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爭雄之李元霸別傳 第四十八章 相依為命

作者 ︰ 弦戈

邵正奇說到這里,已然唏噓出涕,淚流滿面。李元霸也听得驚心動魄,心道︰「原來顏萱姐姐身世竟如此悲慘,邵正奇非但不是她親生外公,竟是殺害她父母的大仇人!」想到十七年來,顏萱居然和殺父害母的仇人一起生活,視之為親人,一直蒙在鼓里,不禁為她扼腕嘆息。

雖然邵正奇卻非故意殺害顏萱父母,可顏萱一家家破人亡,生死異途,畢竟是他一手造成,更令顏萱自幼成了一個孤兒。李元霸想到這里,陡覺邵正奇一下子變得面目可憎,委實可惡可恨,自己不明就里千里迢迢來尋他拜他為師,當真誤入師門,善惡不分,頓時覺得了無趣味。

牧道人默立當場,也長嘆一聲,卻無話可說。

邵正奇慘然笑道︰「你們心中定然在想,姓邵的恩將仇報、傷天害理,原該早死去,竟挨了這麼多年,也不橫死暴亡,是不是?哈哈哈,不錯!邵某早就該死了!可是,這十幾年來,邵某東躲西藏、苟延殘喘到今日,卻不是因為怕死。當年我造下了天大的罪孽,誤將顏老四夫妻二人打死,自己良心卻受到極大譴責,當真悔恨不及,痛不欲生。可是,當年我已一錯再錯,誤殺無辜,卻不能再扔下顏老四夫婦遺下的女兒萱兒不管……」

卻說邵正奇抱著萱兒逃離了鵲頭鎮。當時天仍下雨,他怕孩子被淋壞了,也不顧身後是否有官府捕快追來,尋見路邊有大樹,便停下躲雨。

忽見道上駛過一輛單騎馬車,正往北方趕路。車上裝有絲綢之類貨物,顯是商賈販賣往來馬車。也不及細想,沖上去將車夫打倒,又劫下車主,用繩子將車主僕兩個綁了,扔到附近一個山洞。用布捂住嘴巴,點了睡穴,令他們七八個時辰內不能醒來。將萱兒裹好安置車內,自己駕著馬車,轉過車頭,徑往而去。

行走約兩個多時辰,萱兒餓得醒來,哇哇大哭。邵正奇便抱起她,到附近鎮集,挨家挨戶叩扉詢問,見有人家有女人有一兩歲小兒,便去討女乃水萱兒吃。直到萱兒吃飽了不哭,又繼續上路。萱兒吃得幾口女乃水,便即安睡不鬧,乖順得很。

邵正奇一邊駕車,一邊不時回頭看護,見萱兒閉目酣睡,不禁微微而笑,心中大感欣慰。他劫得車馬,又見車上有絲綢貨物,便想往商賈雲集之地販賣,換些銀錢好為日後之計。一路打听,只朝會稽郡方向行去。

一路上,若遇有女人哺乳,他便將萱兒抱出,陪著笑臉,求人家喂幾口女乃給萱兒吃。所幸那些女人多半心地良善,見萱兒長的可憐,十有便都轉過身去掀開衣襟喂上萱兒幾口。邵正奇只說萱兒是道上撿來的棄嬰,博得人家同情,因此一路上也不知哄得幾個女人女乃水吃,總之萱兒可算是吃了百家女乃水長大的。

白天趕路,晚上便找安靜處停車喂馬。或遇雨天,則避雨不行。如此竟走了兩個多月,才到會稽境地。行到紹興鎮上,馬已累得走不動,只得停下來。

邵正奇不肯往鎮上去,卻于鎮南郊外尋見一座道觀,進去求見道長,說要借宿幾日。道長本是半路出家之人,見他身後有一車貨,才答應借宿,不供茶飯,卻說好兩日後便開始按天計價。邵正奇見天色將晚,只得答應了。

