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坐在凳子上，環顧著這個四壁蕭然的屋子。聯想起他一路南下看到的種種情景，不禁心口覺得堵塞，戰爭把本已窮困不堪的中國推到了垂死的邊緣。饑餓與疾病充斥著每個村莊，到處都是毫無生機。中國老百姓何時才能過上富足的日子啊。
不一會兒，老人端來做好的兩碗粥來到王石面前，放在桌子上又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個破舊的小鐵罐，打開上面銹跡斑斑的蓋子，老人用筷子夾出了一塊干癟的腌菜。
「家里就這些東西了，你將就著吃吧。」
「您先吃，老伯，沒有了糧食那以後你日子怎麼辦啊？。」
「你吃吧，明天你還得趕路呢，我一個老頭子餓一頓沒關系的。」
「咱們一人一碗，我一碗就夠了。」王石推給老人一碗，自己先喝了一口那稀薄的米粥。
「唉，從我出生起就打仗，先是把皇帝趕跑了建了民國，以為就有好日子過了，誰知道又是接連不斷的戰爭。這些年老百姓的日子沒法過啊。」
王石家在中國北方偏僻的小山村，當然經歷的戰爭不及這個挨近武漢的漁村。老人說著不禁神情淒然。王石身為一個後生經歷的事情畢竟還少，也不知該怎麼勸說老人，便低著頭沒說話。
「你說軍隊里能吃飽飯不？」老人突然向王石問道。
「能，不吃飽怎麼打仗啊。能吃飽。」王石哪里知道這些，听老人這麼問想來一定是又在想自己的兒子了便撒謊說道。
「那就好，好。」老人自言自語道。
王石喝了半碗稀粥，把碗底的米粒偷偷的倒進了另一個碗里，他把粥端給老人，老人堅持要王石把兩碗粥都吃了，經過王石的一再推辭，老人才把那碗比較「稠」的米粥喝下肚。晚上王石躺在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王石還沒睡醒，老人的屋外就擠滿了村民，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你說今年咋這麼平靜啊，往年堤上早就人山人海了。」
「是啊，就是軍隊自己修堤也得需要沙子、布袋啊，怎麼能什麼動靜也沒有呢。」
「老馬，咱們今天就去河堤看看吧。」
原來收留王石一晚的老人姓馬，是這個村子的村長。老馬遲疑了一下說︰
「軍隊里曾經派人來通知我說，他們要在堤上修防御工事，禁止我們老百姓去堤上。」
「可這都進入汛期了好幾天了，加上幾天前的暴雨，堤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咱們怎麼能放心的下啊？還是去看看吧。」
「是啊，去看看吧。」眾人紛紛說道。
「那——」
「去看看吧，這可是關乎到全村人性命的大事啊。」王石听到人們的議論聲便走出屋子。
老馬看了一眼王石，又躊躇了一下緩緩地說︰
「好吧，我們全村人都去，看看怎麼回事，總不能把咱們都槍斃吧。」眾人紛紛說好。老馬轉過頭來對王石說︰
「你先在屋里待會兒，一會兒我回來了就用竹筏子把你渡過對岸。」
「老伯，我也去吧。」
「你哪能去，你這麼一個健壯的小伙子不把你抓去才怪，你不想去找你親戚了？」
「我可以化裝一下啊，你看。」說著王石從院子里找到兩截木棍，又從屋里尋來了一條破布，他把木棍熟練地綁在自己的左腿上，
「您看，這不行了，就說我腿斷了。」
老馬看著王石飛快的把自己打扮成這樣一時之間還真看不出破綻，想來把他一人留在家里也不放心，便說︰
「好吧，你在人群中站著少露面。」
「好。」
人群便開始跟隨老馬向河堤走去。
出了村子不遠就是黃河的堤壩，他們一行人很快便來到河堤的下面，王石看見在通向堤壩上面的路口處站著兩個哨兵，他們遠遠的看見人群便大喊讓人們離開。老馬這時停下來對人群說︰
「你們先在這里等等，我去和那兩個兵談談。」眾人听後都停住了腳步，老馬便一步步的走近那兩個哨兵。
「站住，這里不能通過。」一個哨兵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們想見見你們的長官。」
