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爭雄之李元霸別傳 第四十九章 身後托孤

作者 ︰ 弦戈

邵正奇已然聲音嘶啞,說話艱難。

李元霸眼中有淚,內心起伏。牧道人又伸出手掌,貼在邵正奇背後給他輸入真氣。

邵正奇咳得兩聲,嘆道︰「哈哈,牧老道,多謝了。你卻不必為邵某再浪費精神罷,我、我也知自己躲不過這一時三刻了……」吐出一口干血,又斷斷續續講述……

卻說他將萱兒從盧府要了回來,心中歡喜不盡。飛身離開盧府後,懷抱猶自嚶嚶而哭的萱兒,看她小小臉龐,嬌弱可憐。猛然想起當時顏家娘子尚生死不明,自己便懵懵然將這個剛滿百日的小女孩帶走,若萱兒母親未死,醒來之時,眼前不見一個親人,既傷丈夫橫死,又復痛失愛女,她一個弱小女子卻如何承受?

一念至此,心中焦急,便即決意將萱兒帶回鵲頭鎮。一來可以探听顏家娘子生死消息,二來她若還活著,自己還她女兒,也足慰未亡人心懷。如此計定,也未及想到自己身負命案,正被官府通緝,當下往西而去。

又想如此出家人打扮,懷抱小兒,路上必招嫌疑,或駕馬車,行程太慢。又怕騎馬顛簸,不如自己背負而行。忽見路上有一村婦身負一個竹簍,里面坐一個小孩。竹簍上豎起一面傘布,可遮擋風雨。心念一動,上前攔住村婦,掏出二兩銀子說要買她背上竹簍,那村婦見忽然飛來橫財,驚喜之極,接過了錢,連忙將兒子抱出,把竹簍遞給邵正奇。

邵正奇將萱兒放入竹簍,見萱兒坐進竹簍,手足不住亂踢,格格而笑,顯是歡喜之極。微微一笑,將竹簍背上身去。

他一心一意要將萱兒送回去,心想若老天有眼,使顏家娘子不死,讓她母子團圓,也算是一場功德。腳下加快,一路往西疾行。

雖有一腿已瘸,但他身負武功,一日下來也走出百里之程,不到三日,便來到了鵲頭鎮。

將近顏老四家,心中忽變得膽怯,居然止步不前。可回頭看萱兒在背簍上,露出笑臉,心中觸動,才移步上前。可是來到顏老四家門前,只見大門緊閉,樓上窗口殘破依舊,卻不見一個人影,顯得蕭瑟冷清。

隔了幾間房屋,只見一個老頭兒坐在自家門檻上,手拿一桿竹筒,吧嗒吧嗒的吸煙。

邵正奇走過去,手指顏老四家,佯向老頭兒打听主人消息。那老頭兒眼耳昏聵,反應遲鈍,抬頭見有人問,只是不住搖頭,連聲嘆道「可憐可憐」,又嘟嘟喃喃的不知說什麼,轉身自進屋去了。

邵正奇呆立當街,不知所措。又想起顏老四家隔壁的王二麻子,心中不禁忿恨。當時顏老四曾指右邊隔壁,提起王二麻子追債之事。他近前去看,只見王二麻子家也是兩層木結構樓閣,緊挨著顏老四家,可是大門也緊鎖,人去樓空。門上歪歪斜斜寫著一行字「此屋求售,有意者請往後街十四坊賈老六家面議」雲雲。

正自尋思,忽然身邊走過兩個浣衣歸來的女人,見他張望王二麻子的房屋,一個女人悄聲對另一個女人說道︰「你瞧這人卻來看王二麻子的房屋,莫非想買……」,另一個女人嗤的一聲笑道︰「這麻子好可惡,只因貪財,報官逼凶,害了人家顏老四家破人亡,女兒失散,唉,這等人的房子也能住麼,他自己都無臉見鄉親,躲出去......」話未听全,那兩個女人卻走得遠了。

邵正奇嘆一口氣,轉身離去。他自從鵲頭鎮逃月兌後,一路上也不及改頭換面,心中只想著如何照看好萱兒,雖然官府畫形布告通緝天下,所幸也未被人發現舉報。如今他轉回鵲頭鎮,不敢多在鎮上露面,听見兩個鎮上女人的話後,只往偏僻鄉村道上走去。

