腳踝處襲來,竟是挪不動半點步子,明峙淵心下一緊,急忙扭頭察看——只見地上有一具僵尸正用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左腳,只剩了下半部分的腦袋竟然還能活著,就這樣張嘴朝著他的小腿肚一口咬了下去,頓時間鮮血直流而下。

「呃啊!——」強烈的痛感從腿間擴散到了全身,明峙淵忍不住吃痛低吼了一聲。然而已來不及再多想,他迅捷地一把抽出了腰間的短刃,毫不猶豫地對著那具僵尸就是一刀刺入,繼而旋轉刀柄一割,力道恰好地將撕咬自己的那半臉給橫著齊齊削了下去。

斷了顱的僵尸動作一滯,但那抓著明峙淵左腳的那一雙手卻仍未放開,一直維持著這一個舉動。明峙淵蹙著眉頭,一臉嫌惡地將它狠狠踢開,僵尸癱軟地倒在一旁便再也沒了任何動靜。

解月兌了桎梏,淺衣男子俯身察看了一下自己腿上的傷口——小腿肚那里已經被僵尸給咬破了口,鮮紅的血液混雜著黑色濁液從傷口中淌了出來,伴隨著一陣陣又麻又痛的感覺。估計是中了尸毒了吧……明峙淵如是想著,俊眉緊蹙。眼下最要緊的就是盡快離開這個詭異的洞穴,不能在此過多停留了,等出去了再想辦法將毒給逼出來。

淺衣男子從自己的衣衫下擺處撕了一條布料,熟練而迅速地包扎了一下腿部的傷口,再封了腿間的幾個穴道止住毒性的曼延,起身便向著洞穴出口處跑去。

奔跑的過程中,明峙淵只覺得頭腦越漸地沉重和暈眩,左腿已然開始變得麻痹,許是腳上的尸毒開始發作了。但此刻他是絕對不能在這里就松懈的,至少得出了洞穴才行。

淺衣男子艱難地拖著步子往外走著,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卻仍然毫不停歇地移動著腳步。

就快到了……再堅持一下吧……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他踏出洞口的那一瞬間,溫煦的陽光照射在了他的身上,只覺渾身一松。淺衣男子終于支持不住,腳一軟,眼前一黑,跟著便直直栽倒于地……-

「峙淵哥哥,我在這兒呢,快來呀!∼」

身著淡粉色衣裙的曼妙少女開心地笑著跑著,時不時地回過頭來對著身後的少年嬉笑。

「等一下小菡……不要跑那麼快啊!——」

男孩一直都跟在女孩的身後跑著,他想加快步伐,但無論如何都無法追上前面的那個影子。

「小菡……小菡你快回來啊!!」

眼前的畫面在驟然間就發生了變化,原本還是稚女敕幼小的男孩,在奔跑的過程中逐漸轉變為了年輕挺拔的少年,而前方的那個粉紅色身影竟是離他越來越遠。他一直跑一直跑,迫切地想要追上那名女子,無奈的是不論他如何努力,就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那個影子漸行漸遠,直到被周圍的漆黑全部淹沒不見。

似乎是,再也追不上了吧…………

「小菡……」

明峙淵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似乎是當他重新恢復了知覺的那一刻起,便是從喉中月兌口而出了這個名字,再然後就發現自身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

「唔……」一手支榻,另一手捂著有些微痛的額頭撐起了半個身子,明峙淵眯起眸子粗略地掃了一眼四周,似乎是一間簡陋的小茅草屋。此時的他由于還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再加上天色已然有些昏暗,眼前的境況看著有些迷蒙。

「嘖…嘖…嘖…」在朦朧之間似乎有模糊的水漬聲在茅屋中傳了開來,明峙淵突然間覺得左腿間又癢又痛,仿佛被千萬只螞蟻在噬咬一般,于是他迷茫地低頭朝腿上望去。

不看還好,一看明峙淵立即倒抽了一口氣,全身上下的寒毛都不禁豎了起來——只見他的左小腿間已是染上了半片青黑之色,上面爬滿了猶似螞蝗一樣的東西,全都緊緊地吸附在了他的肌膚之上,這種惡心至極的場景,恨不得他想立即拿把刀將這只腿給砍下來。