可是住下之後,卻到哪里找女乃水給萱兒吃呢。沒奈何,只好用米熬成稀粥喂她,萱兒半歲不到,便開始吃米粥了。在道觀落腳後,萱兒雖沒女乃吃,卻也不哭不鬧。

邵正奇抱著她,每日出去打听何處收購絲綢。走了幾個商行,人家見他一個道士卻抱著個小女孩,叫賣的都是上等的絲綢貨物,便都多了一個心眼,不肯和他買賣。十天下來,竟一匹絲綢都賣不出去。邵正奇不禁嘆道︰「莫非搶來不義,販之不吉?老天卻不喜我用劫來之物養這丫頭。」于是一狠心,將所有絲綢貨物,盡皆布施給了道觀。

道長連聲道謝,眉開眼笑。實則他收留邵正奇老少兩個,早就打了這些絲綢的主意。他想過得十天半月,再開口討房租不遲。不想邵正奇卻主動拿出來布施給觀里,竟是白白的撿了一個大便宜,自是樂不可支。

此後,邵正奇足不出觀,正好靜養,悉心照看萱兒。又住了三五天,萱兒竟開始哭鬧起來,放下便哭,吃了即吐,吐了又哭。白天黑夜的,沒有停止。吵得觀里的道士們都六根不淨,道長挨不過眾道士嚼舌頭,只好扛來一袋好米,奉上二十兩銀子,恭請這老少兩個移步。

邵正奇見自己才布施了一車好貨,不過幾日,便被趕走,心中不勝忿怒。正要與道長論理,卻見萱兒委實日夜哭鬧,煩躁不安,也不能全怪道長無情。

他見道長畢竟拿出了些錢糧,當下也不客氣,不聲不吭接過,自去駕好馬車,當日離了道觀。

萱兒已多日不得女乃水吃了,邵正奇帶著她出了道觀不遠,卻見附近一戶農家有一個年輕女子生得渾圓粗獷,正在門口邊上哺乳,男主人則在一旁唉聲嘆氣。心里盤算須得在這戶農家住上幾日,也好讓萱兒飽餐幾頓。便上前打揖,遞上三兩銀子。農家男人正愁家中少了阿堵物,忽然便來了一個有錢的道士,爽快答應留他們借宿幾日。邵正奇又提出喂女乃之求,誰知農家男人卻說什麼都不肯答應,說到自家兒子尚不夠女乃水吃的呢,一招手,屋里又跑出兩個大胖小子來,嚷著要媽媽喂女乃,原來是一胞三兄弟。邵正奇見了,也不禁啞然失笑,才知自己如意算盤打錯,只好自認倒霉,後悔多給了銀子。

當晚住下,知萱兒難得女乃水吃了,正自愁眉苦臉。忽見那農家女子走到萱兒旁邊,抱起她,見她生得可愛,正嗷嗷待哺,忍不住掀開衣襟,將塞入萱兒的嘴里,卻當著邵正奇的面,邵正奇看得目瞪口呆。

更料想不到,當天夜里道觀竟著了火,一時火光沖天,燒了一個夜晚也沒人去救,到得天亮,竟把道觀方圓幾里的廟宇燒成灰燼,觀中道士只逃月兌了三五個,那位道長也不能幸免。

邵正奇嘆道︰「真是老天可憐見,讓我爺兒倆躲過了這一場浩劫。」看見道觀被燒,忽然想起自己嫌疑甚大,得趕緊開路走人為妙,不然那幾個逃月兌出來的道士告到官府去,自己卻如何說得清楚。

他一個瘸子,便這樣帶著萱兒,又轉往北而去。一路不停,餓了就近借路邊人家的鍋灶煮粥喂萱兒吃,累了就在馬車上打盹。不到半月,一袋米吃完,再拿銀子換米,如此又走了三個多月,終于到了湖州。

一路上,旁人見一個出家人帶著一個小孩子,形跡可疑,都覺奇怪。又不時听見背後有人指指點點,嗤笑說風lu老道懷抱私生兒子到處亂跑,他心中雖惱,卻只得忍氣吞聲。心想自己正被官府通緝,如此明目張膽白天行走道上,說不定哪天踫上有司盤查,自己如何辯解?顧慮及此,便開始白天不走,晚間行路,也不敢往城里去,只從村鎮上過。

可是,眼看萱兒一天一天瘦了,邵正奇大感憂愁,只覺這孩子命真苦,又想到全因自己犯下罪孽,更加痛恨自己。因此暗暗發誓,定要將萱兒看好帶大,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吃苦受罪。