行至離宣城郡城不遠一處驛店,便進去安歇。將萱兒放下,熬來米湯喂她喝了,自己胡亂吃了幾口,食之無味。坐在驛店里發呆,也不知將往何去,看著萱兒,心中甚是煩惱。

怔怔看著萱兒睡去,自己難以入睡。他見萱兒回到家鄉,似喜歡異常,卻不比人在異鄉,水土不服,不思進食。尋思至半夜,拿定主意,便在萱兒家鄉長住下來,讓她從小得聞鄉音,待她長大後也好回來祭祀自己父母,盡一份孝心。

想到祭祀之事,從此後,邵正奇每至初一十四,無論行至何處,都要焚香祭祀顏老四夫妻二人,以減心中愧疚。

次日起來,他便帶著萱兒在宣城郡附近找了一個鄉村落了腳,也改了行頭,不再作道士打扮,又將胡須蓄起。

眼見買來的竹簍編制精巧,平時習易練武之余,便拿來揣摩,學習編織,天長日久,竟也學會了一門編竹手藝。編出的竹器,拿到集市去擺,竟能賣出好價錢。如此,他便開始以竹藝作生涯。積攢了一些錢,找個靜僻處建了一間草房,遠離人群,一老一少安居下來。一住就是七八年,轉眼萱兒竟長成了個姑娘模樣。

他給萱兒起名叫顏萱,教她呼自己作外公。顏萱初懂人事,自四五歲始便常問自己父母是誰,去哪里了,幾時回家?邵正奇只說出遠門作買賣去了,過得幾年才回來。可是,顏萱漸漸長大後,再如此搪塞卻說不過去。

有一次,七歲的顏萱從外面玩耍回來,又拉著邵正奇的衣袖,幽幽泣道︰「我要爹爹和媽媽,阿苓姊姊笑我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別家的孩兒都有爹娘,偏偏就我沒有。外公說我爹娘出去做生意去,可是去了許多年,怎麼不見回來,也不捎個信兒......」

邵正奇被問得急了,面紅耳赤,大聲喝道︰「我卻哪里知道,你爹娘不回……」說不下去,一怒之下,離家而出,一夜不歸。

顏萱見自己向外公追問爹娘去向,引得外公生氣天黑了不回家,自己一個女孩兒呆在家中,心中害怕,直眼瞪瞪候了一夜,也不見外公影子,不知幾時竟伏在凳子上睡去。

醒來時候,見外公手撫著她的頭發,老淚縱橫。她見外公終于回家,心中一喜,撲到他懷里,喜道︰「外公,你可回來了」,忽地悲從中來,哭道︰「萱兒不乖,萱兒以後再不問爹娘消息了,外公別生氣……」

邵正奇心如刀絞,哽咽道︰「好萱兒,卻不是萱兒不乖,是外公對不住你,沒帶好你,外公不該出去不回家,......」顏萱听了,更覺委屈,哭得更厲害了。

邵正奇見她小小人兒,身子單薄,竟然已無父無母,更生憐愛,安慰道︰「萱兒別哭,都是外公不好。外公知道,你想你爹娘,他們雖不能回家,卻時刻都惦記你,疼你......」說到這里,自己再忍不住,竟然失聲大哭,歪倒在地。

顏萱見外公突然竟傷心起來,哭得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自己倒不哭了,忙過去扶起外公,替他抹淚,強作歡笑,道︰「外公不要哭,萱兒有外公陪著,爹爹和媽媽不在家卻不打緊,以後萱兒只在心里念著爹爹和媽媽就是了,再不惹外公傷心,萱兒知道外公心里也掛念著爹爹和媽媽的......」

邵正奇听見顏萱如此勸慰,自己卻不知何言以對,竟發奇想如能以命換命,自己寧願死去,換回顏老四夫妻兩個生命,讓他們一家團圓,自己便死也無憾。

可是,顏老四夫妻死去又怎能復生,自己活著卻倍受煎熬。

自顏萱被鄰家孩子取笑沒有爹娘而向她追問爹娘消息後,他怕日久天長,顏萱觸景生情,總在心中對比鄰家孩子自己家中沒有爹娘,于是又帶著顏萱離開宣城郡,去到幾百多里外的毗陵郡住下。

