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一百零五章 刃初露(二十五)

作者 ︰ 妃色琉璃

夏侯臨輝去演武場當然是為了看戲,他耽擱那麼久,是不想讓凝寶有所顧忌。

現在正好,戲肯定已經開唱,凝寶做什麼都很專心,他不怕他和宗政宣宏的出現會讓她分神。而宗政宣宏跟他說過那回凝寶在南斗王府一人獨挑八十余名護衛大獲全勝的事,上次他也親眼見過凝寶的身手,若是一對一戰,他敢肯定凝寶絕不會輸。若是凝寶又要以寡擊眾,他到場,護衛總領等人當著他的面定不敢對凝寶使陰招,凝寶下手也不會太狠,一戰之後就讓他無人可用。

想象著最近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的那些家伙被自家孫女揍得鼻青臉腫包頭求饒的情景,夏侯臨輝就忍不住眉開眼笑,懶得等小廝抬軟轎來,拔腿就走,速度快得讓宗政宣宏都有點懷疑這老友是真病還是假病。

不過宗政宣宏的腳步也不慢,當初自家護衛慘敗于凝寶一人之手,他至今還耿耿于懷。現在老友家的護衛也要遭遇同樣的狼狽,他哪舍得不看?不看個痛快,他心里哪能獲得平衡呢?

兩個老頭子比賽似的奔向演武場,滿以為到了就可以坐下悠哉觀戲了,誰知道到了演武場的門口,只見大門敞開半邊,兩道側門緊閉,里頭沒有打斗之聲,卻听見樂平在那兒叫︰「排隊排隊,簽完字你們就可以如願以償了」

簽字?二老納悶了。打就打吧,還要簽什麼字?

他兩個蹩到門邊偷偷探頭往里看,但見寬敞的演武場內有二十來個身著暗色勁裝的陌生漢子忙著用鐵鏟簸箕清除地上的積雪。場邊正對大門的一方,武器架子挪去了牆角處,十五張太師椅一字排開,正中的兩張已被凝寶和瑞明佔了。凝寶籠著手歪倚著一側的扶手同瑞明低聲聊著什麼,兩個人都笑吟吟的,似乎心情都很不錯。

另外兩邊靠牆站著許多人,看服飾,一邊是由前西津王府的護衛和死士組成的「大小姐護衛隊」。溫然肅和鐘明立在隊伍靠近太師椅的那一頭,看上去有點緊張,不時偷眼瞅凝寶。孟雪俊則扶著劉成萬在靠近側門的這一頭,看看端著盛筆墨紙硯的托盤催人簽字的樂平,又看看老神在在的凝寶和瑞明,滿臉疑惑。而他們的對面,北宣王府的黑衣暗衛和紅衣護衛已按服色分開,總共有一百六十人左右,八十人一排站了兩排,靜靜地望著隊伍前方手端托盤慢慢移動的樂平,狐疑中帶著點輕蔑。

這是干嘛啊?夏侯臨輝和宗政宣宏對視一眼,心中疑團急劇膨脹。

抱手站在另一扇側門附近的護衛總領發現兩位老爺子的到來,忙收起那一臉的不耐和鄙夷,放下手快步過來抱拳見禮︰「王爺、宗政王爺。」

夏侯臨輝和宗政宣宏還想在門外多偷看一會兒,弄清情況再決定要不要進去,冷不防被這眼尖的叫破了行藏,只得應了一聲,端起架子慢吞吞地走進去。情況不明,他兩個沒敢直接去太師椅擺放的那邊跟凝寶打招呼,在離大門沒幾步的地方就停下來,隨時準備撤退。不過眾目睽睽之下,王爺的面子還是不能不要的,夏侯臨輝清清嗓子,問護衛總領︰「不是要切磋麼,怎麼都站著不動?」

護衛總領扭頭瞥眼正朝這邊走來的凝寶和瑞明,嘲弄地揚揚眉,故意提高了聲音回復︰「回王爺的話,這是大小姐的命令,要切磋的都得先簽名。」

宗政宣宏心里一咯 ,忙低聲問︰「不是生死狀吧?」當初凝寶跟南斗王府的護衛混戰之前就聲明過,要是動用兵器就得先立生死狀,刀槍一上,她沒法保證對手毫發無傷。

「那倒不是。大小姐只說先簽名再切磋,沒說要立生死狀。」護衛總領明顯是把凝寶要求戰前簽字當成了她拖延時間的伎倆,語氣里的鄙夷誰都听得出來。

他的失禮讓夏侯臨輝忍不住皺眉。斥責的話本已到了嘴邊,可腦子里忽然有個模糊的念頭閃過去,他愣了一下,剛想通凝寶這樣做的原因,就不自覺地低叫了一聲︰「不好」

宗政宣宏和護衛總領還沒來得及問他究竟什麼不好,凝寶和瑞明已到了旁邊。凝寶挽住夏侯臨輝的胳膊,偏頭看著他,眼波微轉,笑靨如花︰「怎麼個不好法呀,爺爺?」

分明是看穿他的心思了

夏侯臨輝頭皮一緊,僵硬地干笑︰「沒什麼……沒什麼不好,你開心就好,旁的都不重要。」

宗政宣宏疑惑地看著這爺孫兩個︰「你倆打什麼機鋒呢?」

瑞明悄悄扯扯他的衣袖,又退開一步,擺了個「請」的姿勢,笑眯眯地道︰「爺爺、夏侯王爺,請上座。」

宗政宣宏想把他抓過來問問清楚,手都伸出去了,忽然發現左右兩邊二百多雙眼楮都盯著這里呢,只好作罷。瞪他一眼,扭頭對夏侯臨輝說︰「走吧,咱們不坐下,他們怕是能磨蹭到明天去了。」