只是又想,萱兒太小,如這樣跟著自己東奔西顛、亡命天涯,自己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終日,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出事,若萱兒跟著自己再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罪孽更深,便死去百回千次也抵不過罪責的。

他尋思著,不如隨緣找一個殷實厚道人家,將萱兒寄養下來,讓她從小有個安定居所。

一日,行至烏程鎮,天已黑了。遠遠看見鎮口有一座大院,青磚壁瓦,牆高院闊,頗顯氣派。院角上掛個紅燈籠,透出「盧府」二字,門額書「詩禮之家」四字。

邵正奇沉吟半晌,才上前扣門。不一會,見一老僕開門出來。听他道明投宿之意,卻躊躇不肯讓他進門。這時主人出來,見他是個道士打扮,懷抱一個女嬰,一臉訝色。但見邵正奇一副仙風道骨,氣宇不凡,便自稱姓盧,讓座上茶,又供上酒菜,禮數甚周。呼一個女佣抱去萱兒,奉來豆漿哄喂,幫萱兒擦身抹臉,換新尿布,照顧頗微。相談幾句,才知這家主人卻是一個罷官歸田的舉子,做過幾年的縣衙師爺。

問起女嬰來路,邵正奇仍說道路撿來的。不等邵正奇開口透出風聲,這盧師爺倒自己先道︰

「先生出家修行,慈悲為懷,路拾遺嬰,實令鄙人感佩。只是修行之人,卻成天帶個小兒,食睡皆顧,多有不便。鄙人見這女孩兒也實在可憐,私下卻有一個心願,先生若信得過,不如就寄養寒舍,寒舍雖然比不得鼎食之家,卻也算得上是衣食無憂。女孩兒雖是遺嬰,模樣倒也水靈,鄙人膝下正少一個小人兒,哈哈,先生遠道而來,投宿寒舍,也合該這女孩兒與寒舍有緣,若得此女,當視如己出,將她撫養成人。先生也權當小女孩老舅,四海雲游有暇,也可常回此瞧瞧,如此豈不兩全?」

這時盧家娘子也跑過來笑道︰「先生就答應了罷。我家老太太最喜歡的便是女孩兒啦。」嘴角邊卻生了一顆黑痣,滿臉堆笑,形容夸張。

邵正奇一進這盧府之中,便覺庭院深深,其號稱詩禮之家,料非等閑之族,在鎮上也算個大戶。又听見這盧師爺夫婦兩個一上來便異口同聲要收養萱兒,心下也不禁猶疑,拱手言謝,卻不肯答應。

盧師爺留他住下,當夜這盧府即請來一個女乃媽專職照看萱兒。邵正奇見萱兒吃了女乃後即安然睡去,神態安寧,才拿定了主意。次日起來,也不听見萱兒吵鬧,他才放了心。去與盧師爺相見,說道︰「老道出家之人,四海為家,不能受了牽累。既然盧師爺一家有心收養此女,此女不鬧,也是因緣和合,萱兒便留在貴府罷,只是須以府中小姐身份,不得輕賤于她,三年後我再登門探訪,就此別過。」不等盧師爺答話,不忍再顧萱兒,轉身欲去。

盧師爺笑道︰「先生且慢走。」叫人牽出一頭高大的騾子來,又捧出五十兩銀子。

邵正奇接過騾子韁繩,銀子卻堅辭不受。他急匆匆出了盧府,似乎既想听見萱兒哭聲,又怕听見萱兒哭聲,因此上了騾子便即疾行。

他也不定要往哪里去,便順著道兒走出了烏程鎮。騾子善走,這一天足不停步,一口氣便走了五六十里路,近晚時進了一處驛店,胡亂吃點東西,便早早歇息。

是夜,邵正奇竟無法安睡。他雙臂作枕,回想自己自帶了萱兒出來,幾個月來,一老一少風雨同行,相依為命,每天夜晚,他要看著萱兒酣然入睡,自己才安心睡去。

如今萱兒不在身邊,身邊似乎少了點什麼,只覺內心空虛。心道︰「我和萱兒一起生活久了,竟習慣每天听見她哭鬧嬉笑的樣子,如今她有了個好去處,我心里應該高興才是。嘿嘿,如此過得幾日便也習慣了。」