住了幾年,又輾轉來到離揚州不遠的雙橋古鎮,見九曲巷民風純樸,山水清幽,便不再走了,從此隱居下來。又遍栽竹子,築起听竹居,卻是獨門獨戶,不與鄰里往來。

邵正奇講述至此,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已將壓在心中的石頭搬開。

李元霸見他雖然坐著,身子卻搖搖晃晃,似支持不住,忙上前扶住他。邵正奇見李元霸走近,突然抓住他手臂,眼瞪瞪看著他,神情恍惚中,心中又閃過一幕幕往事。

他想起自己十七年來,一直懷著贖罪的心理來支持自己活下去。平時靠編制竹器賣了養家糊口,撫養萱兒,付出了常人難以付出的艱辛。

一天天看著萱兒長大,卻無法面對她,他之所以經常外出不歸,就是因為不能看見萱兒思念爹娘時幽幽落寞的眼神。

多年來,他經常做噩夢,夢見顏老四夫妻慘死的樣子,便被驚得跳起,嚇出一身冷汗。時日一久,以致患上心口痛的頑癥,長年無法安睡。往往夜半起坐,無以排遣,唯以酒澆愁。

悔恨如毒蛇一般咬噬著他的心,使他痛苦不堪,常常想一死了之。有時他甚至盼望仇家早點找上門來,一掌將自己打死,如此倒也干淨痛快。

自那一回萱兒問起爹娘消息,他勃然大怒,面紅耳赤,離家一夜不歸,萱兒從此便不再問起爹娘消息了。萱兒似也習慣了沒有爹娘的日子,爹娘在她心中已是一個無法兌現的夢,她逐漸相信外公便是自己世上唯一的親人。

邵正奇從小便教萱兒識字,教她辨別是非,萱兒從小便很聰慧,也很溫順,從不惹邵正奇生氣。邵正奇身有殘疾,一生孤僻,卻因有萱兒與他相依為命,才略感到人生的溫情和樂趣。

雖然他常口口聲聲罵萱兒鬼丫頭,其實內心對她憐愛已極。眼看萱兒已經長大成人,他便希望她早點找個好婆家,這樣他才算了結心願,告慰萱兒死去的父母。

邵正奇今日與王通生死決斗,仿佛給了他求死贖罪的機會,但是當仇敵到來之時,他反而又鼓起勇氣,求生的心情卻比求勝的yu望更強烈。

只因他還有一樁心事未了。他唯一的牽掛就是萱兒。他沒能看到萱兒嫁人,這是他最大的遺憾。他知道張記藥鋪的二小子張寶庚是個厚道人,心想萱兒如嫁給這樣的男人也可以終身有依靠了。當時他親自登門招親,行為古怪,卻是為了萱兒著想,因為他擔心自己說不定哪天就被仇家找到,自己年紀已大,決斗之際,多半凶多吉少,也不知什麼時候便死,因此急著為萱兒操辦婚嫁之事。但是還未等訂下親事,張寶庚竟去江北服役,又一去不歸,生死未卜。

眼前這個小子,卻是牧老道相中的侯門公子,如今竟成自己的開山弟子。他看見萱兒瞧這小子時露出笑容非同往常,心想這小子討女孩兒喜歡,可是他一副江湖浪子的樣子,萱兒的終身如何可托付給他?然而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想到這里,邵正奇長嘆一聲,緊緊抓住李元霸的手,顫巍巍的道︰

「我知道你小子很喜歡萱兒這丫頭!我死之後,你便帶著萱兒遠走他鄉罷,只說我出遠門去了。我知你小子和萱兒這丫頭倒是情投意合的,今日我將她托付與你。你答應我一定好好待她,無論她肯不肯嫁你,你都要照顧她一輩子,讓她平安快活。自今而後,你無論如何都不可對不住她,不可惹她生氣,否則,我變成厲鬼也不饒你。你听明白了嗎?」說到最後,突然聲色俱厲。

李元霸忽然听見邵正奇竟將顏萱托付給自己,大出意外,一時竟不知如何答應,支吾不語。

邵正奇大怒,厲聲道︰「你不答應嗎?」

李元霸張口結舌,只好應道︰「我、我答應。」

邵正奇听見,這才露出笑容,道︰「很好。」

又轉向牧道人,眼楮驟然間炯炯發光,說道︰

「牧老道,今日便是邵某了斷之日。萱兒終身之事我已托付給這小子了。只是尚有一事不明,請教于你……」

牧道人微微一笑,道︰「請說。」

邵正奇道︰「江湖傳說有一部秘籍已出現人間,其隱含天下大道,得之者得天下,又知後兩千年大事。傳說秘籍一半已落中州,另一半則隱江南。這二十年來,我也曾暗中尋覓,卻了無蹤跡,至今未知其故,實為平生之憾。」

牧道人拈須道︰「果有此說,我亦甚惑。不過,天道無遮,大象難見,不過凡人難識其真罷了。天垂其象,地成其形。人天感應,向來不虛。秘籍之說,或另有其物......」

不待牧道人說完,邵正奇轉眼看見龜蛇相纏一起,他瞪視良久,手指龜蛇,哈哈大笑,突然嘎然而止。兩眼一瞪,身子一歪,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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