「我們長官哪能說見就見啊。」哨兵露出輕蔑的目光。
「我們有大事跟他老人家商量。」老馬說道。
「你？」哨兵斜著眼打量了一下老馬說道︰「一個土老百姓能有什麼大事？」
「我們真的有大事，你們看我們村人都來了，真的耽誤了大事你們兩個擔當的起麼？」王石看到這兩個年紀輕輕的哨兵對老馬這麼無禮心里有些氣憤便上前說道。
哨兵看到王石堅定的表情又看了看他身後的數十位老百姓，心里想還是通報一下吧，免得真有情報。
「好，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通報。」說著他便向堤上跑去，剩下一個哨兵在原地站著。不一會兒，哨兵便下來說︰
「你們等會兒，我們長官現在正在開會呢。沒工夫見你們。」
眾人見哨兵這麼說道便沒說什麼，都站在原地等著。不一會兒，太陽的光芒開始毒辣起來，南方的夏天又潮又熱，王石哪里受的了，很快便汗流浹背了。王石見眾人都在原地站著他也不好離開，再說這大堤下面哪有陰涼啊？
時間慢慢的流逝著，等了好久還是沒有人出現，王石看到老馬的臉也是大顆大顆的汗珠，嘴唇上都干得開了裂。
「老伯，您還堅持的住嗎？」
「沒事，還行。」老馬說道。
到了中午時分，他們終于看見一個年紀不大身材肥胖的軍官在許多兵的跟隨下出現在大堤上。他們都是清一色的軍裝，帶頭的這位想來就是這里的軍官了。他們緩緩的從堤上走來。來到王石他們面前，胖軍官和藹的對老馬說︰
「這位老爺子，你們這麼一大群人來這里有什麼事和我商量啊？」
「軍爺，我們村民來是想看看大堤還安全不，這兩天老有暴雨。」
「老人家放心吧，有我們軍隊在你們還怕什麼？」
「軍爺說的是，以往都是我們老百姓輔助你們守堤，今年你們需要嗎？我們可以出把力的。」
「哈哈哈，老人家放心吧，你們好好在家種田吧，我們這里駐扎著好幾千人，不用你們幫忙我們也會把大堤守好的。」胖軍官笑著說。
「那可不可以讓我們去看看大堤啊，我們心里老是放不下。」
「我們正在堤上修工事，不便讓大家上去，不過大家放心。我們黨國是不會拿老百姓的生命開玩笑的。」
「大叔，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回去吧。」老馬還想說什麼，王石見這位胖軍官說的如此胸有成竹便說道。
老馬看了一眼王石便點了點頭沒再說下去，對胖軍官說︰
「那防堤就全依靠軍爺了。」
「放心吧，哈哈。」
「那既然這樣，我們就告辭了。」老馬轉過身看到眾位鄉親沒有吱聲便說道。
「好好，你們也辛苦了，快回家去吧。」胖軍官說道，臉上笑得滿是褶子。
老馬帶領著大家往村里走，大家都沒有說話，到了村頭，老馬說︰
「現在大家放心了吧，那就都回去吧。」眾人給老馬道了聲別便各自回家了，人們走完後，王石也跟著老馬回到了家里。
「老伯，你怎麼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啊？」
「唉。我心里總是想著大堤，總覺得大堤好像要出事。」
「不會吧，剛才那位軍官不是說了嘛，他們會守好大堤的。」
「可我總覺得大堤平靜的異常。」
「放心吧，大叔，應該不會有事的。」王石勸道。
「可能也是我想多了吧。」老馬說著坐在了院子里的石頭上。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再在這呆一宿吧，明天一大早我再把你渡過去。」
「恩，對了。大堤不是不讓人進嗎，老伯你怎麼渡我啊？」
「我們可以向上游走一段距離，哪里水勢緩和不會有人的。」
「哦，」王石應道——
很快夜幕便籠罩了這個小漁村。晚上，人們都進入了夢鄉，村子里一片靜謐，偶爾傳來一兩聲野貓的聲音。突然，一群黑影如鬼魅般飛快的從四面八方飄來，進入村子里一晃就看不見了，如鑽進了地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