夏侯臨輝沒敢接話,轉過臉去看著凝寶。凝寶沒有放手的意思,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笑笑地瞥眼宗政宣宏,又看向夏侯臨輝︰「爺爺下了一天的棋,又剛喝過藥,不回去休息不好吧?」

宗政宣宏冷哼一聲︰「你都替我們設好了座兒了,現在才來問好不好?」沒好氣地斜她一眼,又道︰「以前瞧著你還算是個爽利人,如今連這麼點子事也要拐彎抹角耍花招?」

「瞧您這話說的,我哪敢在爺爺和宗政王爺您二位面前耍花招啊?」凝寶仍是笑微微的,話說得慢悠悠的,「向來都只有您二位耍著我玩的份兒,這都耍了多少年了,我就是不服氣也習慣了,您說是不是啊,宗政王爺?」

差點沒把宗政宣宏給活活噎死。

夏侯臨輝見狀不妙,趕緊打個哈哈混過去。落座之後他怕宗政宣宏又要沒事找事惹得凝寶亮毒舌,忙給瑞明使個眼色讓瑞明把宗政宣宏的注意力引開,自己則笑著問凝寶︰「算上我和他,咱們也就四個人,怎麼搬了那麼多椅子過來?」

「二叔和七爺他們來了也要坐的嘛。」凝寶笑眯眯地回答,「我已經使人去請了,至多一刻鐘,準到。」

意思是要殺雞儆猴?夏侯臨輝眼角微微一抽︰「小事而已,請他們來做什麼?」

凝寶嘿嘿一樂︰「這不是我沒把話跟人說清楚,一不留神就打了自己的嘴巴,今兒听六叔說了才曉得我害爺爺您受了苦……您說我犯下這等大錯,拉我上官衙判我個忤逆不孝打我幾十板子都算輕了,難不成我還好意思背著人給爺爺您磕頭奉茶賠個不是,完了照樣過我的日子?」

夏侯臨輝和豎著耳朵听他爺孫兩個說話的宗政宣宏齊齊愣住,這兩位大半輩子都在跟人斗智斗勇的老爺子徹底被弄糊涂了。

她連消帶打把鐘明等人從那所宅子里掇弄出來,讓前去「圍獵」的護衛撲了空,說是鐘明等人跟她沒關系了,偏又帶著他們招搖過市鬧得整個北宣都曉得。她剛才到了漱明堂門口卻不進去跟夏侯臨輝打照面,反而很囂張地丟出「悅然大小姐」的名頭,指名要向府中所有的護衛暗衛「討教」,又使人去請七爺他們過來,現在居然面不改色地跟夏侯臨輝認錯,還不止是要磕頭奉茶賠罪……這丫頭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啊?

夏侯臨輝忽然覺得宗政宣宏先前讓他別跟凝寶打那麼多埋伏其實很有道理。人心隔肚皮啊,他經驗再豐富、察顏觀色揣測推斷的本事再厲害,凝寶認真起來要陪他玩到底,他玩得過嗎?七爺上次還鎩羽而歸了呢。

夏侯臨輝咳嗽一聲,朝凝寶那邊靠過去,嘴巴張開又合攏,合攏又張開,猶豫來遲疑去,糾結來掙扎去,半晌,才艱難地把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羽兒,唔,你能不能……唔,你能不能告訴爺爺……唔,你是怎麼想的?」

他跟宗政宣宏不同。大概從他不得不揣度那些和他一起受訓一起長大的同伴的心理,把他們當成敵人看待的那一刻起,他就無法再習慣跟人直來直去。即使後來他有了自己的安身處,有了養子,幾十年過去,同樣的經歷同樣的傷痛讓他們真的親如一家了,可「如」到底不是「是」,他對他們多少還有些顧忌,只能盡力周護,做不到坦誠相待。像「你是怎麼想的」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要不是他實在猜不透凝寶的心思了,又怕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會讓他失去這個曾經帶給他許多快樂和歡笑的孫女,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未必問得出口。

問了,立馬就後悔了,因為他清楚看到凝寶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便消失無蹤。她如同受了驚嚇般往後一縮,搭在他小臂上的手也收回去了,眉頭微蹙,歪著頭眯著眼警惕地盯著他,一語不發。

她的反應讓夏侯臨輝感到挫敗,挫敗之余,又有些難過。他以為這樣的嘗試是完全錯誤的,他為自己犯了不該犯的錯誤而懊惱沮喪,他低頭看著自己枯枝似的手指,想要找些話出來挽回局面,自心底涌出的那種叫做「傷心」的情緒卻鬧得他連想事的力氣都沒有了。

「爺爺……爺爺?」

凝寶的聲音忽然鑽進夏侯臨輝的耳朵里,緊跟著她的雙手就抓住了他的右臂。夏侯臨輝嚇了一跳,下意識抬眼看她,那種防備的表情已經從她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關切和焦急。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凝寶緊張地抓著他的手,敬稱全省,語無倫次︰「我背你回屋去?啊,我讓瑞明幫你看看好不好?他醫術不錯的,真的,你要不信他,還有醫癲,他跟來了,我……」

「我沒事。」夏侯臨輝低下頭去,聲音有些喑啞。他輕輕把凝寶的手捉到自己的掌心里來,緊緊地包住了,鼻子很酸,眼楮很澀,心里卻暖融融的,舒坦得很,舒坦得他忍不住彎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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