「倘若不想你的這條腿從此廢掉的話,就不要動。」

明峙淵剛要挪動身子便听見耳邊傳來了這句話,讓他的動作瞬時間僵住。

「什麼人?」淺衣男子警戒地眯起鷹眸朝那邊睨去,恍惚中看到有個影子緩緩朝這邊移來,右手不由自主地便往腰間探去,輕按在了短刃刀柄上,準備蓄勢待發。

但見一個修長的身形執著燭台慢步走近,紫衫加身,長發翩然。與自己完全相異的服飾裝扮,一看便知是異族的男子。

待明峙淵看清了那人的容顏後,一時間竟有些愣怔。不為其他,乃是由于此人的容貌俊美得連女子都比不上,俊朗之中帶有一抹媚態,明峙淵亦是第一次見到這世間竟會有如此貌美的男子。烏黑的發絲柔順地披散在其身後,及發尾處以一根深紅色的頭繩扎束而成,後面拖曳著長長的流蘇。

——罌粟之花,不知為何,明峙淵此時的腦海中突然閃現了這一株妖冶而詭異的植物。

紫衣男子睨著他輕笑了一聲,仿佛是讀懂了他的心思,漫不經心地開口︰「罌粟嗎?相比起另一個人,我尚且不能自比為此物,你想錯了。」說話間已然走到榻沿側坐而下,降低了燈燭視看著他腿上的傷口。

聞言,明顥山莊莊主滿臉詫然地看著他,眸中染盡了不可思議的神色——此人究竟是誰?竟還會懂得讀心術這等高深的術法?

明峙淵凝眉看著跟前為他查傷的男子,暗暗揣測著此人的身份,卻突然想起此時根本就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記得自己是在出了山洞之後便已昏迷過去,再加上腿部的尸毒……倘若未能及時解毒的話,恐怕早就已經毒發身亡了,而如今卻是完好無損地躺在這里,莫非眼前的這名男子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躊躇了片刻,明峙淵終于狐疑地開口問道︰「這位公子,是你救了我麼?你是……」

紫衫男子並未答復明峙淵的問話,而是先將燭台放置到了一邊,從布囊里面掏出了一個精致的小木匣,揭開其蓋,一陣馥郁且濃烈的奇特香氣瞬時間彌散開來,竟是燻得明峙淵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仿若被蒙上了一層薄霧,整個人如墜五里霧中。還沒完全看清楚那人的動作,待回過神後再度凝神望去,原本緊緊吸附在自己腿上的那些「螞蝗」,不知何時已被他全數收在了那一個小木匣里面,與此同時,方才那股濃郁的香氣也在這一霎那消散無味。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峙淵瞪大了雙眼,詫異地看著自己□在外的左腿,完全不敢相信方才所發生的事情——沒想到只短短一會兒的功夫,被尸毒所染污的膚色便已恢復正常,連麻痹和疼痛的感覺也隨之無影。

「噬毒蠱本就是以毒為食,因毒而生,毒性越強,育之越快。咬你的這位可是個年過數百的老僵尸了,毒素自然猛烈……」那名男子抬著那個木匣晃了晃,微笑地看著里面不斷扭曲蠕動著的小蠱,不緊不慢地說道,「最近我的這些小家伙們可是餓得緊,還多虧了你這次的尸毒喂飽它們呢。」

「……蠱?」明峙淵回想起方才他腿上的那一幕就覺得作嘔,此刻的腸胃里面又是一陣翻江倒海,急忙將那一個畫面從腦海中移了出去,深呼吸平定了一下心態。如今再度仔細打量了一下跟前這個人,知其並非中土人士,即在南疆出沒,那便多半是南疆人了,便開口問道,「你是南疆人麼?」

紫衫男子將木匣合上蓋子,放進了一旁的布囊里面,微側首看著他輕笑,「只有苗疆人才用的苗蠱,南疆與苗疆,自古有好多人以為這兩處是同一個地方,其實不然。」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執燭台站起身來,往前踱了幾步又停下,話鋒驀然一轉,帶著微諷的語氣笑道,「小子,我看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當真是年少輕狂,南蠻之地豈是能隨意獨闖的?若不是今日有幸踫上我,恐怕你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此等話語自是听得明峙淵一怔一怔的,心想這人著實怪異得很,外表看上去年紀輕輕,也並未比他大了多少,況且只初次見面便用如此口氣對自己說話,委實令他不快。

