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樂，葉陽麗婷更樂，抓著凝寶的手狠狠搖了搖︰「姐你真是的我倆啥關系啊，你有啥不能跟我直說呢？早知道你那麼想穿新衣服，我昨天就把制衣師傅叫回來了」
凝寶額角的青筋突突亂跳。這倆死孩子哪只眼楮看出來她是高興了？她是、她是……就是想打人好吧？辛辛苦苦造了這麼一番勢，劉成萬那死老頭的氣焰還沒來得及打壓呢就被他兩個給攪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真是……
不經意間，眼角余光捕捉到樂平和葉陽麗婷偷偷交換了個眼神，凝寶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就亮堂了。
她眯了眯眼楮，在葉陽麗婷松開她的手的剎那驀地反抓住葉陽麗婷的手，不說話，只皮笑肉不笑地微側了臉覷著樂平。
樂平頭皮一乍，暗道不妙，趕緊收笑端坐，擺出副低眉順眼地樣兒來。
葉陽麗婷得意過頭，沒發現不對，還笑道︰「姐，你怎麼用那種眼神瞅著平子啊？怪人的……你高興也用不著高興成這樣吧？」
樂平望腳尖興嘆，要是他早點知道這丫頭就是個怎麼都能把自個兒往虎口里推的貨，他還幫她干嘛？一片好心白用功，稍後他也跑不了一頓揍吧……
沉默里，葉陽麗婷終于發現情況不對，卻不敢就這麼把笑臉撤下，一邊順嘴胡謅，一邊試探著想從凝寶手里掙月兌。可惜她的力氣跟凝寶差太遠了，凝寶要不想放手，她除了把自己的手砍掉，估計是沒第二種法子月兌身了。
葉陽麗婷一念及此，立刻放棄掙扎，卸掉滿臉甜笑，可憐巴巴地扁著嘴看著凝寶︰「姐，你別生氣，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凝寶揚了揚眉，淺淡的笑容依舊像張面具一樣虛虛地覆在臉上︰「是嗎？原來我在生氣啊？我還以為我這是在高興呢，高興得都不知道怎麼謝你們兩個好了。」
樂平偷偷模模給瑞明遞眼色求救，瑞明卻聳聳肩表示他也沒辦法，接過鐘明遞來的茶水，把椅子往後挪挪，免得凝寶要借題發揮把矛頭指向在旁看戲的那幾位時擋到她的視線。
樂平瞪了沒同情心的弟弟一眼，又沒好氣地斜了把另一盞茶放到凝寶面前的桌上就退走不管他的鐘明一眼，忽然發現斜對面那三個袖手旁觀的老少爺們已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動都不敢動一下了，他才勉為其難地收起自己的好心腸，繼續眼觀鼻鼻觀心，權當看不見在凝寶的鉗制下快要哭出來的葉陽麗婷。
葉陽麗婷的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了，凝寶也沒看她一眼，只是單手鉗住她的兩只手腕，另一只手端起茶，靠到椅背上輕抿，目光在劉成萬等人臉上來回刮。嘴角仍是微微揚出點弧度，懶洋洋地，妖嬈的桃花眼里卻是一片沉靜，靜得連漣漪都不曾漾起。
瑞明是唯一可以在這種情形下影響她的決定的人，但他也不開口，一樣是懶洋洋地靠著椅背抿著茶，不時抬眼一瞥知機地站到凝寶身後去的鐘明，似笑非笑。
他和凝寶一路走到現在，實力大家都看得到，不管他們中的誰擺出這樣的架勢，有膽子挑刺跟他們叫板的人都少之又少，更何況他們的默契又越來越好，一旦他們要聯手對付誰，就是七爺親自出馬也未必吃得消。
他們根本用不著先聲奪人，他們只要這樣靜靜地坐著、看著對方，被當成目標的人心里怎麼可能踏實得了？
靜默讓人感覺壓抑，會感覺壓抑的自然不會是凝寶和瑞明。凝寶那如同審視獵物般的目光叫孟雪俊都有些腿軟，他一面為著瑞明顯而易見的進步而驚訝，一面又為著凝寶忽然間的成熟而心驚。
撕掉了他以前覺得不順眼的老實人的偽裝，沒有了他曾經嘲笑過的沖動易怒的壞脾氣，她從小風小雨亦可掀起大浪的水潭變成了將洶涌暗流藏住的汪洋大海。水潭再大，只要知悉深淺，是想攪得它變成渾濁還是讓它在安寧中歸于澄澈全憑他高興，可汪洋大海如何探得到底？願意平靜大度地包容所有還是喜歡巨*滔天摧毀進犯的一切只在她一念之間
孟雪俊想想那天在客棧後院張牙舞爪肆無忌憚跟他耍毒舌的女子，再看看眼前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渾身發冷的女人，只覺陌生。
明明她也曾停步不前迷惘怨尤過，明明她也曾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任她性子里的沖動魯莽膨脹過，可為什麼那麼快、那麼快她又重新開始前進了？還走得那麼快，走得那麼遠，遠得他想追也來不及了？
不知不覺地，他挺直了腰桿直視著凝寶，目光里有疑惑、有探詢，也有失落。
凝寶沒有避開他的目光，也沒有目光相接一瞬就慌忙錯開。她定定地回望他，直到他不自在地低下頭去，她才嘲弄地揚了揚嘴角，轉頭看著咬牙不讓眼淚掉下來的葉陽麗婷，輕輕松開了葉陽麗婷那雙已現出一圈紅印的手腕。
凝寶微微啟口，問的卻是站在她背後不遠處的鐘明︰「鐘明，你真的決定誓死追隨我一人，永不後悔？」
鐘明心中一沉，連忙單膝跪下，沉聲應道︰「是，鐘明絕不後悔。」
他還抱著點僥幸，希望他的干脆能讓她消氣。然而短暫的沉默後，她那毫無起伏的聲音便又響起來︰「可我後悔了。」
鐘明的臉唰地白了，他驚急地抬頭去看凝寶，椅背卻阻住了他的視線，他只能呆呆地听著那種平靜得讓人難過的聲音在他的前方再度響起︰「爺爺對你有恩，七爺的忙你不得不幫，四叔五叔的話由不得你不听，葉陽大小姐撒撒嬌你就沒法不心軟，就連我那位表哥和他爺爺隨便找個借口說是為了替我解開心結，你就立馬言听計從，對流香姐都下手了……你說，你這麼忠心這麼本事，跟著他們幾位里的誰不是倍受器重前途無量啊？我這種一身毛病被人擺弄去瞞騙來的傻子怎麼好耽誤你的前程呢？自今兒起，你自由了，至于往後你想要誓死追隨誰，現在北宣能人多，你挑好了再做決定。不要那麼草率，別人未必能像我這麼大方。」