可是,次日起來趕路,又走了幾十里,來到一處岔路口,也不知向何處去。順韁走出幾里路,忽地拉過騾子,轉頭便往回走。

邵正奇尋思︰「如何竟如此輕率,將萱兒放在一個陌生人家里。她一個女孩家,雖然這家主人說老太太喜歡女孩兒,即便如此,若哪天老太太歸天了,還有誰來理她?那盧師爺正當壯年,保不準哪天他有了一個親生的,親疏在前,還不把收養的擱了一邊?若好時,盧家也當她作小姐,養大了或找個好婆家嫁了。若不好,盧家便當她作丫頭使喚,又或者生氣將她賣到哪里去,這不就造孽了麼?我逃亡在外,生死未卜,又哪里能常回來看她?這家人明明是哄我放手將萱兒給了他。」

想到這里,心中惦念著萱兒,竟是連夜兼程,次日一大早便趕回了盧府門前。

急急的上前拍門,等了良久,才見那老僕來開門,他見又是邵正奇,大感意外,忙問何事早叩?

邵正奇也不答話,直往里走,老僕阻攔不及,便嚷了起來,一時驚動了盧府上下。

盧師爺從房中出來,見是邵正奇回頭,便知事情有變,心中不快,立刻沉下臉去。

邵正奇拱手道︰「恕老道反悔,請將孩子還我。」

盧師爺更不作聲,盧家娘子卻上來招呼請坐,一面笑盈盈道︰「道長卻來得遲了,如今孩子已送往幾百里外的毗陵郡老太太那里了,也不知幾時才得回呢。道爺別著急,先喝杯茶,有話慢慢說。」

邵正奇听了,跳將起來,直沖向右邊廂房。推門一看,卻不見萱兒在里頭,不禁大驚。一瞥眼,只見一個丫頭神色慌張,眼楮不時往一間小廂房瞟去。心念一動,奔過去,見房門緊閉。抬手將門一推,只听轟的一聲,門口被震開。

卻見女乃媽正張皇失措坐在床上,懷里緊抱萱兒。萱兒正在酣睡,突然受驚,當即哇哇大哭。

邵正奇正要上前奪過,听見萱兒哭聲,伸出的雙手便停了下來。這時盧師爺走到他跟前,將手一攔,怒道︰

「你這不識相的道士,既已答應留下人兒,卻如何說變就變,又闖進家中動粗,如此也欺人太甚!」

邵正奇見萱兒安好無恙,心神略定,見盧師爺出言呵斥,也不介意,拱手笑道︰「盧師爺息怒!你送的騾子我還你,我留的孩兒我帶走,兩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孩兒留與不留,並無字據,空口無憑。老道我要回孩兒,卻是從來處來,還向來處去。尚請盧師爺莫要阻攔的為是。」

盧師爺哼的一聲,指著他的鼻子,道︰「你這牛鼻子老道,我見你年歲老了,又是個瘸子,也不來和你計較。你若識相,便即走開,孩子留下。至于你擅闖民宅、滋擾婦孺之罪,我也不來追究,便饒你一回罷了。」

邵正奇卻不答他,伸手從女乃媽懷里奪過萱兒,轉身便走。

盧師爺見邵正奇強行搶回萱兒,不由得大怒,喝道︰

「臭老道兒,你也太放肆了。你卻不去打听打听,我姓盧的卻是什麼樣人家?便敢到這里來撒野。哼哼,你雖進得了我的門,豈能說走便走,你當我這里是市井街坊麼?」遞了個眼色,幾個強壯家丁便如狼似虎的沖上來。

邵正奇見盧師爺已撕破臉面,破口大罵,自己卻不想再造出傷害,不等家丁靠近,喝道︰「且慢!」

左手抱著萱兒,右手將旁邊一張桌子抓起,朝一扇窗戶擲去。只見桌子疾飛過去,破窗而出,墜落屋外,散成一堆。盧家娘子嚇得失聲大叫,盧師爺和眾家丁見他竟有如此氣力,一時也不敢上前。

邵正奇哈哈一笑,說聲︰「叨擾了!」轉身一躍而起,從窗口跳出,輕輕一縱,越上了盧府院牆,飛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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