然而終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加上明峙淵看得出此人並非等閑之輩,便也不再介懷。遂斂了眉目,隨手往懷中一掏,卻是撈得個空蕩,不由得心下一緊,霍地抬頭看向那人,「我的東西是不是被你給拿走了?!」

這是此次任務所得成功的唯一證據,只有將它交給師父才能夠換回自己的寶劍龍舌。倘若因方才的不慎而掉落在了那個山洞里面,自己豈不是又要返回去尋找?如此麻煩!

「你的……東西?」聞言,紫衫男子的唇畔勾起了一抹玩味的淺笑,右手手指一抬一勾,一顆如鵪鶉蛋般大小的珠子被其拈在指間把玩著,有柔和的淡白色光暈縈繞于其手指之間,「你來這里,就是為了這顆定魂珠麼?」

听他道出了定魂珠之名,明峙淵不由得眉頭一皺——此人果然非同尋常!

傳聞南疆深處之幽穴洞底有寶珠「定魂」,珠身雖小但卻霞光似錦。已逝之人將其納入口中則可保全尸首永久完好不會腐化,失魂之人將其納入口中便可聚魄安神不會就此失魂散魄,平常之人將其佩于身上即可闢邪養心保持容顏未老。若非從師父那處得知,明峙淵根本就不曉得這世上竟會有如此奇珍。而師父亦是從祖師爺口中得知此物,並將其記載于自撰的卷冊當中,並未流通與外界。

此次任務花費了他三天兩夜的功夫,若非師父提前教導了他人劍合一的第三重境界與其他劍法,再添之自己亦是領悟力較好。否則,恐怕他這次是真的有去無回了。但看這名男子年紀與他相當,竟好似天下之事無不知曉一般,著實令人驚嘆。

明峙淵除了心底的佩服之外,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還好珠子沒有掉落在幽洞底下,他不必再去挺而走險闖那一趟鬼門關了。而與此同時的他也溢出了一抹慌亂——倘若這名男子想與他爭奪此物,自己這刻身心疲憊重傷未愈……真正打斗起來的話恐是有輸無贏,應當如何是好?

「放心吧,這種東西對我沒什麼用處,我才不感興趣呢。」還未待明峙淵開口,紫衫男子便輕哼了一聲,將手中的珠子隨手扔到了明峙淵的懷里,轉過身去悠悠整理著自己的包囊。

明峙淵手捧定魂珠,足足怔了片刻有余,這才回過了神將珠子納入懷中收好。他有些茫然地看著那人的舉動,緩緩道出了自己心頭的迷惑,「你我二人素不相識,你為何要救我?況且你救了我……就不要什麼報酬麼?」

紫衫男子聞言略頓,繼而大笑出聲,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身走到榻前垂眸看著他,唇畔依舊是那抹玩味的淺淺笑意,「記住了小子,別將我與那些俗人混為一談。我做事向來不為原因,想做就做了,況且……」他揚唇緩緩一笑,伸指挑起了明峙淵的下顎,略帶輕佻地開口,「我看你長得還不錯,如此美人兒,若是英年早逝的話,該有多可惜呢。」

明峙淵顯然是從未被人如此調戲過,並且還是一名男子,皺眉嫌惡地推開了他挑自己下巴的手,神色微怒地瞪了那人一眼。

「哈哈……」看其這副別扭反應,那名男子笑得更歡,然而也並未再多言,彎腰提起榻邊的那一個布囊,含笑而道,「天下也沒有白得的便宜,倘若你我二人日後還能再遇,我定會要你為我做一件事。」說完,便轉身向著屋外走去。

「喂,我是中原明顥山莊的明峙淵,你究竟是什麼人啊?」在那人將欲離開的時候,明峙淵及時出口問道。

紫衫男子頓了頓,繼而回首對他淡淡一笑,「無名樓,紫塞。」

遙望著那人逐漸遠去的身影,明峙淵有些茫然地喃喃著︰「……無名樓?從未听說過江湖中還有這麼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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